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帝国胜利的永动机

唐长志

“如果我们在空中组建部队，通过投掷炸弹的方式打击敌人，这将是一场改变整个人类命运的行为。请相信我，飞艇能改变我们的未来！

“它不仅会载着我们德国人飞跃大洋，还将成为德意志帝国战争胜利的永动机。想象下，德意志帝国的荣光伴随着空中的飞艇在各处腾飞，这将会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1889年，老将军冯·齐柏林在柏林的帝国国防部大厅的慷慨陈词的演讲，看起来并不那么成功。在场的官员们暗中取笑他变调的巴伐利亚口音，并与同僚们耳语着：“这个老头儿疯了！”

疯将军的奇迹

两年后，得不到任何支持的齐柏林失望地辞去了陆军将军的职务，变卖自己的祖产，决定一心研究他的飞艇。由于负担不起地面上的租金，齐柏林竟租了一个湖来进行试验。

起初，这个实验并不顺利，因为“齐柏林设计过多种形态，曾经设想到形状像连在一起的马车。不过感谢上帝，他们没有这么做。接下来，就是雪茄形状的，也面临着浮力不够的问题。最后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鸡蛋的形状。”齐柏林飞艇博物馆馆长Jürgen Bleibler对BBC记者解释道。

为建成飞艇，齐柏林动用了自己能联系到的所有资源。仅在柏林一地，齐柏林就雇佣了16，000名女工加工飞艇所需的一万五千张牛皮。

這个当时造价达65万德国马克的庞大工程也花尽了齐柏林的全部家财。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了10年的努力，齐柏林一号终于在1900年齐柏林家门口的皮筏上横空出世。

美国著名史学家梅尔在其《一战秘史》一书中记录了当时人们看到飞艇腾空时的情景：“人们第一眼看到齐柏林飞艇徐徐升起的时候，就像被符咒抓住一样，倾倒于它的雄伟奇妙。”

相比之下，当时刚刚兴起的飞机犹如一个丑陋的新生儿，只能搭载一两个人。而飞艇则可轻而易举地搭载数吨物品，如贵族般高傲。此时，濒临破产的齐柏林也成为柏林的政客和银行家们的新宠。因为他们不再认为齐柏林是个倔强的疯子了。

飞艇的光辉时代

1906年2月，一个名叫雨果·埃克纳的年轻工程师成为了齐柏林的临时公共关系顾问。就是这位临时公关顾问，在1917年3月8日齐柏林去世后接替了他的位置，并带领齐柏林飞艇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1909年11月16日，雨果·埃克纳说服当时的制铝业巨头科尔曼家族资助齐柏林创办了世界首家商业性民用航空公司“德国航空运输公司”（DELAG），经营多条德国国内航线和汉堡-美国航线，开创了民用航空运输的先河。

从1910年齐柏林飞艇正式开始商业运输，到1913年11月一战爆发前夕为止，该公司在德国各城市间运送旅客达33，722人次，无人伤亡。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时，轻于空气的飞行器技术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德国的齐柏林公司所建造的飞艇，按当时的技术水平，是公认的科学和工程技术的奇迹之作。优美的线条，巨大的尺寸、大马力航空发动机特有的“嗡嗡”声音……一艘艘飞在空中的战舰一时间成为点燃“大德意志”帝国梦的火炬。

正是因为齐柏林飞艇在德国国内的优秀表现，才引起了德国军方的重视。在一战爆发前，齐柏林飞艇公司陆续生产了88艘。

在德国正式向协约国宣战时，德国陆军和海军都建立起了自己的飞艇舰队。德国海军通常使用齐柏林公司制造的铝制龙骨的飞艇，编号为L（德文飞艇Luftschiff）开头。德国空军的飞艇则通常是由舒特-朗茨（Shutte-Lanz）公司制造的木制龙骨飞艇。无论海军还是空军的飞艇，在开战后都开始执行轰炸英国的任务，以图从空中摧毁英国的工业基地，打击英军的士气。

1914年8月5日夜，Z-6号齐柏林飞艇成功地轰炸了比利时的列日要塞，8月26日夜，德国飞艇对安特卫普实施了一周的轰炸，8月30日空袭了巴黎。1915年1月19日，德国飞艇开始轰炸英国本土。这个空中怪物的到来引起了全英国的恐慌。伦敦遭袭后第二天，受到惊吓的英王乔治五世离开了白金汉宫。

德国飞艇的威力，真的无人可敌。对那些尚幼稚得可怜的飞机来说，没有力量能阻止飞艇的来临。能够在夜间作战的飞机几乎没有，而一般的飞机就是发现了飞艇，唯一可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它粗厚的装甲上戳两个小洞。当时的英国《泰晤士报》将德国飞艇形容为“飞狼”。仿佛齐柏林当年“帝国的胜利永动机”的预言真的实现了。

然而，在今后几年里，英法等国也大力改进飞机性能，开发出了能适合夜间作战，并能引燃飞艇内部氢气的战斗机。于是，造价昂贵的飞艇在一架架战斗机的围攻下，坠落在帝国扩张的征途上，成为了德意志第二帝国的陪葬品。

悲惨的落幕

战争结束后，由于德国战败，联军禁止德国拥有军用飞艇，所以齐柏林公司开始重新制造新型民用飞艇。1919年8月20日，战后齐柏林第一艘商业运营的飞艇LZ120“博登湖”号首飞。

在随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欧洲人开始热衷于洲际旅行。这时埃克纳最新设计的一艘齐柏林飞艇“格拉夫·齐柏林”号适时诞生并开始了它从法兰克福到纽约的处女航。当“格拉夫·齐柏林”号抵达纽约的时候，它的设计者埃克纳和飞艇成员组受到了人们热烈的欢迎。在1929年8月，“格拉夫·齐柏林”号仅用时21天7小时34分就环球飞行了一周，轰动了世界。

与此同时，美国也开始跟随德国的步伐，走上了研发飞艇的道路。在大萧条的1929年，两架当时造价600万美元的空中巨无霸——“阿克伦”号和“梅肯”号诞生。美国吸取了德国一战时的飞艇教训，在飞艇舱内部灌注了更加安全的氦气，并能携带侦察机，宛如两艘空中航母。当时的美国人期待这两艘姊妹艇会形成一个坚固的“空中马奇诺”，以确保美国西海岸不被苏联和日本攻击。

曾经作为帝国荣光的飞艇，最终也没有逃脱没落的厄运。1935年2月12日17时5分，“梅肯”号结束训练正准备返回旧金山基地，途中突然遭遇异常气流。飞艇尾部的垂直安定面发生断裂，尖锐的铝合金框架刺破了3个氦气囊。在海面上挣扎了40分钟之后，最终沉没。

而其姊妹舰“阿克伦”号也于1933年4月的一次常规训练中，突遇大风，飞艇在大风中坠毁，近百名官兵遇难。

美国飞艇的两次失事，也宣告了笨重的飞艇已经不再适合时代的需要。但当时被希特勒的“第三帝国”梦迷醉的德国人依旧坚持生产飞艇。1936年3月，飞艇史上的“巨无霸”-“兴登堡”号诞生了。

然而，就在正式飞行一年后的1937年5月6日，“兴登堡”号飞艇在飞往美国的途中遭遇暴风雨，在即将降落时，因无法找到平衡，于当天19点22分在新泽西州的莱克赫斯特海军航空站坠毁，旅客和空乘人员全部丧生。

从巨大损失中惊醒的德国政府意识到了飞艇的不切实际。最终在“兴登堡”号空难后，放弃了飞艇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