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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泳梁 对立并置的呈像

2015-01-26

艺术汇 2014年10期
关键词:台北艺术家摄影

作品的风格多少会折射出艺术家的教育背景以及生活经历,杨泳梁自幼年起便接受了近十年时间的传统书画训练,大学期间接触到数字合成与数码摄影技术后,在创作中自然地将两种方式融合。这个经验也是大多数艺术家们都在探寻的问题:如何以西方的艺术形式来表现中国传统文化精髓与内核。

从《蜃世山水》系列作品开始,到《寂静谷》再到《来自新大陆》,杨泳梁采取的表达方式越来越娴熟,山水的意趣与摄影技术分别在东西两端发展、协调、融合,形成他个人独特的艺术语言与风格。并且,仅摄影这种单一的模式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表达需求,影像作品越来越成为他创作的重心,“新的挑战和施展空间”出现,但东方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仍将延续。

I ART:仔细阅读你的作品能够发现其中存在着极大的矛盾,如繁杂拥挤的现代城市细节与宁静远逸的古代山水构图,这一矛盾直指你想要表达的观念么?

杨泳梁:矛盾是我作品中的显著特征。我习惯于将各种对立面并置在一个画面中,把它们协调和统一起来。我觉得世界运行的规律也是如此吧。

I ART:在你的作品《桃源纪》等系列中有中国传统文人的形象出现,他们是指涉对现实的批判么?这是否也是你的态度?

杨泳梁:的确,把看似悠闲自在的古人形象放在现代的建筑工地、城市废墟里,令时间和空间被模糊地置换了,是有一种怪诞而充满讽刺的意味。这是我对现代工业以及城市化进程的反思。

I ART:传统文人表达厌世情绪也许会选择隐居山水不问世事,而现在如你的作品所表现已经无处可逃,有文人精神的人在做什么?能做什么?

杨泳梁:置身于恶劣环境中的“文人”形象对周遭环境视而不见,依然悠然自得。我的本意是表达现代人的麻木、沉迷,缺乏反抗和批判精神。

I ART:将中国传统美学趣味与全新的摄影技术图像合成技术相结合,这两者有着很大的差异,你从什么时候起想要采用摄影这一媒介?

杨泳梁:这种结合方式与我的教育背景有关。我自幼学习传统中国画,在大学里主修视觉传达,通过学院接触到了数字合成技术和数码摄影技术。我于2006年开始创作,把两种我熟悉的艺术方式结合到一起,用当代的语言去陈述传统精神。

I ART:从2005年到现在,你的工作主要以摄影方式进行,是否已经找到了成熟的更为巧妙的结合方法与技术?

杨泳梁:就作品形式而言,2005年至今的数码山水作品给人感觉差异性并不强。事实上,每个系列都在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革新,比如对于素材要求的精确性、比如增加“笔触”的密度以削弱数字感。我有一套自己总结的制作流程与系统,至今,每个步骤都历经推敲。在呈现一种观念的同时,我希望我的表达方式是高度娴熟的,因此需要大量的时间,循序渐进地将技术研磨到极致。这种精神可能是古典绘画所赋予我的。

I ART:如何在作品创作中继承中国传统审美趣味、延续文化精神内核,这是你从开始从事艺术工作就思考的问题么?

杨泳梁:是的,我把自己看作是连接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的桥梁,用西方的革新技术、艺术理论来表现中国传统的审美取向和哲学精髓。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应该尽量发挥自身文化在人类历史中的作用。不论它是实用性的,还是文化、美学相关的特征。

I ART:对于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们来说,这一问题是否在长时间内都需要花费功夫和力气去解决?

杨泳梁:我想不仅是中国艺术家,泛指意义上的非西方体系的艺术家普遍都能感受到这种包袱。目前公认的艺术体系是以西方价值观来决定的,因此对于非西方艺术家而言,创作作品的初期就存在一个无形的包袱——这是个与本土文化定位相关的问题。西方艺术家往往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剩下的只是变现自我而已。

I ART:和你一样,当代艺术家们都在尝试绘画、影像、装置等多样的媒介,在当代艺术中,媒介相对于作品观念来说是否已经不重要?艺术的界限已然消失?

杨泳梁:随着当代艺术领域的不断扩展,不论在媒介和题材上都在消除界限。由于当代艺术将艺术的技术层面瓦解,媒介变得更多元更丰富。媒介已经完全只作为表达艺术的工具。只要作品具有足够的理论体系支撑,任何艺术形式都能得以延伸。

I ART:因为作品中有大量的城市细节图像,你的作品的创作过程是否比较漫长,采集图像是否类似社会记录或调查?

