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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秋朗:我与父亲师哲

2015-01-29袁凌

博客天下 2014年18期
关键词:延安毛泽东母亲

袁凌

2014年6月中旬,北京郊外的南各庄田野,麦地刚收割,麦梗现出无保留的金黄。师秋朗的农家小院里,一连多日晾晒着麦粒,给她90岁的暮年添了一层富足的成色。

这似乎是少女年代梦想的颜色。陕西韩城乡下的井溢村里,14岁的师秋朗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未见过父亲师哲。庄稼岁岁荣枯,记录着平淡的日子和父亲离家的年头。

一天晚上,师秋朗听到动静,母亲轻手轻脚地起床,点上油灯去了厨房。师秋朗奇怪地侧耳倾听,只是一片沉寂,母亲又静悄悄地回来。

以后知道,母亲走到水缸边,拿起擀面杖想要搅动水面,却又犹豫而止。半夜搅水缸是乡邻传授的窍门,对于远行不归的人,可使其心神不宁,牵挂家小。母亲搅水之前,心想丈夫可能真的有事回不来,如此搅动,岂不徒增行人烦恼。

师秋朗只知父亲被人抓捕,在自己出生后不久离家远走,不知生死行踪。父亲一直没回来,却从国外寄来了一封信,让母女俩去延安。这封信像一抹远方的光线,改变了师秋朗以后的全部人生轨迹,脱离了生身的乡村,在革命的行列中浮沉辗转,经历斗争、理想和亲情的荣枯聚散,直到暮年之际,回到童年熟悉的田园。

延安的天空

“眼睛不够用,感觉那里的空气都不一样。”1938年,师秋朗和母亲贾静春第一次到延安,她如此描述当年印象。

师秋朗和母亲并未在延安找到父亲师哲。他当时刚刚从西伯利亚回到莫斯科,在途中的火车站发了那封家信。但延安的见闻完全弥补了寻父不得的遗憾,也成了她一生不曾褪色的青春记忆。

“羡慕死了那些女红军,那么开放无拘束,不像我在家里,不敢说不敢笑。”师秋朗晚上和革命女青年们睡在一个大炕上,互相推选唱歌,死也张不开嘴的师秋朗,被大家批判为“封建残余”。

首长和大家也很平等,从贺龙到毛泽东都很容易见到,抗大校长林彪热情地介绍她们到中组部查干部档案。这是从小呆在农村的师秋朗无法想象的。因为奶奶病重,不得不跟随母亲回到韩城家乡后,她感觉“看到天又关进黑屋,鸟飞了又进了笼子”。

师哲的父亲是小学教师,师哲本人是在西安求学时加入共青团的,他的同窗好友中有以后的抗日名将、孟良崮亡魂张灵甫。师哲的四弟也追随他参加革命。师哲的岳父有举人功名,是韩城小学教育的先行者,贾静春从小受教育,是全县第一个拆去裹脚布的女性。但师哲的父亲脾气横暴,家族又重视男丁,师秋朗和母亲没有地位,压抑的气氛和抗战初期的延安不啻天渊。这使得师秋朗感到一天也待不下去,她给母亲留下条子,“我要走了”。

延安的革命气息,显然也使身为小学教师、曾经带头在全县废除妇女缠足的母亲印象深刻。加上看到条子怕师秋朗一个人走掉,终于决定在公婆去世后和女儿再赴延安,过另一种生活。

1938年底,二人再次辗转到了陕甘宁边区,经先期到达延安的四叔师叔德介绍,进入鲁迅师范上学。母亲因为年纪大被选为班长,师秋朗也当了文艺干事。初尝革命生活滋味的师秋朗,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班级周会上批评母亲的家长作风,让母亲和同学们感到吃惊。

