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我的良师益友(二)
2015-01-28林海燕
林海燕
人们常说,某位长者是自己的良师益友,而我却想说,文学是我的良师益友。
(一)文学,带我走出悲伤
如果没有文学,我都不知道,十四岁那年,在痛失祖母后,该如何面对?该如何生活?
在我刚满一岁时,父母就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离开家,此后的一年中,奶奶就一人带着我生活在南京。我至今都无法想象,只会说广东话的她,是如何带着我在这座语言不通的城市生活的。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是一些生活的片断:夏天,奶奶用一个大芭蕉扇一刻不停地为我赶蚊子;冬天,奶奶用她的身体帮我焐脚;写作业时,奶奶静静地端上一盘糖心糯米饼;玩得忘了回家时,奶奶大声喊着“阿燕子”,从一条街找到另一条街……
奶奶的胃癌发现时便已是晚期,八十岁的她,已不能再做手术了。她甚至连医院也没住,就在家里打起了点滴……
永远忘不了那个阴霾的黄昏,妈妈说奶奶快不行了,十四岁的我扔下书包便冲进她屋里。那一刻奶奶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维持她生命的点滴瓶高高地悬着,针头刺进她青筋暴露的手腕……
奶奶见了我,显得异乎寻常的清醒,还微微欠了欠身,示意我坐下。然后,她使尽全身力气拔掉了正在挂水的针头,鲜血顺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指滴落下来。至今,一想到那一幕,我的眼前都是一片殷红……
而奶奶就那样用还滴着血的手,握紧了我,深深地望着我,良久良久,才说:“阿燕,奶奶希望你步步高升啊!”
这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她拔掉针头,拼尽最后的力气,只为对我说这句话。爸爸告诉我,这也是祖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这“步步高升”,在我们老家是节节进步的意思,这是流落他乡的客家人对后代的期望。因为这句话,小学还没毕业便已辍学的父亲努力拼搏,考上了名牌大学。而我,却无法走出内心的伤痛。从出生到十四岁,虽然我们搬过几次家,可我却始终和奶奶住在同一间屋里,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无法接受奶奶离去留下的真空,我觉得,我的伤悲无人能懂。
那时,老师教我们背古诗词,我便买了厚厚一本来,看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时,不禁潸然泪下。这样的句子是不需要译文的,这样的句子是可以穿越时空的。
从此,我爱上了古诗词,背完《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又背《诗经》。古诗词里有极美的意境,也有很高的智慧,如果把它比作糖,那就是橡皮糖,有韧劲;如果把它比作水,那就是茶水,让人回味;如果把它比作风,那就是夏日微风,轻轻拂过,心境便大不同。这一切,都让我深深陶醉。
文学,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我的世界。看不见,摸不着,却像一位良师益友,伤心着我的伤心,抚慰着我的伤痛,站得比我高,看得比我远,引领着我走出伤悲,走进一个博大的世界,一个斑斓的世界,像奶奶希望的那样节节进步。
(二) 写作,让我坚强面对
后来,母亲去世,她走得那么突然,让我无法接受。
父亲说,她是早知道自己要离去的啊,却强打精神,迎接着子女的每一次回家。他还告诉我们,在母亲最后一次放疗时,还悄悄地将八宝粥和火腿肠留下,将煮鸡蛋留下,将一块大肥皂留下……她留下了所有能留下的东西,给她的孩子们,给她的家。虽然她知道,孩子们并不缺什么,可作为母亲,她要把心留下。
我深深愧疚啊,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为什么只看见了她的笑容,却忽视了她渐渐浮肿的脸,迅速苍白的发。
这愧疚,让我泪长流,不能寐。那次,帮我走出伤痛的依然是文学。不过,不是读别人的作品,而是自己写作。在那些日子里,写作于我是一种寄托。写着写着,自己也就明白了,母亲之所以不将病重的消息告诉我们,而将她“咯咯”的笑声留给我们做最后的记忆,是希望我们好好地生活,坚强地面对。
我在一篇散文诗中写道:长相思啊,永难忘/可我们不能停止前行的脚步,为了让母亲为我们骄傲/无论将来,我们走向何方,哪怕赤足踩着怪石嶙峋的山路/哪怕背上行囊,爬山涉水走天涯/我们也不会退缩,不会回望。
写作,是思考的过程,是疗伤的过程。写作,让我们在回味过去的同时也放眼未来。
(三) 一路写作,一路收获
此后,我写了很多的散文诗,并且从一个领域进入另一个领域,先写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后来又写寓言、童话、校园故事……
以前经常参加演讲比赛,我总是怀着忐忑的心,等待评委打分。当我开始文学创作后,便将读者看作评委,怀着虔诚的心,等待读者打分。
2005年,我在《儿童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一首寓言诗。后来,收到编辑部的来信,信上很郑重地盖着公章,说魅力诗歌评选已经结束,由读者投票选出的十位魅力诗人已经产生,其中有我。我不知道是哪些读者为我的诗歌投了票,但是,我想说,谢谢你们!在我误以为选择寓言诗便是选择了一条羊肠小道的时候,在我想要逃离的时候,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它的魅力,它的分量。
今年三月,上海市儿童文学研究推广学会在其实验基地——竹园小学举行“2014上海儿童文学迎春座谈会”,会上揭晓了2013年度上海儿童文学好作品,其中有我的儿童故事《调皮鬼出没》。“竹园才女三人组”以谈话交流的方式畅谈了读这个故事的感想,其中一个女生说,作者很了解孩子的心理,她自己就和故事中的主人公很像,只不过,主人公是男孩,她是女孩。大家都从她们生动流畅的发言中感受到了这部作品的魅力,而我则觉得自己终于通过了一次考试。
我觉得,写作,技巧固然重要,但比技巧更重要的是真情。我从文学作品中感受到了真情,又以真情写作,希望能与读者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