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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禹州钧瓷市场研究(二)

2015-01-27郑辉

中国陶瓷工业 2015年4期
关键词:禹州钧瓷工艺

摘 要:清代末年,甲午战争中失利的清政府,欲振兴实业,进行一系列工商改良举措,西学东渐之风盛行。复烧不久的禹州钧瓷,基于“清末新政”的实施,无论是产销模式或工艺技术,亦走上近代化之路。对于素有“钧都”之称的禹州地区,此段迎来近代化转折重要的历史轨辙,当今学界鲜有涉猎研究。笔者竭力搜集珍贵历史文献与档案资料,进行系统爬梳归纳,并结合社会学、历史学等多学科交叉,针对清末禹州钧瓷市场发展样态加以梳理钩沉,分析其中良益与罅隙,弥补部分此段历史的研究空白,不致此珍贵历史余绪毁弃湮没。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2874(2015)04-0016-04

DOI:10.13958/j.cnki.ztcg.2015.04.004

收稿日期:2015-03-20。

修订日期:2015-03-25。

通信联系人:郑 辉,男,硕士生。

Received date: 2015-03-20.

Revised date: 2015-03-25. Correspondent author:ZHENG Hui, male, Master.

E-mail:692673492@qq.com

The Market of Yuzhou Jun-porcelain at the End of Qing Dynasty (II)

ZHENG Hui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a)

Abstract:At the end of Qing Dynasty, Qing Government that was defeated in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 aimed to prosper industries and carried out a series of industrial and commercial reforms. There was a prevailing trend of learning from western nations. Yuzhou Jun-porcelain that had been reproduced not long ago also stepped on the path of modernization no matter in the mode of production and sales or processing technology under the influence of “new policies at the end of Qing Dynasty”. Yuzhou, known as “the Capital of Junporcelain”, embraced the important historical transition at the end of Qing Dynasty. The current researches in the academic field appear to be inadequate. The author tries to collect a large quantity of historical literatures and files, makes systematic summarization, combs up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the market of Jun-porcelain in detail by combining sociology, history and other disciplines, analyzes the advantages and limitations of the literatures to fill in the research blank so that the precious history will not fall into oblivion.

Key words:un-porcelain; Yuzhou; end of Qing Dynasty; market

前述产销模式的转变是禹州钧瓷产业近代化的必由之路,加之,尚且有他国之定式可供借鉴,遂有法可依、有章以循。而另者,左右钧瓷产业的关键要素——工艺技术,更为关乎清末钧瓷市场走势之重要一翼。

早在筹办钧窑瓷业公司之时,因清代景德镇已为全国之瓷业中心,蔚为大观。“钧兴公司(钧窑瓷业公司)派技工到景德镇学习细瓷技艺”且“光绪末年县长曹广权曾一度由江西景德镇,雇瓷匠三十余名,在均瓷产地设窑制炼,尚有成绩” [1]。

禹州钧瓷在其发轫之初,因市场鲜有,官府提倡,模式转型,故发展尚可。久之,囿于无工艺之提升,均“按照古法” [2]烧制,遂“禹州之瓷尚无进步” [3],“所处各货质朴,而少美观” [4],其势日衰。

因工艺不兴,则商无所运,农无以资。清政府商业部为提倡新法、改良工艺,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在京师创办首善工艺局,并“通饬各省广设工艺局厂和劝工陈列所” [5]。是年,“河南创设工艺局普设习艺所,各府州提倡奖导” [6]。而禹州可谓河南工艺改良之前沿,早在1905年,“禹州宁陵等处设有工艺厂……已试办一二年,今者酌量展拓轻而易举推之各州县” [7]。

而“劝工陈列所”为当时另一政令举措,劝工陈列所章程规定:“将所造之各种土货寄赍送到部以备陈列所种,藉资研究。”而河南地区“自劝工陈列所开办以后通销货品源源而来,如禹州钧瓷……”。“劝工陈列所”开创商品展会的先河,同时对于禹州钧瓷工艺改良、研究均起到巨大促进作用。此后清政府举办的“南洋劝业会”,及民国时期的“全国铁路沿线出产货品展览会”亦是如此 [8],均对钧瓷的推介与传播功不可没。

尤当一提的是,光绪三十二年(1906)《奖给商勋章程》颁布,其中规定:“凡别出新法,精工制做,畅销国内外者,奖给五等至四等商勋赏加六品至五品顶戴;对有特别发明创造者,给予破格奖励。”此均为禹州钧瓷工艺改良之诱因。以是,1906年前后是禹州钧瓷工艺改良的一次高峰,从而为禹州钧瓷市场迎来转机,最终向海外市场的拓展开启一扇大门。

