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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旧事

2015-02-11储建中

老年世界 2015年9期
关键词:白塔香炉咸丰

储建中

走西口旧事

储建中

关于走西口,近世以来内蒙古、山西两地的学者作家多有研究,比如有的从走西口的时间、路线和目的地入手,有的从人口素质、商业活动、政治参与度入手,有的从二人台艺术的起源、传播、扩散等入手,五花八门,异彩纷呈,出现了许多成果,为史学界、文化界所称道。

但是,这里我想讨论的一个问题是,走西口的时间到底从何时开始,真的是从二人台《走西口》那句著名的唱词“咸丰整五年”开始的吗?如果是,那么清朝咸丰五年是1855年,距今不过160年左右的光景,如果不是,那么确切的时间在什么年代,有无文献记载,能否为百姓、专家等认可,这都是问题。幸运的是,我在呼市东边俗称白塔的题记中找到了依据,下面就听我慢慢说来给你听。

阅读历史,我们知道,今天的土默川平原的称谓,是从明代阿勒坦汗时期开始的。在这之前,包括今天的呼和浩特,都被称之为丰州。据邢野先生主编的《呼和浩特大事记》,最早称丰州的时间是在公元796年,即唐德宗贞元十二年,这年9月,唐任命河东行军司马李景略为丰州刺史(丰州,今呼和浩特平原及大黑河流域,治所在白塔),领天德军城都防御史。此后到1044年,即辽兴宗耶律宗真重熙十三年时,契丹置西京(今呼市东部白塔村),并以此为中心设行政区,称西京道。1049年,丰州城内兴建万部华严经塔。100年之后,即1149年,金代完颜亮天德元年时,据《金史·地理志》载,丰州已有22683户居民,以户均5人计,达10万余人,居民由女真、契丹、汪古部等各族及中原汉族人组成。元代时,意大利人马可·波罗于1275年曾到过丰州城。

1516年,明武宗正德十一年,山西北部因大旱,有移民进入丰州(土默特地区)定居。

1532年,阿勒坦汗部西土默特部定居丰州滩。

1546年,阿勒坦汗率部众用牛两犋,耕地五六顷,开发丰州滩农业,建立板升,古丰州滩开始半农半牧。

之所以讲丰州滩这段历史,我想说的是,在中古时期北方各少数民族同中原汉族的经济文化、社会交流就十分广泛,远非我们今人的想象能够达到。当然,把这称之为内地汉族走西口实在是牵强的,不能成说。

现在,我们看白塔在明代的题记,嘉靖年间起有二层的“二二二”号,五层的“五一四、五一七、五一八”等条的题记者都是迁徙到丰州滩一带居住的汉族,以山西人为主。

比如“五一四”号题记写的是:“朱朝大明国嘉靖四十年六月初八日记留名遇姓,山西太原府代州崞县儒学增光(广)生员段清,字希濂,号中山,时至嘉靖三十九年九月十五日大举达兵攻开堡寨将一家近枝六十五口杀死、抢去,各散逃止遗生一家大小五口,俯念斯文存留性命路逢房叔二人、妹夫一人并向恩人达耳汉处告拿,在此一同受难、房叔段应期、段茂先,妹夫石枚,妻陈氏、幼男甲午儿,官名段守鲁,长女双喜儿,次女赛喜儿,后至四十年润五月二十七日有妹夫石枚带领幼男甲午儿投过南朝去了,妻陈氏四月初一日病故。五月二十七日,段应期。”

大意是说,明代嘉靖三十九年时,山西崞县段清一家由于打仗,面临灭顶之灾,堡寨被攻破,亲人被杀掠,在一家五口性命攸关之际,蒙古族汉子达耳汉挺身而出,救了他们。所以,段清称达耳汉为恩人。

此外,“五一七”、“五一八”号题记与这一题记笔记相同,似为同一人所写,特别是“五一八”号题记,就是活脱脱的明代版“走西口”,你看,他是这么写的:

“林(临)行路上好南(难),

不由两眼(流)泪,

受苦无人知到(道),

儿女不知那厢。”

查《呼和浩特大事记》,明嘉靖三十九年三月条,记录了上边题记说到的这一战事,“大同总兵刘汉率军攻打勒拉坦汗部。七月,刘汉与副总兵赵岢等再次攻打,焚宫殿、帐室略尽,杀掳150余人。十一月,阿勒坦汗率部攻雁门关、崞县等处,破堡百余所。”

当然,这是因战争而流离失所之后,无奈奔赴塞外的“走西口”。你看那“五一八”号题记,四句念白,虽有错别字,但贯注的情感与“走西口”中太春与玉莲临别时的那种“两眼泪不干”何其相似!

两则题记既控诉了战争的罪恶,也歌颂了人性的美好,把蒙古族与汉族人民之间那种深层次的感情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这一来体现了蒙汉文化交流的历史场景,二来加深了蒙汉各族人民的血肉联系,这是最真实、最本质的体现。

明嘉靖三十九年是公元1560年,比咸丰五年(1855年)早了295年,就是说,追溯历史,山西人的走西口早在明代中晚期就已开始,只不过没有像清晚期那样大规模的出塞罢了。

另外,明代土默特阿拉坦汗部还十分重视“回口里”,派人到内地学习汉文字和“孝经”,比如有一个叫丛文光的人就执行过这个使命。

还有就是与明廷通贡互市以后,内地山西与土默特的人流、物流也不断增加,带来边地人口、物质的繁荣。

所以,漫漫西口路,不管是从杀虎口出来,还是从河曲的黄河古渡出来,岂止是一个咸丰年间能说得清楚!

2008年,我在白塔附近的五路村里淘得一个白瓷罐,是一香炉,直径9厘米,高7.7厘米,内径5.3厘米,底座刻写有一大大的“佛”字,看釉色均匀润滑,底圈有烧制后出现的气泡,非人工作旧。年代、产地我没有细考,估计至少应有500年的历史吧,只是由于原主人不慎,香炉中间、口沿处出现了残迹,这是一大缺憾。不过,也平添了几分沧桑感。

香炉自然是不能为“走西口”作证的,但至少表明了历史上边疆与内地的联系吧,其深层次的东西值得思考和体味。也许,香炉里曾经装的就是一肚子的“走西口”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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