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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涌:我的新疆

2015-01-27汤涌

博客天下 2014年15期
关键词:新疆

汤涌

这可能是新疆最早的古人类,从头骨发育程度看,它所代表的可能是18岁左右的男性青年个体。

1981年考古学家在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市城北发现了7块残破的人头骨碎片。

当时的本地人颅骨沉硕,壁比较厚。骨面光滑,眼眶上缘圆钝,厚实,眉弓较发达。这应该是一个长颅、狭面的小伙子,接近于今天的欧罗巴人种。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和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组成的联合考察队的研究结果表明,古人类至迟在晚更新世晚期开始向新疆地区迁徙并对其进行了开发,比1万年更早。

更新期是一个气候不稳定的时代,冰川来来去去,人们享受短暂的夏季或者漫长的冬天。阿图什地处天山南麓的盆地,在今天仍是无花果之乡。

今天已经无法想象古阿图什人迁入新疆之前从哪里来,他们有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许是慑于广袤、也许是醉于美景,人类开始繁衍生息。

史前时代的新疆人和今天的牧民的饮食差别不大,出土牙齿化石的磨损程度表明他们以肉食为主—狩猎和游牧的民族不容易产生龋齿,那时的古新疆人也还没有驯化今天的那些高糖分的水果,龋齿的大规模出现要在人类大量进食糖和淀粉含量多的谷物之后。

无数的水流汇入新疆,他们之中人种复杂,包括了欧罗巴人、古印度人或者蒙古人种,他们首先追求的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他们在季节河的两岸耕种,当干旱来临时就离开这里,他们一度在河流边构筑城市,比如楼兰,却因为气候的变化而最终废弃,只留下精美的宫室被风沙掩埋。

他们是猎人、牧人、采集者和农民,他们学会了根据太阳和星辰确定农时和历法,知道引水灌溉,在罗布泊,也就是罗布淖尔,古代居民的食谱中以牛羊肉、奶制品和鱼类等动物类食物为主,而植物类食物的摄入来源于小麦等谷类植物。

这和数千年后奔赴新疆的新开发者的食谱如出一辙,在1960年代,许多的支边青年就是哼唱着《边疆处处赛江南》,看着新闻电影里的红瓤西瓜、牛羊和鱼满船奔向了新疆。

有人后悔,有人无悔,但大多数人都同意,在踏上占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这块土地之前,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它的雄浑壮丽和博大令人折服。

这块土地在清朝时曾经发生过数次叛乱,和卓家族以宗教为幌子煽动的叛乱曾经让满、汉军队驻扎的城市一次次被入侵,但最后的入侵者阿古柏最终被左宗棠率领的、近代火器武装的湘军打垮。

1949年秋,另一位湖南人王震率领的西北野战军唱着王洛宾谱曲的《凯歌进新疆》,穿过河西走廊,进入新疆的东大门星星峡的时候,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和新疆省政府主席包尔汉通电起义,宣告新疆和平解放。

这是一次兵不血刃的胜利,尽管此后新疆的剿匪工作仍然持续了数年,但广袤的国土已经提供了一种可能,一种屯垦开发的可能。

无论是左宗棠击败阿古柏还是清朝的其他几次平定新疆叛乱,经验都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和平解放后的新疆民生凋敝,20万大军必须用飞机拉银元来支应开支。和实行供给制的解放军不同,陶峙岳将军的队伍一直都是发饷的。

解决方案是军人生产,1950年1月21日新疆军区发布命令:“全体军人,一律参加劳动生产,不得有任何人站在劳动生产之外”,“全疆部队除担任祖国边防警卫和城市卫戍勤务外,必须发动11万人到开垦种地的农业生产战线上去”,要求当年“开荒种地4万公顷”。

王震三五九旅的旧部就以开荒生产见长—这并不奇怪,许多中国共产党的高级将军都有过种地当农民的经历,有的还颇为精通。在他们起家的江西和湖南,丘陵很多,地块小,人均土地也少,能够在大地块上痛痛快快种庄稼是很多庄稼人无法想象的开心事。

