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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

2015-02-10张紫煊

作文新天地(初中版) 2014年11期
关键词:刺耳溪水盘子

张紫煊

其实,我对姐姐原本并没有什么好感。她是我堂姐,比我大15岁,住在乡下,她只见过我几次,只是我众多亲戚中的一个。但是幼时的一件事,让我永远无法忘记她的目光。

那天我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用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姐姐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说:“好丫头,慢点儿哟,别抄抄了,不怕噎着你!”

我的嘴里全是饭,含混不清地说:“没关系呢!”

姐姐放下碗筷,用一种忽高忽低的语调,像是乡下蜿蜒的溪水那样的声音和颜悦色地对我说:“总是用筷子在菜碟子里翻腾,是不中的唉!太难看了,上不了席子,没礼貌哟。”

我一边心中暗暗耻笑姐姐土得掉渣的方言,一边对她的啰唆礼节不胜其烦,于是充耳不闻,继续用筷子在盘子里翻翻这个挑挑那个,还故意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筷子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姐姐的目光一沉,变得严厉,长着茧子的手一把抓住我:“阿妹,你这个样子,到了外头,当心让人笑!”

她粗糙的手茧弄得我很不舒服,我不屑一顾地用力甩开她的手,叫嚷着:“我爸爸妈妈都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管啊?烦不烦啊!”

姐姐被我甩开的手像是突然触了电一样颤抖着退缩了,她垂下眼眸,我无法知道她此时的所思所想。突然,她用凌厉的目光看着我,那只手又死死地按住我的手,连语气都像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就是不中!”

有这么一瞬间,我愣住了,似乎是在寒冬腊月那结了厚厚的冰的溪面上突然滑倒了,冷意从手上钻进了我的心里。但是随即,我恶狠狠地把她的手扳倒在桌子上,把筷子使劲地一扔,大叫:“什么啰里八嗦的破规矩!我不吃了,行了吧?”我推开椅子转身跑开了。我只看见了姐姐那如水的目光似乎结上了厚厚的冰,让我看不清下面涌动的水,那目光如同屋檐上的冰凌,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我讨厌我的姐姐——她对我太苛刻!那目光,是我心头上一层冰霜!

过了很久,我才仔仔细细地去回忆姐姐的目光。冰层到底覆盖了些什么?也许底下缓缓流淌的是姐姐对我的爱和关心,以及对我的期待。

后来,我要回北京了,临走的那天是个雨天。我站在机场门口,跳下车子,把脖子缩进大衣,只想赶快进入温暖的候机大厅。

站在车旁的姐姐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和我道别,终于,她还是走上前来,怯生生地要帮我拎箱子,我的声音却是那么地刺耳:“不要!”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我跑进了人流中。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的心里隐隐地痛,有什么东西促使我回头。回头!我尝试着,我的目光越过大厅,对上了姐姐如被秋雨打得索然悲戚的小溪似的目光。

我死死地攥着我的行李,看着姐姐打着一把烟紫色的伞,承受着雨滴的敲打。那样的烟紫色,就像她的目光一样,充满蒙眬的惆怅,缠绕在我的心间。姐姐的目光像是乡下枝头上的一枚无花果,刨开平淡无奇的表层,露出甜蜜而柔软的果肉亲情。又像是蓝天下的飞花、秋水中的落叶,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零落而怅然。此时的无边丝雨恰如无边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透过人间烟火,透过斜风细雨,我扒开心口上的雪,发现真正无法融化的,是姐姐对我的、我却从未理解过的爱。姐姐对我的爱,也许不像是波澜壮阔的大海中的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只是乡下蜿蜿蜒蜒的溪水中一颗再普通不过的鹅卵石,却专属于我,完好无损地珍存在姐姐的目光里,埋藏在我的记忆里,发着荧荧光辉,时间与空间都无法侵蚀。

@边边:面对“姐姐”委屈的目光,彼时“我”少年意气浑不管,只为恨生怒满胸,待到长大后方知个中道理。人总是这样,在懵懂中慢慢长大。语言生动,浅白处如闻方言土话,雅致时又有诗词好音,外加比喻、排比等的接连铺陈,真是好文采!行文紧扣主题,详略得当,不蔓不枝,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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