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道工格列夫
2015-01-17佚名
佚名
1900 年,在美国科罗拉多州落基山的深山里,有个小小的火车站,名叫佛克西。
佛克西站小得不能再小,一间小平房既是站长工作室,又是车站候车室。车站工作人员就查利斯一个人,他既是站长,又是车站货场主任,还兼做旗工、扳道工……总之,他得什么都干。查利斯一直抱怨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求铁路局总管罗杰斯先生派人来帮帮他,哪怕派一个扳道工来也行。
可罗杰斯先生总是说要亲自来看看再说,但他几次乘车从佛克西站经过就是不下车,只是坐在车窗旁向查利斯摆摆手,算是问候,也算是告别。这对一个小站的站长来说,已是十分友爱了。查利斯有时竟感到受宠若惊,便也不再提调人来的事。
其实,查利斯一心盼着有新人来,不完全是为了工作,就眼前这点事,他一个人也能应付。他难以忍受的是孤独,一个人在这深山沟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天只有几趟货车和一列客车从这儿开过,你说他该有多寂寞呀。
天赐良缘。那天,客车在佛克西站临时停车,不知哪位乘客把一条黑白花斑的矮脚猎犬忘记带走,留在了车站上。
当火车开走的那一刻,这条矮脚花狗惊叫了一声,然后跟着火车狂奔,它要去追赶它的主人。查利斯见到狗本想收养它,可看到它那么焦急、那么疯狂地追赶火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家伙,你是追不上火车的,就算追上了也没法上车,你还得回来!”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查利斯看见那条狗卧在站台上。它追不上主人,便回到与主人分手的地方等待,盼望着主人会回来找它。
查利斯像接待最尊贵的朋友那样,把自己所有的美味佳肴全拿出来放在水泥地上,招呼它:“朋友,吃吧!”狗饿极了,毫不客气,大吃大嚼,连骨头渣子都吞了下去。
查利斯坐在地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狗。他只喝酒,不吃菜,一则心中高兴,二则他也没菜可吃了。
就这样,查利斯收养了矮脚花狗,并取名格列夫。查利斯明白,这狗迟早要回到它主人那里去,说不定就在明天,当客车在这停下时会有一个莽撞的汉子跳下车扑向他的矮脚花狗,然后匆匆将它带走……日子一天天过去,没人来带走格列夫。随着时间的推移,查利斯已离不开格列夫,他怕有人下车,怕下车的人是来寻找格列夫的,他更怕格列夫盯着车窗望、绕着车厢转。所以,每当有客车停下时,查利斯便把格列夫关进小屋里,任凭它呜呜怪叫也不让它出来。
经过佛克西站的大都是运矿石的货车,开往金矿走右边岔道,开往银矿走左边岔道。查利斯根据司机鸣笛的次数,来决定将道岔扳向哪一边。
扳道岔是查利斯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每次扳道岔,格列夫都跟着他去。久而久之,格列夫也能听懂司机鸣笛的用意,它能分辨出不同的笛声并知道该怎么做。只要火车由远处开来,它那对长耳朵便微微一抖,随即站起来跑向道岔,然后盯着远方,等候司机鸣笛。当查利斯慢吞吞地来到道岔旁准备扳道岔时,格列夫就歪着小脑袋,竖起黑白相间的尾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查利斯,一直看到他打开道岔,这才摇着尾巴,随他离开。
查利斯见格列夫对扳道岔如此感兴趣,就教它用鼻子抬起手柄,然后用它的爪子去拨动道岔。没多久,格列夫居然学会了这些动作,还干得挺不错呢。当然,查利斯心中有数,不让它随意去扳动道岔。事实上,也只有当火车鸣笛,查利斯在场时,格列夫才会在查利斯的监督下做完整套动作。否则,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久,佛克西站有一段铁轨要修理,来了一批修路工人。休息时,查利斯让格列夫给大家表演扳道岔的本领。工人们见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有的惊奇得直抓头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人说:“查利斯,你搞到了一条真正的铁路犬!” 有人说:“这狗跟人没什么两样,干脆就叫它扳道工格列夫吧!” 就这样,扳道工格列夫被人喊开了。
