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黄龙府

文 / 宋洪斌

探访黄龙府

文 / 宋洪斌

了解宋、辽、金历史的人，都知道南宋初年抗金名将岳飞及直捣黄龙府的誓言。黄龙府在哪里？早年，曾听人说黄龙府在辽宁开原老城，此谬误大概和当年黄龙府管辖“五州三县”、统领区域广大有关。其实，黄龙府坐落在吉林省农安县城。

我从陈旧的农安火车站出来，走进这座东北历史文化名城，入住时就向一位女士打听“黄龙府在哪里”，她答：“这就是黄龙府。”我解释：“我是说黄龙府的具体地点。”她还说：“农安就是黄龙府。”显然，她是把黄龙府当作古城名称了，而我探问的则是府衙所在地。我转而又问“农安辽塔怎么走”，她说：“你就说‘塔’，街上谁都会告诉你，公交车站牌上也有。”

我来到位于城内的塔之脚下，这是一座典型的辽代实心砖塔，高40余米，八角十三层，伟岸、端庄、朴厚。农安地处平原，此塔高耸鹤立，方圆几十里可望。由下而上，基座坚固，有磐石之状。第一层檐下，八面砖雕斗拱，均有壶门，今砖雕已失；逐层收份，错落有致；檐角原有铁马铜钟，“每逢风雨，则铮铮作响，金铁皆鸣”，现悬铁风铃；塔尖直指高天，望云动仿佛塔动。农安辽塔建于公元983-1030年间，当时辽国笃信佛教，大兴寺院佛塔。应运而生的这座佛塔，千年以来竟成为古城保存下来的最初建筑。关于塔的修建年代，还有其后的“金建”和其前的“唐建”二说：“金建”是说金建都时，为金兀术所建；“唐建”是说征东途中，尉迟恭监建。现“农安辽塔”系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显然取“辽建”之说。塔已是几经修缮之后了。解放前，此塔几近荒废，雀巢蛇穴穿凿遍布其内，“根部已浸剥如菌柄”，只因根基底盘坚深才未倒塌。据当地老人早年所见，塔剥落成两头细中间粗的棒槌状。1953年首次修缮。由于保护得法，此塔巍峨耸立，成为农安地标，堪称东北一景。

我询问一老者：先有农安塔还是先有黄龙府。得到答复是先有塔。我还是探问黄龙府具体位置，这次对方明白了我的意思，告诉我“在塔后身，现为镇政府所在地”。我寻而未果，沿路信步，却在一里之外的另一个路口见到了镇政府。于是，我料想塔后身的现在临时性“宝塔风景区施工管理处”该是黄龙府旧址，可是，遗迹无存。既然府衙没了踪迹，我又寻到最古的街道，来到十字街。十字街是个路口，黄龙路与古城街在此交叉。被称作农安基本没变的古城街，已全无古街味道。我沿街徐行，街道安静而修长，这应该是与黄龙府相应年代的城内街。既然资料称古塔位于“西门外”，则黄龙府亦是黄龙城、亦称龙湾城的说法当成立。原城周长3.5公里，最初建于公元4世纪中叶，系扶余国后期王城。《辽史》载：“龙州黄龙府本渤海扶余府，太祖平渤海还至此崩，有黄龙见，更名。”对于名称还有一说：“自东北九十里靠山屯沿松花江，土岗起伏，状如龙形，故名黄龙府。到了辽保宁七年（公元975年），“军将燕颇叛，府废”，开泰九年（1020年）复置。此时黄龙府已为辽军事重镇，设府都部署司，兵马都部署为军事长官，辽圣宗配备兵马都部司。在这个鼎盛期的历史阶段建城，使黄龙府成为辽国六府中重要一府。到金改国号的元年（1115年）九月，金太祖阿骨打命完颜娄室领兵攻打黄龙府。娄室多谋善战，一举攻克，遂被封万户驻守，黄龙府就成为金人完颜部故地。时值南宋岳飞屡败金兵，之后，岳飞对部下发出誓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从这句誓言始，黄龙府成为一个标志性符号，即：敌军老巢或胜利的目的地。孙中山“几时痛饮黄龙府”，李大钊“何当痛饮黄龙府”盖出自此。顺便提及：公元1126年，即金国成立11年，南宋徽、钦二帝一度被囚于此，黄龙府名声更为人知。

黄龙府几度毁弃、几番盛衰，演变成今日农安县城。其几朝重镇的历史地位，辽金遗存全国最丰的历史价值，周边多处辽金古城遗址，加上“辽金文明发祥地”之誉，都使名城声望不言自彰。

漫步农安，我倏然想到：伴随着其兵家要地的价值，还有其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的条件。历史上的繁华，使多民族聚集于此。这种聚集与繁华依赖于什么？即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宜居环境。位于人民公园内的四尊黑色雕塑不仅再现了这种条件与环境，而且表达了这里的塞外风情与尚武风姿：女子瓢舀跃鱼的“瓢舀鱼”，男猎手女渔人的“渔猎”，二男一笛一舞的“塞外笛声”，策马回首弯弓的“耶律阿保机”。乘怀古幽情，我来到古老的伊通河畔，往返黄龙府大桥，徒步河之两岸，看汩汩河水从大桥那边泄流而下，看岸边绿油油的庄稼、茂密芦苇丛和斑斓的野花，四尊雕塑中的先人倏地活泛起来，鱼拍浪花伴着横笛幽咽的音韵，笃笃马蹄声，嗖嗖弓箭响——我伫立在河一侧高大宽阔的土坝上，望与之相邻的302国道，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转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