试论异化劳动二重性与美的关系
2015-02-12王振东,肖启佑
【摘 要】异化劳动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必经阶段,与私有制相生相伴的异化劳动作为对劳动的否定,抽象了人的本质,压抑着人的审美能力的发展,故而异化劳动因其异化性对人的审美的阻碍与破坏是不言而喻的。但与此同时,异化劳动作为对象性活动,在一定程度上仍旧能够反映人类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异化劳动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对人的自由束缚的不一致性反而促进着人的审美能力和艺术的缓慢发展,因此异化劳动的异化性与对象化性这二重性与人的审美存在着阻碍与推进的关系。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352(2015)04—0017—03
【收稿日期】2015-06-13
【作者简介】王振东(1986—),男,河北邯郸人,中共黔西南州委党校教师、兴仁县委党校校长助理、硕士;肖启佑(1967—),男,湖南邵阳人,中共兴仁县委党校常务副校长。
一、异化劳动的二重性
异化劳动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并且会在一定的历史条件具备后对其异化性进行必然的扬弃。换句话说就是,异化劳动由非异化劳动而来,在到达一定时期后为顺应和推动社会发展必然又会转化为非异化劳动。两者之所以能够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是因为异化劳动除了其本身的异化性之外还包含着非异化劳动的内容即:劳动的对象化属性。也正是因为异化劳动内部包含着本身的异化性和非异化劳动的对象化性,才使得异化劳动能够不断推动和发展。
1.异化劳动的异化性
异化劳动是伴随着私有制的产生而产生,伴随着私有制的发展而深化的,因此在私有制发展的高峰时期——资本主义时期,异化劳动发展到一种极致。在这种情况下异化劳动则会对人类社会和人类本身的发展造成阻碍,迫使人类由单纯的对象化劳动走向被迫的求生劳动,“在私有制的前提下,我的个性同我的自己疏远到这种程度,以致这种活动为我所痛恨,它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更正确地说,只是活动的假象。因此,劳动在这里也仅仅是一种被迫的活动,它在我身上仅仅是由于外在的、偶然的需要,而不是由于内在的必然的需要” [1]。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异化劳动是在私有制下生成的一种特殊的、异己的、外在化劳动,是对反映人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自由劳动的否定,在异化劳动中人由对象化劳动中对自身确证的成就感和自由感所带来的快乐转化为折磨和被迫,人由全面发展的人变成单向度的人,人的美感也逐渐被劳动者的痛苦感和资本家非人性的占有欲挤压至边缘地带。
异化劳动是一种分裂,是自己同自己相分离乃至相对抗的一个过程,在异化劳动下,劳动者同自己生产的劳动产品相分离,不仅不能够对自身的产品进行支配反而被产品所操纵,在异化劳动中劳动者为了求得生存就更加努力地生产,结果其生产的产品因生产过多而越加低廉,故而也就形成了劳动者所创造的产品越多劳动者就越穷的局面。强制而压抑的异化劳动不仅对生产者的精神和身体带来严重损害,更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其内在本质——自由的对象化劳动进行着否定。劳动者生产出来的产品成为了“除劳动阶级以外的一切阶级存在的物质基础,这社会整个上层建筑存在的物质基础” [2],劳动者的劳动不再是其内在本质的实现而是一种离开自我的运动,一种统治奴役劳动者自身的异己力量。劳动者在异化劳动中被异化,其自由的劳动变成了满足温饱的动物性劳动,然而作为财富支配者的资产阶级也逃脱不掉被异化劳动侵蚀的命运,在异化劳动中商品交换占据了主导地位“活动的社会性,正如产品的社会形式以及个人对生产的参与,在这里表现为对于个人是异己的东西,表现为物的东西;不是表现为个人互相间的关系,而是表现为他们从属于这样一些关系。” [3]这样,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则从属于、受支配于自身所创造的物,物化的关系成为了人与人关系的拿捏者。因此在异化劳动下,无论是劳动者还是资产者都被异化了。
2.异化劳动的对象化性