杨泳梁:我的素材完全来源于纪实,最终的作品则是超现实的。如果从采集素材角度来说,的确类似社会调查。多年以来我累计了一个庞大的素材库,这个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

I ART:亲眼目睹并记录城市化过程中的变迁、动荡、发展,尤其是你所成长的城市上海,最触动你的是什么?

杨泳梁:差距——我在整个城市中看到最显著的东西就是这个。社会阶层限定着每个人的社交范围,因而我们接触到的“社会”必然有局限性。人们往往难以全面地审视自己所生活的城市。通过纪实摄影,我得以直观地看到城市的方方面面,观察各个阶层所存在的差异。这些差异和谐的共存在一方土地上——这也是我试图表达的“矛盾”的出处。

I ART:在《一碗台北》系列作品中,为什么选择用瓷碗等传统器具来承载台北?对台北这座城市有着怎样的印象?

杨泳梁:台北是我比较喜爱的地方,它即有传统文化的根基,又融入现代文明的革新。它的发展尺度令我感到适宜。当初考虑台北用碗来承载有三个原因。第一、那些碗都是古代的瓷器,象征传统文化;第二、台北的“小”在碗中以小见大;第三、众所周知台湾是一个对饮食文化极其讲究的地方。

I ART:影像作品《西门町》是如何创作的?

杨泳梁:从2010到2012年,我往返台北数次,在台北采集了不少数字影像。《西门町》这件作品就是诞生于那个时期。

I ART:你还创作了《希腊》系列作品,直接选择了最具标志性的古希腊柱式来进行“加工”,是否如同对中国山水的挪用?城市化是全球性问题,你的视野是否还将继续扩大?

杨泳梁:《希腊》系列诞生于2010年塞萨洛尼基双年展的驻地艺术计划。驻地希腊期间,我发觉了希腊与中国共同面对的问题,即现代化发展对传统文脉的破坏。这个问题是具有普世性的全球化问题,继而,反思的过程中我不仅仅带着对于嫡亲的中国文化的责任感。

I ART:是否也以此来证明你的工作方法不仅适用于表现中国传统文化精神?

杨泳梁:是的。作品所谓的“中国性”仅仅是我的一部分,可以被看作一种带有文化特征的、我所习以为常的表达方式。然而我最终想表现的不仅仅是文化特征。

I ART:影像也是你的创作媒介之一,它们是摄影的丰富与延续么?是否已经成为你的主要创作手段?

杨泳梁:的确。相对于静止的摄影而言,影像拥有更多维度的延展性。时间线索的加入令作品具有更强烈的感染力,对创作者而言又多出了新的挑战和施展空间。这是令我兴奋的。

I ART:在影像作品《极昼之夜》中,飞碟的出现是否是一个隐喻?作品的配乐让人有末世的感觉,是否想要渲染这种气氛?

杨泳梁:我一直试图模糊时间这个概念,这与中国传统绘画核心不谋而合。中国传统绘画追求的主题是永恒,往往在作品中刻意压缩时间和空间线索,使其适合于任何时间。我的创作在本质上同样追求这一点。问题中提到的末世感,可以说它存在于每一件作品中,而我希望用一种优美、甚至诙谐的方式,让它变得迂回。

I ART:非常喜欢你的装置作品《恍然》,觉得能够被它传递出的怀旧温暖的情感所打动,也喜欢整个作品内敛含蓄的东方气质。相较于“恍然大悟”,更像是“恍然隔世”,能不能讲一讲这个作品,是否是关于时间与记忆呢?

杨泳梁:“恍然隔世”正是我想表达的。这个作品有关于过去、有关于回忆,它是我童年时期的写照。装置的场景是虚构的,我并没有像电影布景一样去再现任何记忆里的画面,而是将记忆碎片打散重组,输出一个似梦似幻的、感受性的场景。在这个作品中,我尝试使用听觉、视觉、甚至是间接触觉来完善这种体验。装置内部有规律的滴水声,一层层黑纱所带来一层层渐清晰的视觉引导,地板使用柔软的材质,从而将虚实的界限变得模糊。这一切都在营造一个温暖、敏感、动人的综合感受。

I ART:最近在创作怎样的作品?有什么展览计划?

杨泳梁:最近在创作一部带有叙事性的电影短片,关于一个不愿意与世界接触的人的内心世界。这个作品即将结合日本福冈亚洲美术馆的驻地项目,在福冈进行取景。

I ART:为什么在国外的展览比国内多很多?

杨泳梁:我并不善于主动社交,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于创作和思考作品上面。国外的展览大都是通过邮件来邀请到我,自然而然形成了现在的模式。(采访/撰文:郭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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