母亲身上的“封建残余”还包括,她坚决不同意女儿改掉“师秋兰”这个显得旧式的名字,为的是将来父亲师哲可以找到女儿。

以后随着国共关系交恶,地处交界小镇马家堡的鲁迅师范迁往延安,师秋朗和参加工作的母亲分开生活。最初的新鲜过后,此时的她尝到了革命阵营里别样的滋味。

先是在马家堡上学期间,经常“打游击”,半夜紧急集合离开驻地,在不知名的大沟里过夜,洗脸漱口都在河沟里完事。

学生半年就算毕业,分配到农村办学校。都是师秋朗这样13到16岁的少年,派到某个山村,拿着一封介绍信去做群众思想工作,群众同意后腾出一孔柴火窑,宿舍教室都是它,动员农家小孩来上学。老百姓觉得上学没用,影响劳力,往往不配合。白天教小学生,晚上还要动员一身疲惫的成人上夜校,自然也勉强。最尴尬的是遭遇农家妇女的调笑,说“小老师,你还教我,我的奶都把你养大了”。师秋朗的同学们经常是“白天教学生,晚上蒙被哭鼻子”。

师秋朗是班上仅有的两名女学生之一,因为怕出事,没有分配下去遭罪。但并入边区师范后,她尝到了另一番苦头。

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校领导将军事化充分体现在两干一稀的吃饭上。中午学生们在大太阳底下吃烫稀饭,哨响开吃,10分钟后准时吹哨结束,剩饭不许再动,统统倒进大桶。学生嘴皮烫破,肚子却没饱,很多人生了胃病。师秋朗即是病号之一,骨瘦如柴。母亲将她送入边区医院治疗,没有医生和药物,只有护士每天量一遍体温脉搏,病号饭是面片汤。住院一月,师秋朗病情加重,母亲要求将她调去自己任教的安塞完小教一年级,就近照顾,调养身体。

在延安,师秋朗遇到的一件不解之事是入党。“我认为到了边区干革命就是共产党,怎么还有我看不见的组织。”师秋朗不知道,此时她的母亲已经入党,经常开秘密会议。对于师秋朗来说,这个组织怎么加入,后悔了怎么办,都是问题,只是不说出来。

后来到了自然科学院,党组织公开了,看到身边很多同学入党,而且一般都是表现突出的分子,师秋朗才开始考虑争取入党。但还有一项顾虑,像沉重的石头挡在她面前。

“假如被敌人抓住,我能否经得住不叛变?如果顶不住,不如不加入。”十五六岁的师秋朗,反复考虑这个问题,一直到读了烈士传记,觉得别人为了信念可以意志坚定,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了信心才开始申请,终于在1943年入党,此时距来到边区已经4年。

在安塞完小的窑洞里,师秋朗和母亲一起等来了久违的父亲。

一个春天的中午,一辆少见的小车来到了小学窑洞所在的半坡,车上的任弼时和李富春是去安塞清凉洞考察中共七大会址的,却受了新回国的师哲委托,顺道前来探寻妻女下落。endprint

汽车返回时带上了师秋朗母女,在任弼时的窑洞相见,师哲惊呼“天哪,你们是天上掉下来的”,师秋朗却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同样是“天上掉下来的”父亲,觉得比延安的其他人都远,像一个外国人。

这是在苏联15年生活带给师哲的气质。回延安的第一次见面,他曾受到毛泽东的讽喻:“不仅要能吃面包,还要能吃小米子。”

1925年离家逃亡后,师哲在河南加入国民军,不久被选派到苏联留学。在他军事学校就读后,又到格别乌受训,此后远赴西伯利亚工作,一直到任弼时访问苏联,才作为秘书随行返回国内,留下了一个俄罗斯族妻子和一双混血儿女。

这些,都是师秋朗后来慢慢知道的。与此同时,重聚不久的父母面临离婚,母亲心底多年的担心变为了现实。

离乡多年做派洋化的师哲,移情别恋。井溢村中多年的持家等待,水缸旁不忍搅动游子心事的贤良,母女俩不远千里两赴延安的寻访,不足以挽回这颗在特工生涯中磨砺过的心。师秋朗说,母亲经常一个人跑到山沟里痛哭。

师秋朗可怜母亲,更觉与父亲无话可说。师哲回忆录中不乏温馨的情节,如女儿为父亲烤馒头片、读苏联画报,对于师秋朗来说都属勉强。“隔着窑洞的门帘,我能喊一声爸。当着面,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从“克格勃”到社会部

