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离群索居录[组诗]

2015-02-06金轲

诗潮 2015年1期
关键词:孤星碎玻璃黑夜

■金轲

好诗经典

离群索居录[组诗]

■金轲

闪耀之夜

我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交谈

激烈但是没有半句生气的话

晚上的雨一般不会磅礴

只赋予沉默万物嘈嘈切切的声线

我听着听着就沉入无言的爱

没有指向的爱是一团光亮雾气

经久不衰地回旋着在我心底

那窗外的一切都诚实无比

谁此刻醒着他将永远地醒着

谁在此刻调低了呼吸的频率

他就将永远也不再去寻找归途

我终于理解了一个随物赋形

终日里缄默不语以泪洗面的人

他所拥有的朴素幸福与满足

如此丰富而平淡的雨声里

我思念着而不知道谁被我思念

我回忆着而从不使用判断句

我孤立着却进入了合唱的梦境

我从未听到过如此密集的雨滴

密集但没有初潮那样欢欣

无人看见我轻轻合上了眼睛

把闪电保存在一杯水中

无题

我期待与一个女人自然相遇

她爱我的诗,给我以垂怜和抚慰

她爱我的诗就是爱着我的灵魂

她的爱让我的灵魂永不老去

我爱她就是爱着人间的天使精神

我爱她就是爱着蓬勃而自由的大地

她依在我怀中,我是她的倒影

我们因巨大幸福的压迫而啜泣

为何我感觉青色墓地落满了月光

浮生一刻

从卧室到客厅

从床到沙发

天将破晓时

我听到了天籁

半夜,酒醒了

半夜,酒醒了……我悲从中来

悲而不伤,悲是一口因废弃

而收敛的钟

不必要的手也敲不响它

钟里,回旋着一段旧钟声

它因沉默太久而被酿成了蜜

酒醒之后,我才终于成了

那缺席者——我和我自己

各扛着一个肩膀而成了我们

我们酒醒于枯叶蝶之乡

我们的小地方还不够小而词已空旷如结霜的马蹄铁

当热血冷却我们才谙悉

花,无可匹敌……

那风的嘶鸣是为谅解耳盲之人

赤足在梦里踏碎薄冰是为抵近

黎明,这张寂静寒冷的案几

悲从中来是为:满头飞着雪

孤芳亦自赏,吾道不孤乎!

