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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杨德昌与自己的对话

2015-01-21徐小双

2014年34期

徐小双

摘 要:2000年杨德昌凭借电影《一一》获得了戛纳电影最佳导演奖。电影《一一》的故事围绕着简家三代展开:婆婆、女儿敏敏、女婿NJ、他们十几岁的女儿婷婷和八岁的小儿子洋洋。构成电影三个的核心人物——NJ和他的两个孩子。NJ和杨德昌本人年龄差不多,由他的老朋友、老伙伴吴念真扮演。NJ的人物轨迹类似于杨德昌本人,都是在家人和女朋友的劝阻下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而电影里的洋洋,更象是童年时的杨德昌,本文通过解析电影《一一》中的NJ和洋洋两个角色去探寻杨德昌自己的影子。

关键词:台湾新电影运动;杨德昌;《一一》;

一、台湾电影新运动与杨德昌

60年代的台湾观众沉迷在琼瑶编织的梦幻的爱情世界中和胡金栓塑造的离奇刺激的武侠世界中,70年代的李行凭借《小城故事》《汪洋中的一条船》《原乡人》等乡土电影取得了人们的关注和票房的空前成功,自此,台湾电影开始了写实主义风格,关注点聚焦于当下的社会,观众也渴求能在观影过程中得到宣泄和满足。台湾新电影运动发生在1982年到1987年左右,它提高了台湾民众的文化品格,使台湾电影开始走向世界。尽管如此,台湾新电影仅仅历经5年的时间就消逝了,究其原因是台湾新电影更接近于精英文化,属于小众电影,在题材上不能迎合大多数观众的趣味,很难满足一般观众消遣、直观的消费方式。

杨德昌和侯孝贤都是台湾新电影运动成长起来的人物,侯孝贤是乡土文学的代表,而杨德昌则把关注的视角聚焦在城市中产阶级,关注大视角下的小人物的生活状态。杨德昌的电影里充满着城市的省思,从《海滩的一天》、《恐怖分子》、《独立时代》、《麻将》到《一一》无不充斥着杨德昌对都市人群生活现状的焦虑与不安,他利用长镜头去展现人物情感的冲突,保持空间的连贯性与真实性。同时,杨德昌迷恋家庭这个最基本的社会组织形式。从《海滩的一天》冲破父权追求个体婚恋自由的主题开始,家的意象就在杨德昌的电影里站稳了脚跟。后来的电影像《恐怖分子》的夫妻,《青梅竹马》的恋人,都是杨德昌早期对于简单家庭结构的探索,90年代开始,《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七口之家,《独立时代》的家庭群像以及《麻将》中残缺的家庭群像都让我们强烈的感受到杨德昌对于家庭这一组织的思考①。

二、《一一》以家庭为中心的文本建构

杨德昌就电影的主题曾经说过:“这部电影是关于人,而非台北城市生活或事,只是简单人的生活②。”电影《一一》里,家庭成为庞大叙事结构中出镜最多的静态角色。对于家庭这种传统社会组织形式在现代都市的式微,杨德昌似乎有了不得不说的危机感。《一一》借着家庭这个容量巨大的空间形式,文本的深度和广度得到了条理清晰的延伸。在接受关于《一一》的访谈时杨德昌说到:“这个电影是以家庭为单位出发,家庭其实就是一个生命历程的抽样,在故事里,有爸爸妈妈,青少年,小朋友及奶奶这些不同族群的生命经验。家庭具有很复杂的、互相交错,参差感很棒丰富的厚度③。”和杨德昌以往的作品相比,《一一》多了一丝脉脉温情,他不再带着恶意的眼睛看世界,觉得一切都该在法庭上接受审判,而是换了一种更柔和的手法。

三、《一一》杨德昌与自己的对话

(一)、杨德昌VS吴念真(NJ)