光绪三十二年(1906),《南阳商务报》载:“河南禹州城西之神垕镇居民,类以烧磁为业,……有该镇阎绅士君鹤龄,以此项实业亦将来振兴土货,开浚利源一大宗,遂潜心研究,于配釉勾药诸法,皆参以理化,故今日所出者,如葱绿、苹果绿、豆绿、松绿、葡萄紫、梅子黄等色,既极鲜艳式亦雅观,由此扩充精进,其获利未可限量。” [9]

钧瓷因其独特的配釉,复杂的烧制流程。较之它类瓷器,釉色的不可控性及窑变的未知性,均为钧瓷的烧制增添了难度。早期,皆瓷匠以经验判断,并无系统归纳。清末,伴随戊戌变法、洋务运动等,一系列推崇西学之风兴起,钧瓷工艺改良亦羼入近代科学因子,配釉勾药诸法,皆参以理化,有意识更为规范,且趋向思变创新。

东南沿海地区开埠较早,此后殖民化趋势不断加深,中国整体经济版图逐渐向东倾斜。“内地的大量资源、物流和信息流开始东移,形成了内地从属于沿海、沿海受列强支配的次生殖民化态势。手工业与其他内陆市场的紧密联系被解除,开始与长距离贸易甚至海外贸易关联起来” [10]。

光绪三十二年(1906),河南官报载:“禹州钧磁近来出产甚佳,间能烧成五彩,日前有某商运赴日本数十件,立时售罄” [11]。较之从前,禹州钧瓷工艺显著提高,已不时烧制出五彩色的钧瓷,工艺改良所催生出的直接效用在市场表现上反映的淋漓尽致,因此才有了出洋销售,且“立时售罄”。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其为此后禹州钧瓷大规模抵达日本经销打消了顾虑。是年“有禹州商人择得极佳者百余箱,不日即运赴东瀛,以广销路。” [12]当今学界普遍认为,有记载之钧瓷首次大批出洋为1915年参加《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但早在9年前禹州钧瓷已为畅销货物在日本频繁登陆。禹州商人以钧瓷在日本大力推销,也一定程度反映出《奖给商勋章程》之规定的间接影响,即别出新法,精工制做,能畅销国内外者,给予相应官职奖励。钧瓷工艺改良促使销售日盛,而广开销路同时亦对禹州钧瓷工艺改良产生积极意义,1906年《通问报》载:禹州瓷商“考察日本所用器皿之样,改良烧制,将来钧磁一利,当可望其发达云。” [13]钧瓷通过工艺改良开辟销路,带动海外市场滥觞,而由禹商为载体,反应市场喜好,从而增进符合市场需求改良之法践行。足见工艺改良与其市场拓展亦为相辅相成之内蕴。

清政府同时期也践行诸多鼓励工商之举措,中国的博览会事业即肇始清末,博览会在当时最早被称为“劝业会”,上述提及劝工陈列所,亦为劝业会之雏形。1909年,一手将禹州钧瓷送出豫省的原河南巡抚陈夔龙,现任湖广总督,在武汉开办“武汉劝业奖进会”,“在吾国劝业之会, 以此为嚆矢” [14]。陈夔龙云:“有商业研究之用者曰商品陈列所,搜集内外诸国各种物品分类陈列并调查商品之生产市场之状况,为事业者图利益,求便宜,其目的以地方为主,或一地一所或一地数所,而于设所之时间为长期,有为商业比较之谋者,曰博览会” [15]。遗憾的是囿于此次劝业会范围较小,主要针对鄂省境内,除另有直隶、湖南、上海、宁波等地参与,河南并未涉猎其内。但禹州钧瓷很快迎来正式在全世界的首次亮相,即翌年“南洋劝业会”的开幕。

1910年,在南京举办的“南洋劝业会”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官方名义主办的国际性博览会。其借鉴西方国家博览会模式。全国各省均积极设馆,另外,雅加达、新加坡、瓜哈、苏腊巴亚等也都前来参展。

清末诗人王漱岩两次参观“南洋劝业会”,均对禹州钧瓷赞叹不已,其在《南洋劝业会杂咏》云:“禹州,为古均州,钧瓷著称已久,有茄皮、茶叶末、鹦绿、鱼过天青等色,谓有燕支瘢者尤贵,惟墨守成规,不求精进,致有今昔之感。汪兆元于光绪三十一年创设瓷业公司,力事改良,大著成效。此次赛会运品陈赛于河南馆,有钧瓷之家具、海碗、瓶花、罅花盆、香炉、笔洗、八卦洗、冰盘、钟鼎等,达二百余件,质良工美,宝光夺目,足与醴陵、景德镇两窑鼎足而三,考其制法,系取神垕镇硬土三成,软土七成,配合入池,加水力调和,俟土质纯化,砂质澄下,将泥水放入别池子,再二三日,出清水,以细泥入砖池,俟半干取出抟揉,始行入房,半干上釉,入窑陶镕而成。” [16]