……此时,在花的摇晃中

那些身负美酒而并不痛饮的人

已随青山在烈雾盛宴里缺席了

而钟已苏醒,蜜已酿好了

鼎盛的夏日

野花开败后

几日里的骤雨停了

浑黄的湖水猛涨

已达库容的极限

一簇簇野草浸在水里

湖水逼近了埋人的坡地

头上是枝叶搭成的拱廊

脚下是草茎卧伏的小路

万千响彻所带来的寂静

更令我觉得我的步履

虽放慢了些但还不够轻

小湖尽头即是我的出生地

在湖畔突出的微型半岛上

一幢泥质的砖瓦小建筑

被天上斜射下来的光芒

与湖面折射回来的光芒

扑印着许多雀跃的辉斑

我如受了宽恕般向它靠近

一扇趋于衰朽的樟木小窗

在湖水的幽暗中悄然打开

一个少年,探出了头来

孤星下

一颗星子穿透了云层

忽闪着——

天际的洪荒为之聚敛

大片透光高积云酷似鹰羽

孤星为浩阔天幕建立了秩序

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迈步

心的采光能力皆十分敏锐

孤星闪耀下——晚露

攀上了舌形草叶和铁青高枝

我仰头承饮那光泽的时候

舌头上降临了一个歌神

我哼着即兴的无词的歌曲

漫行在弯曲的天幕下

漫天云翳为我悠悠旋动

孤星始终忽闪在视野的远端

我们凝眸相视却无话可说

相距遥远却深深地理解

闪耀的孤星在上——道路

渐如入海口一般开阔

我受着某种指引却不打算

建立任何一项行动的计划

我哼着歌在孤星下走着

不知走出了高大森然的城池

不知荒野已展开在我足下

不知我已把歌唱入了云霄

雪晨

必然是昨晚那高处的夜里

密密实实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必然是早晨那远山的沟脊

紧裹着一张闪闪的玻璃纸

顶着太阳的寒光逼近了前额

必然是一粒小霜,把我的

金色之躯悬在自己的睫毛上

瞧瞧!万物的平凡无须多说

还有:世界的健康一目了然

必然是冒失者弄脏的路线

那么自然地打上结、织成网

必然是缩着脖子履着薄冰

必然是吸一口凉气,必然是

嘴巴呼出的白雾敷在镜片上

疾走或徐行也冲不绝这迷离

必然是辜负,必然是痛失

让我停下来就让我停下来

给我一缕钟声打开我的双臂

沉默者

我看见一个沉默的人

在平原播撒碎石子

专注。不说话。

好像抛洒自己的骨灰

风吹草动

一叶孤舟

我看见他在地平线上坐下来

抱着双膝

注视平原

没有人来。

没有人来。

平原上的石子悄悄生长

暗中的星辰

忍住自己的光

我看见他内心的石子

迅速拔高

刺穿了他的前额

沉默的人

一团漆黑

当黑夜来临

作曲家是伟大的

当黑夜来临则更伟大

当黑夜来临

一支英文的曲子

我不了解它的作者

这并不妨碍我与它相遇

噢当黑夜来临

我感受过千百次

当黑夜来临了

大提琴、小提琴

贝司、钢琴及其他

一点点蔓延、加深

仿佛证人不再沉默

黑夜每天都会来临

我偶尔会伟大一次

但无人为我作证

爱着的心灵是露水

爱着的心灵是露水

亲近任何的草叶

黑暗对它构不成压力

当晨光一缕缕穿过

我们脸上的泪

大地上天籁轻吟

而人类保持沉默

简单的农舍

简单的农舍

在植物掩映下

土墙静静的

畜生静静的

女人静静的

从玉米地浓荫里探出头来

男人也是静静的

在静静的橘园

铺满了青草的小径

坐下静静的粪桶

我忽然觉得震撼

这一切——

竟然属于一个国家

冰鱼

冰河时代

我们是深水里的鱼

寒冷地活着

憋着透一口气的愿望

冰层越来越厚

它是我们寂寞时

用嘴去顶过的天空

直到有一天

一只尖锐的铁锹

啄得冰层震动

我们才发现

头上露出一个冰窟窿

几只网兜滴着水

透过它的格子

可以看见

天外还有天空

当那网兜

猛地俯冲下来

冰窟窿骤然变暗

我们因为狂喜

而无比骚动

黄昏,听到笛声

黄昏,听到笛声

我想要杀人的冲动顿时溃散

只想独坐山冈

抱着那磨得雪亮的刀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

突然放声大哭

骏马

还有谁相信

使大地疼痛的飞翔之物

是马

真的骑手

业已消亡

永被奴役

心存绝望之反抗的

是马

大野犹在

落日浑圆

因无人懂得

而日益荒芜了的

是马

只有一地

苍凉纯粹

那——马的心

是它肆意纵横的

天下

碎玻璃

我感觉有些不妙

为什么心里总是晃动着

冰冷的碎玻璃

尤其在醉酒之后醒来

夤夜如同深渊

片片玻璃化为冰块

在心房里模糊地搅动

我根本没法说出

碎玻璃尖锐的锋芒

我根本没法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

大口大口咀嚼玻璃

把碎裂的玻璃吞进心里

心仍继续嚼着

粒粒玻璃的碎片

玻璃碴子布满了血的管道

我感觉有些不妙

什么也抓不住

人生怎么会这样

碎玻璃让我一阵阵颤抖

看着窗户边上

一点一点升起世界的光芒

悲歌

雪域高原旋转着梦——云端的餐厅。

我不眩晕——眩晕的是冰雪砌成的蛋糕。

它缓缓旋转——命运的餐桌。

闭上眼就凝视你——你在另一座山峰;

抱着胸脯才能与你相拥——你是骨髓。

我和你伫立在雪域高原星空下——远如前世近似来生。

这颗星球浮在太空中旋转——大陆在我们心中撕裂。

身上扑满雪粒——我们是世上最冷酷的两支蜡烛;

血是我们最后的火焰——冰是火焰的永恒之形态。

歧路

在道路分岔的地方

裂纹在我身体内部分岔

分岔的道路把同行者从身边撕开

嚓嚓嚓一再地撕开

剩我一人

捂着胸脯胸脯就龟裂

掏出一颗心

心就碎为瓦砾

我走上了一条最为锋利的不归路

不断分岔的道路在身上织满裂纹

道路形如剪子匀速向前割着大地

岔开我身上那老树皮一般的腐肉

啊,疼痛和幸福裂开我的身体

我从腐烂裂缝中艰难地重新长出

那么,突然爆发出来的雷霆之怒

是我在向苟且的过去作沉痛的告别

扔掉挥舞过的手臂

转身向前

踩着自己的尸体向着失败尖锐狂奔

身后残骸铺成了路

竹林里

竹林里

挖地窖,捡笋壳,打牛蚊子

搬运泡沙石,垒城堡

砌王座,按年龄排座次

你是金刚,他是护法

我是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

我说孩儿们

捅鸟窝,给自己孵一对翅膀

刨何首乌要人形的

在嫩竹子上

刻我们的名字

那时我们不会写诗

不知道什么是计算机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当医生

没有想过

走出这片竹林

去北京,去成都,去贵阳,去深圳

娶一个说普通话的女人

那时风吹竹叶

阳光漏在身上斑斑点点

我们是一群

快乐的小豹子

没想过童年、故乡

是什么意思

猜你喜欢

孤星碎玻璃黑夜
黑夜
孤星
黑夜
黑夜在哪里?
喜欢白天,也喜欢黑夜
危险的碎玻璃
碎玻璃在浮法玻璃生产中的应用
浅谈碎玻璃在浮法玻璃生产中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