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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文化复兴者

2015-01-22余玮

中华儿女 2015年1期
关键词:文房淑芬砚台

余玮

“武士爱剑,文人爱砚”。在中国传统的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中,砚固然排在最末,但其文化含量和收藏价值却居领衔地位。

如今,砚虽然从案头挪移到博古架上,但收藏者依旧不改对它的一片痴情。对面的长者,是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张淑芬。在永安宾馆的咖啡厅里,记者与这位著名文博专家、杂项鉴定专家边品茶边赏砚。美砚与佳茗的相融,是一种美丽的邂逅。张淑芬娓娓而谈自己独特的文博经历与鉴赏的不解之缘……

自大宅门到故宫博物院

张淑芬出生在广东番禺,3岁那年随祖辈迁到北京。出身于大户之家的张淑芬对古董、古玩的接触是从出生就开始的。她的祖父张维屏于嘉庆九年中举人,道光二年成进士,和黄培芳、谭敬昭等并称为“粤东三子”,被誉为“诗坛七子”之一。小时候,张淑芬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对古玩、女红很有兴趣,还特别喜欢去博物馆。接受采访时,她说:“家中先人是与林则徐同科的举人,是当年有名的诗人。鸦片战争时期,先辈和林则徐并肩战斗过。我的祖母姑母,她们都是不裹小脚,不扎耳眼,上洋学堂的新一代女性。”

文房雅玩自古以来都是文人墨客们孜孜以求的,张府到处是精致典雅的笔墨纸砚。赖于祖上的荫翳,张淑芬很小的时候对传下来的文房精品有浓厚的兴趣。每每用毕书写工具,长辈就会让小淑芬擦拭砚台等。在擦拭的过程中,张淑芬常常被砚台外观的晶莹透亮、纹理的细腻清秀所吸引,那种直面而来的美感让她惊诧。“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興趣往往给人以很大的影响。”

20世纪60年代,张淑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时的冷门专业,进入文化部文化学院文物博物馆系学习,次年转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大学共用6年的时间学习绘画书法课及文化史论课。毕业实习的时候,她还参加了广东一处东汉墓葬的发掘工作,成为中国为数不多的最早从事考古工作的女性之一。

本来,家学渊源是张淑芬从事文物鉴定工作的优势,但是在“文革”这非常岁月却成了劣势。自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张淑芬并没有像很多同学那样,立刻被分配工作,而是先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所谓“思想改造”,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张淑芬的志向,1973年回到北京的她最终还是进入了故宫博物院。

来到故宫之后,张淑芬最先进入到文物保管部。后来,她进入了陈列部,这是国宝级文物展出的地方。每换一次文物,她都记下资料,私下里自己揣摩学习,由于她对工作认真负责,不久又去从事“文房四宝”(文房清供)及竹、木、牙、角工艺类藏品的陈列和研究工作,这一干就是一辈子。“当年,市场并不看好‘文房四宝’,加上我是学美术出身的,一时心里还难过好一阵子。但是,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争气’,要做出成绩来。”

当年的每个周六,张淑芬抽出半天上门找文物鉴赏家探讨业务。尹润生、张子高、杨伯达等文博大家,都是张淑芬鉴赏人生路上的好导师。随着知识和经验的积累,张淑芬发现故宫里的藏品真是太美了,尤其是她研究的砚台等,件件都透出我国古典文化的神韵。

功能被“搁置”之外的文化

砚是文房大项,“四宝”之重。张淑芬说,砚台在古代差不多是最早被当作雅玩的文房用具,也是传统文人最珍视的文玩。

张淑芬认为当今砚文化的出路应该在传承上不失砚功能的形制,在继承传统工艺技法上少用机工、多用手工艺雕刻技法创新思路,整体包装要求题材内容具有历史、文学、神话、故事等有丰富人文内涵的、主题的、新的构图、构思,反对异造,要因材施艺,突出砚石的材质美感为制砚艺术的重要追求。“雕刻要善于利用砚台材料和天然特性,材质、形状、色泽、纹理、石眼等,都是创作的元素,甚至可以变废为宝,显瑜掩瑕,充分利用砚材本身特点给人的美感。”正因为砚的作用正转向品赏和收藏,所以就必然要更加注意它的石质、雕工、铭刻、品相装饰、艺术构思等,把砚当成艺术摆玩和人文风景。张淑芳言及当代砚雕中继承古代工艺的问题,张淑芬认为,继承最好的办法就是摹古,就像学习书法要临帖一样。她曾甚至倡议要组织当代砚雕家将砚谱中的砚台全部做一批高仿品。她认为通过摹古、向宫廷砚工学习,砚雕师才能继承古代的砚雕技巧,才能够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

张淑芬经常作为央视鉴宝节目专家,负责杂项鉴定。张淑芬注意到,为了保护心爱的“宝贝”,藏家大多将藏品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报纸、纸箱、绒布、浴巾、毛毯全都派上了用场,每一位藏家打开包装的过程都令在场的所有人很是期待。群众的热情让张淑芬感动。面对文物收藏品市场鱼龙混杂的状况,张淑芬乐意帮助前来咨询的收藏者,向社会倡导一种理智和正确的收藏理念。