在约翰·安德森着《杨德昌》一书中,提到杨父对杨德昌的影响。杨德昌的人生经历与电影里NJ有很大的相似,放弃了社会上普遍认为的启蒙知识和文化常识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选择了有“钱途”的发展方式。1965年,杨德昌考上新竹的交通大学机电系。他原本最大的兴趣是念建筑,已经声名显赫的贝津铭是杨德昌很重要的激励偶像。所以杨电机大一的时候就想休学。“觉得看不到前途,怎么逼自己都没办法走完那条路,但家里、女朋友这边都很有意见,到大二还是有这种压力,觉得自己有轻微的精神崩溃,那时都是靠自己跳出来的④。”在电影里NJ也是在社会与家庭的双重压力下,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信念去学电子工程,而他也因此不得不和年轻时代的恋人分手。在小舅子的婚礼上,NJ遇到了很多年没见的初恋情人——阿瑞。两人起初客气的寒暄,直到阿瑞走后又折返情绪激动的质问NJ:“那天为什么没有来?”我们才感受到男女主人公压抑的外表下隐藏的激动不安的情绪。在日本墓地的一场戏中,NJ把分手的原因解释给阿瑞,空气中流淌着温柔气息,人物内心却在经历痛苦煎熬。从日本回来后,NJ对敏敏说:“本来我有机会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的,后来发现也没什么不同。”电影中,NJ身处感情、金钱、权势、伪装等交织成的大漩涡的重心,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了这个日益迷茫的大漩涡,再也找不准自己的位置。NJ是一个不太成功的生意人,做人真诚,老实。在合伙人大大眼中“他大概书读得多了一点,对钱没那么在乎”。他和大田两度会面,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所以他愿意和第一次见面的大田聊自己的初恋,聊音乐,这些都未曾和那些同学几十年的大大聊过。如果不是NJ主动向大田提起阿瑞,我想我们这些观众都差不多忘记了电梯前NJ偶遇阿瑞的那一幕,更没想到他们后来还有机会再见面。初次见面的第一句话和最后见面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大田说的:“you like me”“because you are a good man”。杨德昌把自己的情感和性情一并给了NJ,其实早在90年代的台湾,杨德昌的处境并不是太好,他曾在很多公开场合抱怨台湾杂乱的电影环境,得罪了不少人。无论是在大陆还是台湾地区,和杨德昌一起成长起来的另一位导演——侯孝贤,远比杨有名的多。

(二)、杨德昌VS洋洋

洋洋更像杨德昌自己的重生。洋洋是孤独的,在一大群人里总是被女孩欺负的一个。杨德昌似乎对学校没有多大的好感。在《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小四學校的教导主任打着官腔的形象令人厌恶,《一一》里我们看到洋洋在学校里遭遇的不愉快,整天拄着拐杖不分是非唯恐不乱的主任,还有在老师面前爱打小报道的小女生,监控器洋洋奔跑的身影,四周围剿的女生把他逮住的大全景以及老师对洋洋“摄影作品”无耻的嘲笑,这些近乎夸张的情节设置明显的凸显了杨德昌的个人体验,童年时的杨德昌,功课也不大好,从国语实小转到女师附小,稍有好转,由于反抗不义的个性,经常给某些误解他的老师相处的极不好,而对学校教育剥夺人的自由和尊严这一方面他借用洋洋在学校的遭遇把自己的童年情绪一股脑的倾倒而出⑤。洋洋的角色设置是初生牛犊新鲜好奇,也是这喧嚣浮华中的一剂清醒剂。影片倒数第二个人镜头是洋洋的背影和婆婆微笑的遗像在婆婆的葬礼上,洋洋在信上对婆婆说,“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吗?我要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给别人看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我想,这样一定天天都很好玩。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洋洋这些充满哲学味道的发问更象是导演自己的心声。我们看到在洋洋认真虔诚的声音里敏敏感动的流下了泪水,NJ默默握住了女儿的手。

四、结语

没有想到的是电影《一一》成了杨德昌的最后一部作品。《一一》里所展示的家庭这个叙事体,反映了台北都市普通人的生活,杨德昌就像台北这个现代化都市的旁观者,客观冷静的看待这个城市的问题和发展,他充满了哲人思维。电影《一一》里,杨德昌用一场婚礼揭开了电影的序幕,却用婆婆的葬礼做了电影的收尾。有人说:“《一一》具备了杨德昌电影所有特点的总集,让观众在看一部电影的同时,也对他之前的作品做了一个总回顾。《一一》既是杨德昌本人风格的一次集中总结,又是一次大胆创造,本应成为导演的新的起飞点。可是命运弄人,《一一》最终成为了杨德昌留给世界的一份震撼人心的遗嘱⑥”。(作者单位:重庆工商大学)

注释:

① 《家庭中心与都市空间的双重建构——一一细读》,赵宇

② 《映像中国》焦雄屏,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

③ 杨德昌关于《一一》的访谈

④ 《台湾电影三十年》宋子文编著,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年

⑥ 《杨德昌的电影世界》,[法]让——米歇尔·付东着,杨海帝译,商务印刷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