1929年,师哲由访苏的周恩来安排,进入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简称格别乌)受训。格别乌是内战时期“契卡”的继承者,著名的“克格勃”前身。

师哲不是苏联情报系统为中共培养的第一批红色特工。他的学长们包括1926年受训的陈赓、顾顺章,还有后来成为汪伪特务首脑、著名的“极司菲尔路76号”主人李士群。正是顾顺章叛变导致上海中央被破坏,使师哲1931年回上海的计划成空,被迫长期在西伯利亚为苏联安全部门工作。

师哲的主要任务是审查间谍和监视处置越境的中国人。由于忠诚能干,师哲晋升为上校,获得了个苏联名字卡尔斯基和苏共预备党员身份,并作为办案人员亲历苏联大清洗。

“大清洗”中,师哲过手了大批肃反案件,自述“不知道究竟肃了多少,只觉得下面报上来的案子太多,光看案卷也看不过来,陷入迷茫之中”。他的内务部上级们的指示则是“随便吧,只要不把自己办进去就行。”

这个“最低要求”并不现实。提拔师哲的老上级、西伯利亚内务部部长被枪决,领导过师哲的科长和处长都人间蒸发。一位年轻同事仅仅由于同师哲打了一场网球,被人告发和日本领事馆人员交往,饮弹自尽。

作为苏联情报系统中的中国人,师哲能够躲过肃反,实属幸运。曾任中共旅莫斯科支部书记、与师哲同在格别乌长期同事的王仁达,在大清洗中被入狱流放,上世纪50年代师哲陪领导人去苏联,辗转寻获其下落,王于1956年才回到北京,不久病逝,与师哲缘悭一面。

大清洗高潮中,师哲终究出局。1938年苏联出台政策,禁止一切外国人在内务系统任职。幸亏驻共产国际的中共代表团团长任弼时接纳师哲为政治秘书,最终师哲在1940年3月跟随任弼时经新疆回到国内,结束了15年留苏和9年“克格勃”生涯。在中共赴苏人员中,师哲留苏时间之长、在安全部门工作之久和职位之高,都是罕见的。

师哲回国不久,正好赶上整风、抢救运动,得以“发挥专长”。

1943年多风沙的春天,在延安自然科学院补习班上学的师秋朗,眼看着身边的老师同学一个个被打成了特务。

前一年是延安史上的困难时期,没有足够的粮食,用黑豆和燕麦做代食品,这些原是马料,人吃了容易排气,封闭的窑洞课堂,不时这边那边卟咚一声,引发同学嬉笑。另外学生随地吐痰也是个问题。有个老师要求学生们“吞痰忍屁”,自然很难做到,到了抢救运动,被作为宣扬资产阶级思想一顿臭批,成为特务罪状之一。

自然科学院的抢救发展到后来,徐特立看不下去,不顾“靠边站”的处境与工作组争论,并向毛泽东犯颜进谏。据师哲回忆,担任西北局书记的高岗也向毛泽东提意见,说都是一块滚过来的革命干部子弟,怎么会成了特务。

奇怪的是,补习班和学院草木皆兵之中,师秋朗既未被“抢救”,又非积极分子,只觉得迷茫。“眼中觉得的好人,组织上说是特务,不能相信,又不能不信。”

运动臻于高潮,师哲亲手拿着一沓特务口供面见毛泽东,试图将其中一批人枪毙,却被毛泽东制止,以自己当年打AB团的经验为证,说他根本不信那些口供,师哲此时才似有所悟。抢救运动大开杀戒的危机,就此为发动运动的毛泽东本人制止。

师哲在抢救运动中也有得意之笔,就是为习仲勋的“特嫌”洗冤。当时从关中地委调任绥德的习仲勋,被破译的敌特电报里常提及其名,说他已被发展为提供情报的特务,任弼时、高岗和康生为此一起布置师哲前往关中地区调查。师哲通过抓“舌头”,确认这出于敌特虚报成果邀功领酬,由此使习仲勋避免了危机。endprint