“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张淑芬说,中国文化,说白了就是文人文化。砚文化的内涵是非常深广的,大部分文人用品都是孤品,其增值空间很大,许多人不知道收藏什么,我就告诉他们,就收藏文人用的东西,其中文房用品是首选。砚台又是文房中的老大,所以将来古砚的增值是必然的,这是不容置疑的。针对目前国内民间收藏热的持续升温、有时单件藏品的涨幅令人咂舌,张淑芬则不忘给火爆的收藏市场“泼冷水”,认为不能盲目进入收藏市场。“砚台作伪,主要在石材上动手脚。我国砚材丰富,品种繁多。鉴别砚台的真伪,应该先看它是什么砚石、产在什么地方、石性如何、纹理有什么特点;进而再看石品、纹理、雕刻手法、镌砚装饰是否与时代特点相同。”张淑芬说,端砚石料名贵,伪造者多用别处类似、近似的石料雕琢,但细观察可以发现石质生硬、不温润也无光,完全没有幼嫩密实的特点。她说,识砚有四招,即看色、手摸、听声、掂重。“看砚色是否自然、是否经过修补,手摸石质润滑的为佳,手感冰凉的好,不同材质的砚台敲打后音色也不同。此外,感觉比较,砚石结构细密结实些。”

砚者,研磨也,默默静心,慢慢细磨,实乃修身养性之功。赏砚,一如品茶,能修炼心志。采访时,张淑芬讲了这么一件轶事:“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的身体体质比较差,人又非常暴躁,他的性格明显不利于养生。后来,他看很多人搞收藏,有些人还发了笔小财,于是抱着玩玩的心理搞起砚台等的收藏起来。过了一两年,和许多有心得的收藏家一样,他的心理受到了触动,心态变好了,身体也比以前健康了。他向我解释说,他收藏砚台等古玩,开始也是想赚点儿,但是当自己端详把玩手中的古玩的时候,发现表面的包浆有一种庄重沉稳的美。欣赏这种美,让他的心里安静下来,享受这种特别的美,心灵得到净化。”

没想到,收藏能够改变人生。一个收藏爱好者,追求的应是收藏过程中的喜怒哀乐,或者从中悟出的人生哲理,收藏者有打眼吃药的痛楚,也有过捡漏的惊喜。张淑芬说,你不妨将这些悲喜看作一种常态,任自己体味,也不妨看淡这些悲喜,让自己品味其中的人生文化。

如今,砚台离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已经越来越遥远,很少再有人研墨挥毫,但其艺术收藏价值却是如日中天。

小砚台里大乾坤

从事收藏品鉴定,要有雄厚的学术基础。“活到老,学到老,故宫的东西看过了,还想看看民间的东西。搞鉴定,不能胡来,我不是那种‘你给我钱,我就按你的想法写鉴定’的人,为了使价钱准确反映市场行情,每年都得看大量的拍卖图册,我的估价一般都比较适中。”这么多年收藏鉴赏的经验更加坚定了张淑芬的一个看法,最有历史价值的器物还是在故宫,“尤其现在,民间的好东西已经越来越少。如今市场也比较混乱,急功近利踏入古玩这一行的人,大多不会以获利收场。一些真正的收藏大家,他的东西经过专家鉴定后可能就不再出手了,他不会把无价之宝拿去卖钱。像古砚这类文物收藏的惊喜之处,其实还是因为它承载着深厚的文化积淀。收藏,其实说到底是文化活动,但现在基本上被商业化了,我们要善待历史、善待文化。”

在中国古代,砚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许多门类的艺术品。除了文人喜爱之外,与皇家的宠爱不无关系。砚台不是寻常家用摆件或生活实用器皿,毕竟它是直接参与书画创作的主要工具。近年来,出自清宫的文房用品纷纷现身拍场,并在各路藏家的追捧下成交价格逐年走高,成为市场的新热点。在这之中,被誉为“大清国宝”的松花石砚尤其引人关注,据统计在已获成交的60多方松花石砚中有8方拍出了上百万元的高价。

张淑芬透露,目前北京故宫馆藏的松花石硯仅80多方,台北故宫有100多方,而且两地故宫收藏的松花石砚多数是在康雍乾三朝制作的。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自乾隆十九年下令封禁石场后,便不再采石,宫中制砚都取用存料。而且随着大清帝国的衰落,清宫中也无力大量制作松花石砚。可见本已十分名贵的松花石砚,更因为存世的稀少愈发地弥足珍贵。

张淑芬很迷恋于收藏,但是国家有规定,文物工作者在职期间禁止自己收藏或参加这方面的市场活动,因此她的藏品早期全是祖传的,退休后才收藏砚台等。

退休后,每有时间张淑芬都会到古玩市场看看,遇到有特点、有代表性的砚台等精品会购下来,作为收藏或留着作为以后讲课时的素材。“逛古玩市场是收藏爱好者的必修课,更是基础课。去市场要懂行话,识货是基础,砍价见真伪。市场的骗子很多,不要轻易下手。”张淑芬提醒收藏爱好者,地摊上容易交学费,熟人杀熟也做局。“高手也有打眼的时候,高手吃进赝品后碍于面子,只能先当精品藏着,然后再找机会以真品的价格转让给‘二五眼’。”

张淑芬的生活多姿多彩,因为与砚结缘的她从中找到了砚文化的真谛,体味到了其中真趣!专注和传承,是她鉴赏人生的另一财富!

责任编辑 李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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