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萌不甘心做流星

韩紫婵

25岁的脸萌CEO郭列崇拜动漫《海贼王》中主人公路飞挑战权威的精神，对打造现象级产品微信的张小龙并不感冒。他以一种90后叛逆者的口吻说，“他们都是一帮30、40的大叔。”

一年半前，作为底层员工的他从腾讯离职，他感觉做一个不喜欢的产品很难发挥自己最大的潜能，而在腾讯他感兴趣的项目也不可能得到支持。“因为原来在腾讯遇到的领导基本上都大我们很多年，如果你把脸萌这个项目提到腾讯去，也不会让你做嘛。”他说。

这位年轻的CEO带着青春期未尽的叛逆和雄心壮志告诉《博客天下》：“我们出来创业的目标就是打造App Number 1（排名第1的应用），还是希望我们可以打败一些大叔、大公司做的产品。”当《博客天下》记者问郭列，“你所说大叔的产品，有没有特指？”他想了想说，是腾讯。这位腾讯前员工对腾讯一些产品的思路并不认可，他说，腾讯有的产品是靠现有的用户资源推起来的，而他希望自己做一个被用户真正喜爱、自发下载的产品。

郭列认真听过张小龙关于微信长达8小时的演讲，但是他并没有特别崇拜张小龙。谈到腾讯的大佬时，他把话题转向了腾讯的企业文化，“腾讯的另外一些东西可能会比较影响我，是一种平等的文化，上班可以吃东西，听歌，会释放人的创造力。”

而在互联网江湖中，郭列更崇拜的是雷军，他喜欢雷军做产品的“纯粹”。相比之下，他认为腾讯有时候把公司利益看得比用户利益重，这一点不如小米。

现在的他有这样的底气。在5月27日到6月3日的短短一个星期里，他制作的一款充满90后风格的手机应用“脸萌”在苹果App Store应用排行榜上从第183名冲上第1名的位置。

不仅仅是90后，许多70后和80后都发现从“六一”儿童节开始，自己的微信朋友圈被这款应用制造出的线条圆润、表情卖萌的卡通头像刷屏。

拼一张“脸萌”卡通头像成为6月中国人混社交圈必须完成的“作业”，在网络上甚至有人喊出5块钱一张的价格帮人拼脸萌头像。

引领这股“萌”潮流的脸萌CEO郭列在端午节后第一个周末匆匆从深圳赶到北京，参加一场分享会，在他停留北京的25个小时，行程几乎全部被填满。

1989年出生的郭列清秀、瘦高、表情腼腆，黑色T恤上面写着“When you have nothing to lose.（当你没有什么可失去）”。如果不是被慕名而来的记者团团围住，很难想象，这位只有25岁的年轻人是席卷了整个中国社交网络的应用—脸萌的主人，而且他刚刚谈定了一笔上千万的A轮融资。

尽管投资人看好，但接下来的日子，郭列并不轻松。半年前一款绘画应用魔漫相机也曾红极一时。2013年10月28日，任晓晴的魔漫相机问鼎苹果App Store应用排行榜第1名，这款应用的冠军位置只保持了3周半，就下滑至第2，如今一直在第160名左右徘徊。

脸萌的成功轨迹与魔漫相机相似，都是娱乐类应用，同样在社交圈中形成潮流，在几天之内用户量暴涨。就连两位CEO对用户需求的总结都十分相像—社交时代个性化表达的“刚需”。

看起来，脸萌很可能又将成移动互联网大潮中的又一颗流星，对这一点郭列早已精心准备好了答案：“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当另一位年轻创业者追问他，“真的做好准备做一颗流星吗？”时，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野心，“我不甘心。”

在当天分享会现场，郭列说自己拿到几百万天使投资是因为自己“脑残”，这是一种类90后风格的说话方式。但在这种说话方式背后，这位少年并未表现出对商业世界的生疏，相反，他表现出与之年龄不符的成熟。