或许由于在抢救审干中表现能干,师哲上调社会部。与康生的上下级配合,证明了“克格勃”出身的师哲可以适应延安情形“吃小米”,却也为他后半生的蹉跎埋下了伏笔。

命运转折时刻

“吃小米”的讽喻,拉开了师哲和毛泽东关系的序幕。抢救运动后期,师哲已兼任毛泽东俄文翻译。

1945年起,师哲离开社会部,担任中央书记处办公室主任,3年后又任书记处政治秘书室主任,正式成为毛泽东政治秘书,接触高层核心。师哲的这一转型,语言优势之外,政治因素仍旧是他身后的苏联背景:归国之初的师哲,另一重身份是共产国际的观察员,观察汇报即将召开的中共七大情况。有此背景,毛泽东对师哲相当客气,第一次让其担任翻译时用了“请你帮我”字样,令师哲意外。

由于七大一再推迟,共产国际开始几次捎信要求师哲返回莫斯科。至1943年共产国际解散,师哲的观察员使命自行消失,但在与莫斯科的电讯和书面联络中,师哲仍是不可缺的一环,其中包括与苏联驻延安代表弗拉基米洛夫联络,此人即著名的《延安日记》作者。

中共建政之初,师哲的特殊背景使他继续厕身中苏高层政治会谈,陪同毛泽东、刘少奇、高岗等人出访苏联,也直接参与接待苏联领导人访华。斯大林与毛泽东关于中苏友好条约的谈判由师哲翻译;赫鲁晓夫发动“政变”枪毙贝利亚,最早向高岗通报时即由师哲翻译。由于屡屡参与高层枢密,师哲在外人眼里“红得发紫”,却积聚了卷入政治漩涡的风险。

在诸次的中苏会谈中,师哲感到了自己身份的双重性。他自述对于苏联人的思维和心理都了解,“能理解斯大林的意向和顾虑”;又在毛泽东身边整10年,毛的心思也能猜透。

师哲和毛泽东关系的转折点是斯大林去世。师哲回忆录记载,1953年夏天,中央书记处政治秘书室被取消,师哲的位置由江青代替。这也是江青摆脱延安时期的“约法三章”介入政治的开始。

1957年,师哲终究离开了秘书圈,到山东担任省委书记处书记。正值中苏关系走向破裂的前夕,师哲回忆,毛泽东每次到山东视察,接见众人后总要将他单独留下,两人对面坐上半晌,却没有什么话说。有时问上一句半句,却又完全不着边际,无从回答。

对于这样一种奇怪的关系,师哲固然忐忑,却也不免有旧恩犹在的宠遇之感。师秋朗回忆,毛泽东去山东视察,师哲喜欢主动凑到身边,合影时离毛泽东最近。

到了1962年8月,中苏关系完全破裂。此时正好爆发小说《刘志丹》“反党”事件,西北出身的干部遭到整肃,师哲亦在其中,被送至北京东总布胡同关押。

“父亲是共产国际派来的。中苏关系好,父亲就吃香;关系破裂,父亲首当其冲。”2012年秋天,微风拂面,斜阳铺地的南各庄农家院里,师秋朗平淡地一语道出父亲的命运玄机。

在延安,少女师秋朗和毛泽东有过一次对话。毛散步路过师家窑洞,看到门前修理了一半的椅子,问是谁修的,师秋朗回答是父亲,毛泽东“哦”一声,随即走去,嘴里念着“大生产”。

被捕后的师哲,“文革”前夕被送入秦城监狱,成为1966年该狱收押的第一个犯人。在秦城管教干部何殿奎的回忆里,师哲身体不好,态度温和,他常常劝他加强锻炼。师哲的回忆录里也提到,他曾经向管教干部提出,为何要把无辜的干部关在这里。这位管教干部(实为何殿奎)则回答,大约出自国家需要。

师哲入狱的罪名,最初是伙同高岗反对刘少奇,后来又变成伙同刘少奇反对毛主席。由于日夜罚站逼供,师哲的双腿血管坏死,以后又经历了胸部肿瘤切除手术。这段情节,他出狱后告诉了女儿师秋朗,认为是“康生故意要害死我”。