新疆正在把这样的梦想化为现实,这也是许多人申请到天山南北寻找机会的原因,那里有更广袤的世界,有民族风情,有招工、招兵的机会。

在作家周涛的记忆当中,1950年代的乌鲁木齐只有二十几万人口。全城基本没有柏油路,几条主要街道是石子路,没有公共交通,只有“六根棍”马车。

在他的印象中,那时的总体氛围是新生的、向上的,充满希望。旧新疆的文化退缩于陋巷小街。生机勃勃的野战军文化大张旗鼓、理直气壮,旧的文化毫无抗拒之力。

新疆足以给饥饿的人们提供庇护—1960年,新疆的饥饿状况与全国相比并不严重。它的困难,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外来人口突然大量增加而造成的。

1959年至1961年11月,新疆地区安置内地流入人员89万余人,这些人后来被称为“盲流”。同时,新疆兵团安置上海、北京、天津、武汉等地支边青年30万余人。

就算如此,1961年6月全疆仍有库存粮2.9亿斤。受三年困难时期影响,新疆的生活水平大幅下降,但饿死人的情况极少,甚至甘肃的孤儿院整体迁移到了伊犁。

新疆也给担心政治形势而出外避难的人提供庇护。作家王蒙因为《组织部里的年轻人》而成为右派,在政治形势不佳的1964年,他举家迁往新疆,躲避可能带来的无法预料的祸患。他在新疆生活了16年,学会了维吾尔语。远离政治中心的王蒙1979年正式回到北京,成为一个更成熟更有声望的作家。

苏联的痕迹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被逐渐抹去,当时的苏联还没有解体,新疆只和5个国家毗邻,许多人在境外都有亲戚,新疆境内甚至还有苏联侨民。在中苏交恶之后,乌鲁木齐的友好路、友谊医院变成了“反修路”和“反修医院”。

抛开了苏联专家的新疆也在努力实现着自己的工业化,比如对煤炭、石油等资源的勘探。1958年克拉玛依建市,石油成为新疆的另一张名片。歌唱家刘秉义在《我为祖国献石油》中唱道:

“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

头戴铝盔走天涯

头顶天山鹅毛雪

面对戈壁大风沙”

在这样工业化的狂飙猛进中,更多的青年来到新疆。演员李亚鹏的父亲母亲都是因“出身不好”而来到新疆寻找机会的年轻人,在新疆相逢相识。作家李娟的妈妈则是来投靠亲友,后来没有工作,“黑”在了新疆,在深山里开流动小商店养活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则一边看店一边写出世界上最优美的边陲小城阿勒泰。

李亚鹏的同学兼好友、演员陈建斌则是真正的土生土长新疆人,曾祖父一代就已经来到了乌鲁木齐,那时候这座城市还叫做迪化。陈建斌提到自己当年打魂斗罗的沉迷时,你会觉得口里(内地)口外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悲欢离愁,一样的喜怒哀乐,一样有逃学调皮的小伙儿,一样有苦口婆心的爷娘。

新疆的复杂和广博,并非联欢晚会上的一段民族舞可以覆盖,新疆人的形象,也并非陈佩斯扮演的带着维吾尔族口音的假维吾尔族商贩所能涵盖。新疆平等地包容着每个投入她怀抱的孩子,又给他们打上了自己独特的印记。

许多水流终究汇成一条大河,这些水流也曾经回到内地—王蒙1979年回到北京,时时惦记着自己的西域;陈建斌和李亚鹏到内地读书,进了中央戏剧学院新疆班,又在内地发展;北大教授贺卫方来到新疆石河子大学支教时和单位之间不算愉快,却很快就被新疆博大的胸怀、灿烂的文化和纯朴热情的民风所折服,以至于两年后回到山东老家过年还会感慨自己“心念西域”。

每个人汇入新疆的时节不同,新疆也许命中注定不是其中有些人的最终归宿,他们中的有些人需要在人口更稠密、商业化程度最高的大都市才能发展事业,但是在与新疆相聚的那几年,那里快乐,那里是家。

新疆在最近几年中苦于暴恐事件,但暴恐事件从来不是新疆的全部,相反,新疆应该是淳朴的、主动的、乐群的、轻松的土地。

这块土地应该,也必须富裕起来。

在5月29日刚刚结束的中央第二次新疆工作会议上,习近平在讲话中提到了:“以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为基础,以促进民族团结、遏制宗教极端思想蔓延等为重点,坚持依法治疆、团结稳疆、长期建疆。”而李克强则谈到了解决新疆的就业、教育等更为细致的问题,思路,仍然是改善民生。

(感谢朱又可先生对此文的贡献)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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