在脸萌App Store排行榜夺冠的第3天，郭列就和一位投资人敲定了A轮融资，并开始接受媒体采访。媒体报道又让“脸萌”成为话题，最终反馈到脸萌用户量的增长上。前4个月里，脸萌慢慢积累了100万左右的用户量，但是到6月第一周结束，脸萌用户量达到2000万。

郭列告诉《博客天下》记者，这是一种“马太效应”—多者更多的赢家通吃现象。不难看出来，这位年轻的CEO正牢牢抓住命运赋予他的机会，并努力使这种上升的势头维持更长的时间。

在知乎上，郭列把脸萌成功归结为“80% 是狗屎运，20% 是一群机智的骚年（少年），每天被老板（我）威逼利诱加班”。但事实上，早在创业之初郭列的目标已经非常明晰，那就是“做App Number 1”。

他告诉《博客天下》当初选择做头像类的应用，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观察到，“头像是人们网络社交中的一个刚需，这类应用通常会有千万数量级的用户。”庞大的用户数量是一个手机应用成为现象级产品的基础。

2013年1月，郭列放弃3万元的年终奖，离开腾讯的电商部门。对于不少毕业生来说，进入腾讯是一件很风光的事，但身在其中，郭列很快发现大公司的荒诞之处：“在腾讯面试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可是进了腾讯之后，你干的活居然只是帮客户充话费。”

进入腾讯时，郭列最想做的是手机QQ空间，一个在90后中很有影响力的社交功能，但是他却被分配到了电商部门。不满个性被压抑的郭列决定单干，来挑战那些30、40岁的产品经理们做出来的产品。

离职创业后，郭列的第一个产品“微信表情说说”不算成功，第一次创业，他试图把微信聊天的表情和语音结合起来，但是由于受到微信技术的限制，这个产品没有火起来。失败并没有让他灰心丧气，他很快选择继续改进自己的思路。

2013年6月，在深圳会展中心参加创意展的郭列认识了香港的漫画家李允豪，后者创立了一个叫做MYOTee的品牌，网友可以在他的网站上拼自己的卡通形象并印在T恤上，在香港，这个品牌非常流行，明星们也在玩。郭列告诉他，可以把这个创意也移植到内地，做成手机应用，两人当即决定开始合作。endprint

在几个朋友的兼职帮助之下，MYOTee的手机版应用“脸萌”在2013年11月上线。作为CEO以及团队唯一的正式员工，郭列开始为脸萌拉天使投资。2014年1月，他找到了IDG资本的投资经理常亮，常亮对他的项目很感兴趣，但是并没有立即决定这一笔投资。常亮想让他见一见IDG的合伙人李丰。

李丰和郭列约在深圳一家酒吧见面，当天晚上10点，李丰如约而至。让郭列惊讶的是，这个投资人一点都不落伍，“他是一个70后，但是有着90后的心。”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聊天中，李丰根本没有深究“脸萌”是个什么样的产品，他不停地问郭列关于90后的问题，郭列则对答如流，这位年龄与90后并无差距、看漫画长大的男孩太了解90后在想什么了。

“IDG投我的很大原因可能是我年龄很小，也可能觉得我很脑残。”不像急于抹掉自己幼稚标签的25岁同龄人，郭列并不回避自己的年轻，而且他很会利用这一优势。

脸萌急遽上升的势头始于人人网，这个社交平台如今是90后的天下，年轻的学生们开始向同学们炫耀自己拼的萌系头像，他们除了拼出自己的头像，还会帮朋友们拼头像。根据脸萌团队的统计，有78%的脸萌头像分享是点对点的，用户们更倾向于把头像作为社交工具，这让脸萌有了很强的传播力。