拒绝之下,他自己的罪名坐实为“苏修特务”,从头清算在苏联情报部门工作的“原罪”。归国后的宠辱沉浮回归原点。

南各庄的斜阳

1976年的一天,从天津清河干校回北京的师秋朗,见到了失联多年的父亲。

从自然科学院毕业后,师秋朗和母亲一起离开延安,听从组织安排,在热河、东北、上海等地和妇联、土改队、铁路局、航空站、航空学校数个单位之间来回辗转。到了东北航校,师秋朗干上了有点继承父业意味的保卫工作,1949年后又调往统计局。辗转太频,师秋朗记不清自己每次都做了些什么。

1953年,师秋朗做了一次“走后门”不服从分配的尝试,通过在山东任书记处书记的父亲的关系,调到青岛海洋研究所,原因是和丈夫离婚,不想继续待在上海。

师秋朗到山东,正好赶上师哲被整肃,受到排斥。几年后设法与人交换户口指标调回北京,和母亲、孩子一起生活,单位也变成了工商管理专科学校,从此才稳定下来。

“文革”开始,师秋朗一度成为造反派,贴出了第一张批判校长的大字报。但“师哲女儿”的身份成了师秋朗最大的软肋。高潮落幕,师秋朗又成了挨批斗的“五一六分子”,下放天津清河农场,数年后才回京。

女儿的角色浮沉,身处秦城单人囚室的师哲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继任妻子周惠年已与自己离婚。而师秋朗也完全不知道父亲1963年后去了哪里,“也不关心”。

虽然如此,在招待所见到父亲的一刻,师秋朗却莫名其妙地流泪不止,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一次流干。

师秋朗见到的,不像是一个现实中的活人。“白,皮肤白得透明,眉毛、头发都是白的。也很胖,像是发酵粉催起来的那种胖。”师秋朗回忆,“他好像隔世人,说的是20年以前的语言。“文革”中的新名词他一个也不懂。一开口,他就是五十年代人。”

师哲和结发妻子的最后一次会面,是在“文革”后期,师哲从下放的农场归来,贾静春卧床瘫痪。在医院病床前,师哲问近于昏迷的妻子想要点什么,妻子说“碧螺春”。师哲事后念叨说“她还知道碧螺春”,却不曾去购买。

师秋朗对父亲这一行止极为气愤,“到死他都没有一点愧疚,还嘲笑母亲。一点人情味儿都不剩。”

虽然如此,师秋朗还是觉得父亲的经历有价值,有意帮他整理回忆录。这成了父女晚年最有意义的共同事业。

1998年师哲去世,在中央组织部审定的“师哲同志生平”里,他被称为“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苏联问题专家”,最后一个身份则是“副部级离休干部”。在“师哲子女致亲友的信”末尾签名的师哲子女,以师秋朗开头,另有俄罗斯籍的两个儿女,以及与周惠年的四个子女。

除了帮助父亲完成回忆录,师秋朗晚年的精力投入徐特立教育思想研究。延安杨家岭山道上,这位七旬老人佝背负手急趋课堂的身影,以及坚决不肯离弃童养媳老婆的操守,成了师秋朗记忆中最珍贵的一抹亮色。另一件“苦活”则是费力搜集自然科学院同学录和发起校友会。

2003年,退出组织的师秋朗,厌倦了城市的生活,又被往事纠结的失眠困扰。她常常想到农田。离休后,她先在通州一处农庄租房居住,后在大兴南各庄附近租下了一块地,自己起平房,正好趁暴发非典那年住到了乡下。

土地的租期是30年,“足够我活了”,在玉米林的沙沙声里,师秋朗找到了与童年一样的睡眠,远离了一生中的革命、运动和恩怨得失。遗憾的是不能带上母亲,她已经早于父亲师哲多年过世了。

但这座有小产权之嫌的院落,或许仍难作为最后的归宿。近年北京计划扩建南苑机场,南各庄已列入征地范围。看着园中半人高却经受雹灾,枝叶纷披的玉米,师秋朗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里看到下一季丰收。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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