工人们在修路时,查利斯必须站在铁道中间,手里挥动一面小红旗,让行进的火车停下来。格列夫对这件事似乎也很感兴趣,查利斯就让格列夫帮他拿旗。每当火车从远处开来时,用不着查利斯吩咐,格列夫就会奔进小平房,把小红旗衔来。它用牙齿咬着小旗的旗杆,蹲在两道铁轨之间,一动不动地等待那个庞然大物停下来。
秋雨一停,冬天便到了。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在山沟里横冲直撞,一夜间,佛克西站便披上了银装。往常,天气再冷,查利斯也不敢关着窗户睡觉,因为那样不容易听到火车的鸣笛声。现在有了格列夫,只要火车从五千米远的弯道上转过来,它便将查利斯唤醒,然后一起去扳道岔。
这一天,查利斯的膝盖疼得厉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格列夫的叫声将他惊醒。他一看表,那列载客列车快到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一跛一跛吃力地走向道岔。
到了道岔前,格列夫抢先一步,以熟练的动作扳道岔,可随即它“汪汪汪”地叫起来,告诉查利斯它扳不动。查利斯低头一看,道岔的中间部分被冰雪冻住了,他怎么也扳不动。这样,驶过来的列车既不能往左开也不能往右开,天哪,那样要翻车的! 查利斯紧握把手,再次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扳,可道岔仍纹丝不动。远处,司机鸣笛发出信号,要求走左边的岔道。查利斯急得六神无主,竟忘了去拿红旗阻止列车前进,依然像个醉汉似的喃喃自语。待火车再次鸣笛时,他才跺着脚,叫道:“格列夫,快,去把红旗拿来!”格列夫箭一般地向屋子奔去。
车轮在铁轨上撞击着,列车“咔嚓咔嚓”地开过来,而每一声撞击就像铁锤敲在查利斯的心坎上。这时,他看见格列夫站在铁道当中,两条后腿骄傲地立着,露出的两个前爪看上去像戴了白色手套,它的嘴巴稳稳地叼着小红旗。列车越开越近,它像利箭似的驶向扳道工格列夫。当司机拉下紧急制动闸时,车轮与铁轨间擦出一串串火花,列车在离格列夫三米远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格列夫巍然不动,依然稳稳地站着。
查利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轻易动感情。此刻,他忘了腿疼,一瘸一拐地扑过去,把格列夫抱在怀里,他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激动地在格列夫的脸上亲了又亲。
车上的乘客纷纷跳下车,打听为什么停车。罗杰斯先生也在这趟车上,当听说是格列夫救了大家时,他连忙从包厢里下来,请人为他和格列夫拍了张照,并对随从秘书说:“是这个小不点儿救了大家的命,从今往后,我让这趟列车每天送一大块新鲜牛排给它,供它吃一辈子!” 旅客们欢声雷动。不料,格列夫从罗杰斯先生的怀里挣脱下来,径直向最末一节车厢奔去。查利斯感到事情不妙,连忙跛着腿跟了过去,一些好奇的旅客也哗啦一下跟了过去。
格列夫跳进车厢,车厢的角落里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喝醉了,斜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格列夫对着醉汉汪汪直叫,还像个撒娇的孩子在他的裤腿上轻咬着、蹭着。不用说,这是格列夫原先的主人。它终于等到主人了!它要唤醒他,但它的主人烂醉如泥。
查利斯以乞求的眼光看着罗杰斯,低声说:“先生,没有了格列夫,不如杀了我!” 罗杰斯明白查利斯的用意。他听说道岔已扳好,便大声说:“开车吧!”
“这里只有一个喝醉酒的先生,没什么好看的。开车!” 查利斯抱起格列夫下了车。火车载着格列夫原先的主人隆隆而去,格列夫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也许,它跟查利斯一样,心里都明白,他不是醉鬼,只是一个找不到爱犬而苦闷到极点的可怜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