在端午节小长假的几天里，脸萌的潮流迅速蔓延到朋友圈，脸萌团队发现80后、70后也“混”了进来，共享这款表情游戏带来的欢乐。不断上涨的用户量让郭列非常兴奋。

很快，脸萌就挤上了苹果App Store总榜第1名的位置。用户增长速度也从一天十几万涨到了一天100万，在最多的一天，6月6日，脸萌的用户增长了500万。

像所有一夜爆红的幸运者一样，郭列不得不面对在未来几周里可能“极盛而衰”的事实。但是另一方面，对于郭列来说“成为App Number 1”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郭列要求团队以一周一次的速度迭代产品，他发现新版本中增加的新功能给脸萌带来人气。郭列的经验来自于以往成功的经验。在5月27日，脸萌的2.0.0版本中，郭列和团队用了1个半月重新绘制了所有的头像素材，增加了更多写实的表情，在此后的2.2.0版本中又加入了可以自定义气泡内容的功能，这是导致脸萌用户暴涨的重要原因。即使到脸萌赢得App Store排名第1的时刻，郭列仍然不敢放松对产品的迭代更新。6月9日，脸萌再次更新，添加了双人模式，允许用户用脸萌和朋友“合影”。

在腾讯工作两年，郭列学会了一个观念—以用户为导向。脸萌团队每天早上开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声读出用户的反馈意见，大家一起思考解决方案，团队成员关注脸萌传播中的每一个细节。郭列观察到有一些用户不仅会利用脸萌做头像，甚至还会用脸萌设计自己的四格漫画。这让他很惊讶，他原本打算在未来的版本中添加用脸萌做漫画的功能，没想到用户已经自己做到了。

郭列告诉《博客天下》记者，下一步脸萌的漫画功能将更大程度上帮助用户表达“二次元”（动漫、动画）化的情绪。“我们要把用户的卡通形象从证件照般的小框里释放出来，让用户自己创作漫画。”他说，这样一来脸萌就有可能摆脱“一次性”流星产品的命运。

当然，郭列并不准备讨好所有人。“其中一定存在一些用过一次就不会再用的用户，他们也许只是好奇。相较之下，‘90后年轻用户始终是我们的黏性用户。”

成名之后，郭列被人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至少目前看来，这个25岁的CEO有着清醒的头脑。他告诉记者，他需要为团队增加一倍的人手，开发新的功能，他要学习王小川的“三级火箭”模式，像用搜狗拼音带动搜狗搜索引擎一样，利用脸萌的热度带动后续的产品。

郭列也已经设想好了脸萌的盈利模式，正等待投资到位后着手尝试。虽然他不愿意透露盈利模式的具体细节，但是他坚持一定不会是生硬的广告植入或是增值卖表情这种影响用户体验的方法。“不做骚扰用户的事情。”他说自己甚至不会强迫用户帮他在苹果商店评分。雷军是郭列最崇拜的产品经理，他认同雷军“纯粹”的产品观。

除了产品观，郭列在管理上也表现出颠覆性的魄力。为了招一位精通SVG图形设计的技术人员，他开出2万元一个月的工资，最后招了一个今年6月毕业的毕业生。“我们比较高薪地在招年轻人，没有工作经验也是一种优势。”

脸萌团队是一群90后，上班时，大家会一起放网络歌曲《洗剪吹遇上杀马特》，郭列招聘的标准是“非逗比不要”（“逗比”是网络语言，形容又傻又有趣的性格）。他曾经刷掉一个一本正经的应聘者，“本来我们做的就是一个娱乐性质的事情啊。”他对《博客天下》解释。

团队所有人几乎都是“二次元”爱好者，当被问到如何保持创新的思维时，郭列告诉提问者，“我们会看Bilibili。”现场，一群中年听众被这位年轻CEO嘴里蹦出的新兴词汇弄得一头雾水，他不得不解释这是一个动漫网站。

郭列直到现在还会追看日本的热血动漫《海贼王》，他从创业之初就买了一面《海贼王》中的黑色海盗旗挂在办公的公寓里，用以激励自己；他给自己起的花名叫“路飞”，是《海贼王》中主角的名字—他希望自己能和路飞一样带着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成为海贼王，成为真正的强者。

对于脸萌未来一定会下降的用户活跃度，郭列已经有所准备，“自然规则就是起来了就会落下去。”在分享会结束之后，他会像对待产品研发一样，评估自己发言和应对刁钻问题的表现，“还是好啰嗦，”他对《博客天下》记者说，“要总结一下。”这位年轻的CEO不打算做一个失落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