异化劳动是由非异化性的对象化劳动转化而来,在异化劳动内部除了有别于自由劳动的异化性之外,仍旧包含着劳动所具有的对象化性,因为异化劳动同自由劳动一样,都进行生产,都体现着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不能因为异化劳动的产品被他人占据从而就否定了劳动者的生命表现,否定劳动者在异化劳动中的对象性表现,相反正是因为异化劳动才使得劳动对象性更加具有延展性,从而使得人与人之间因为对象化劳动更为密切。“在你享受或使用我的产品时,我直接享受到的是:既意识到我的劳动满足了人的需要,从而物化了人的本质,又创造了与另一个人的本质的需要相符合的物品。对你来说,我是你与类之间的中介人,你自已意识到和感觉到我是你自己本质的补充……我直接创造了你的生命表现” [4]。
人由于劳动生产而产生关系从而构建出人类社会,因此劳动是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在漫长的劳动发展史中,异化劳动只是特定条件下对象化劳动的特殊表现,所以在异化劳动内部除了异化性之外对象化的属性仍旧存在,只是因为私有制发展的程度不一致使异化性和对象化性所占的主导不同罢了,然而无论异化劳动的异化性多么的惨烈和荒谬,其异化性永远都不能完全将对象化性消除,因为从本质上来讲异化劳动也是一种具体有用的劳动、创造使用价值的劳动。“具体有用的对象化劳动作为人类征服自然、支配自然的唯一手段,既是人类脱离动物界的根本原因,也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基础” [5]。我们可以通过比较得知,自从人类社会诞生之日起,没有哪个时代的劳动对象化性比在异化劳动盛行的资本主义时代更加强大的,“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 [6],由此可见即使在资本主义时期异化劳动即便达到了极致,其作为劳动而言的对象性特征仍旧不会消亡,反而会因为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得到解放和突破。
二、异化劳动二重性对美的影响
资本主义异化劳动具有异化性和对象性的两重属性,故而资本主义异化劳动对艺术乃至对人的审美感觉也造成了双重性质的影响。资本主义时期是异化劳动发展到极致的时期,使人的一切感觉被异化了的占有欲所取代,人的艺术创作和审美感变的十分的功利,一切劳动和活动都是为了“获得”和“占有”,例如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就是“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 [7]。因此从这个角度而言,异化劳动对艺术创作和人的审美能力是起到消极甚至是阻碍作用的。但是,资本主义毕竟给人类社会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其科技的迅速发展将生产水平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从马克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基本观点来分析,资本主义时期所创造的生产力的新发展为其上层建筑提供了强有力的物质基础,即:为人类艺术和审美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广阔的可能性,因此我们也可以说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对人的审美能力的发展是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的。这种矛盾的现象便是异化劳动对美的二重性影响。
1.异化劳动对美的消极影响
我们说对美的感悟是物我同一,是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交融状态。故而自然之美的表现需要情与景的无间交融,艺术之美的呈现则需要人与物(作艺术品)的不分彼此。虽然说在审美准备阶段,审美主客体之间是相互外在彼此分离的,但是随着审美活动的推进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最终会达到一种物我合一的状态。例如:游客对大自然鬼斧神工感叹的前提便是对其形成的自然之境的融入,观众对影视作品的欣赏无一不是因着剧情的起伏而情绪跌宕,就连海德格尔从农鞋中品味出生命的意境也是在其审美意识与该作品的创作意识相融合之后而产生的。因此,在审美活动中审美主客体的相互统一是审美发生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