此番描述与本文勾勒禹州钧瓷发展轨辙基本相符。在钧瓷复烧之初,仅有“孔雀绿和碧兰两种” [17],以青绿系为主,红色系鲜有,即王漱岩所称之“燕支瘢”,后久无精进以致式微。关于汪兆元,困于此人文献记载较少,笔者根据当时相关史料推测。在光绪三十一年(1905)曹广权调京,“钧兴公司(钧窑瓷业公司)由河南官官员汪瑞甫领办” [18],此汪兆元应为汪瑞甫,再加之时间相吻合,而其“力事改良,大著成效”亦为工艺改良之趋势使然,故而笔者有此推断。

此次钧瓷参展数量之多,种类之细,足见其工艺改良之成效,虽然没有当时的影像资料,一睹其貌。但从王漱岩的诗句,尚可体会些许当时钧瓷争奇斗艳之盛况,其谓:“雨过天青英武绿,茄皮茶末燕支瘢。硬三软七新抟土,不信千年窑变难。”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民间瓷匠人已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展现千年钧瓷之美。从而形成以重工艺而广销路之良性往复。在清代末期,禹州钧瓷一直延续此种趋向,从王漱岩的题记亦可印证,其谓:“销售外洋品……及禹州钧瓷。”

禹州钧瓷“质良工美,宝光夺目,足与醴陵、景德镇两窑鼎足而三”。此番评价无疑是对禹州钧瓷的极大褒奖与肯定,可与当时景德镇之瓷媲美,强劲昭示出禹州钧瓷的整体复苏。

钧瓷由起初被动的外商抵禹收购,如洛阳、开封、上海等地古董商的搜集。至主动经销,上海以其通商口岸之便,广为吸纳内陆之佳品,远销国外,成为禹州钧瓷主要集散地。加之禹商远赴东瀛,而非依靠中间商,为钧瓷市场拓展增添了多种可能性。随后博览会开办亦是竞竞于此,为商品广开销路,互通有无,对禹州钧瓷的推介与宣传亦为非常之功。

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禹州钧瓷经历着新生与转型的变革之路,但其快速发展的同时,相应的诸多症结与问题也随之显现。清末之工商改革,其不同于西方国家经过稳健的资本工业过度,而急于求成,照搬西方和日本之定式,对所办局厂“一切仿照西例”,未能完全符合当时中国的国情,如导致畸形的“正息”制度出现。在封建政体尚存下的工商改革,“官为控制”思想充斥,清政府对于利益大宗之产业仍未曾私人染指,而隶属于河南矿业总管的禹州钧瓷亦为官商合办,官员任职、调派的阶段性与未知性,将直接影响整体钧瓷的商业运转。乡村社会和普通商人未成为实业发展的主角,其积极性和受益程度也远远低于官员和绅商,这也就是为何在禹州出现钧窑瓷业公司一家独大的内在原因。而另一方面商人的参与,其动机也并非完全意义为企业的发展考虑。清廷宣布废除科举之后,阻断了绅士以科举谋求仕途的渠道。以“官商”身份涉足实业亦为其进入政坛的敲门砖。加之清末动乱时局及帝国主义对于清政府新工商政令制定、实施的干涉等,均为禹州钧瓷复兴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宏观把握清末禹州钧瓷发展,在实业救国的背景下,禹州钧瓷寻求自身存在和发展的积极应对方式,基本完成“半工业化”,其以市场为导向、技术进步、分工明确、专业性强的市场优势已经确立。在诸多有利因素的促进下,确实得到大力振兴,迈向近代之路。例如,较同时期,更为前瞻性的管理制度——传统家庭式工艺传承的滞后性,其可能导致的技艺失传,后继无人等诸多问题。因此《钧窑瓷业公司章程》规定:“各匠均应择徒传授,不得自秘其术。”避免了以往散户经营格局的种种市场局限性。

纵观清末禹州钧瓷市场复苏,相异于其传统历史发展轨辙。在晚清政府倡导实业背景之下,官方势力逐步介入,以及近代化随之带来的产销模式转型、工艺改良等诸多革新举措,加之政府筹办博览会之推介等,均为禹州钧瓷市场的升级与发展,重新勾勒了一幅崭新的蓝图,“传统与现代”的历史对接不断迸发出新时代的火花,光彩夺目。为此后民国时期及建国后愈发系统化、产业化的的禹州钧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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