然而在异化劳动为主导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变得相互陌生乃至对立,在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推动下人类的主体中心意识越发明显,人与自然的关系更多地倾向于人对自然的霸占与征服,与此同时异化劳动迫使人与人之间不再和谐,变成了“他人即地狱”的自私状态,最终使人沦为“非人”。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我们得知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在于人的生产劳动,通过自身的生产劳动,“实际创造一个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的自然界,这是人作为有意识的类的存在物的自我确证” [8]。然而“异化劳动把自我活动、自由活动贬低为单纯的手段” [9]。使人丧失自身的本质成为非人,人类自身属性被抽象、降低为动物,“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 [10]。因此我们认为异化劳动对美和艺术的阻碍是从对人的片面抽象,对人的否定上展开的,异化劳动使人成为非人,把人变成了动物。从劳动者本身而言,在异化劳动下劳动者被迫陷入生存性劳动,即:劳动的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在这种状态下劳动者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充实自身、发展自己,更别说提升艺术创造力和审美能力了,而资本家的劳动属性被惰性所取代,一切感觉包括美感均被占有欲望所填充,资本家在异化劳动下也无一幸免地降低为动物,原因在于其厚颜无耻的对劳动者财富的动物性掠夺。
在异化劳动下无论是劳动者为求生存而进行的被迫劳动还是资本家为满足贪欲无限度地压榨掠夺其都是背离了人类自由发展的科学路径的,异化劳动对人类的自由对象性劳动的限制必然会对美的规律进行违背,因此说异化劳动是对美与自由的否定是对艺术活动的限制毫不为过。
2.异化劳动对美的积极影响
异化劳动因其异化性而对美和艺术带来消极影响,使人的审美感觉被动物性质的占有欲所取代,这是不言而喻的。但并不能因此而断定在私有制社会的一切时间和地点、一切条件下,人的所有感觉完全而彻底地被异化为动物式的占有欲。异化劳动是一个发展过程,在此过程中异化劳动的异化性和对象化性的相互转化是推动人类美感进步的一个重要因素,即:异化劳动的对象化性决定着劳动产品对人具有直接感性和审美的性质。
我们说异化劳动对美具有推动作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认为异化劳动是可以创造美的,这种观点不是简单的形式逻辑的推导,即:劳动可以产生美,异化劳动也是劳动,所以异化劳动也能产生美。在这里我们暂且不再讨论异化劳动是不是劳动这个问题,我们所需要关注的问题在于,异化劳动下人的活动何以具有审美性质,异化劳动的产品又何以具有审美价值。
劳动产品的物质实体,对象性存在是以满足人的使用价值为先决条件的,尽管异化劳动的提倡者资本家无所不用其极的追求产品抽象性的交换价值,但是资本家作为有生命的具体存在是离不开使用价值的,在这里,产品的使用价值是广义而多方面的,其中则包含了审美价值,例如装饰产品目的就是为了彰显审美价值,由此我们基本可以推导出对劳动产品使用价值的需求是对异化劳动对象化属性的提倡和对其异化属性的制约,然而这恰恰是有利于美与艺术的发展的。除此之外在异化劳动中劳动者为了服从和满足整体目标的设计需要,不得不使自身劳动有局部自由和创造。例如苏州园林,该园林为了满足地主阶级的奢华迷梦,在追求整体震撼的同时又要求工匠们做到一石一木皆是景,一花一草皆含情的审美效果,为此工匠们不得不发挥自身创造力,发明创造了以动景显静景,以近景托远景等立体透视的艺术手法。
异化劳动除了其产品所包含的对象性特征对美与艺术有所推动外,其本身的异化性质也对艺术与审美有巨大推动。例如新的审美范畴:荒诞的产生。荒诞是在资本主义大生产尤其是在二战以后,人类因为对科学理性的过分依赖而对自身存在所产生的茫然,在过分强调人类自身的同时反而迷失了自己,这种对自身迷失,对“上帝死了”的思考从本质上来看就是对异化的抗争,是人类反异化意识的觉醒。异化劳动在这个层面上来讲使人的类属性更加远离了动物性,人的包含审美感在内的各种感觉相较于过去则是更为全面和进步的,因此异化劳动对美和艺术是有一定的积极影响的。
结语
通过上述论证,我们可以得知异化劳动具有异化性和对象性,而且这两种属性对美与艺术的影响存在着相对性,即在异化性占主导的时期,异化劳动对美和艺术的阻碍是主要方面,在对象性主导的时期,异化劳动对美与艺术的推进则是主要方面,但是在实际生活中也会存在着异化性占主导的时期,异化劳动对美和艺术的推进以及对象性主导的时期,异化劳动对美与艺术的阻碍。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性,才使得异化劳动与美的关系至今仍旧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