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的刺激死了一个人:我爱的女孩在代孕
2015-01-17沧海
沧海
2014年8月初,头天刚领结婚证的杭州男子黄华凯,因心脏病突发在家中去世。而他心脏病病发的诱因,却是他的新婚妻子刘元青。
是怎样惊骇的刺激令黄华凯如此难以承受?
江苏扬州尚鼎律师事务所律师林强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出了原委:一切皆因刘元青代孕赚嫁妆……
代孕赚嫁妆,自卑女孩爱情有期待
2012年5月的一个周末,江苏仪征女孩刘元青与同学到杭州游玩。同学玩笑道:“我们微信摇一摇,看能不能找到个杭州女婿。”刘元青晃动手机,结果,还真与一个男孩对上了。
男孩名叫黄华凯,杭州人,1985年出生,同济大学毕业后在杭州海通证券公司工作。刘元青说起对杭州的喜爱,黄华凯给她讲了许多好玩的杭州典故,交谈甚欢。微信之后,两人又互加QQ,每天都聊一阵。两人的关系飞速进展,11月,身处两地的两人坠入爱河。
刘元青这才告诉黄华凯自己的身世:她于1989年出生于江苏省仪征农村。4岁时,因为弟弟出生,她被父母送给婚后一直未育的姑妈抚养。姑妈的婆婆对她百般厌恶,老人的冷眼和谩骂充满了她儿时的记忆。2003年,输卵管不通的姑妈经过多年治疗怀孕成功,又把刘元青送还给父母。刘元青从小极没安全感,她努力学习,暗暗发誓将来自己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可2008年高考时,刘元青发挥失常,被扬州职业技术学院录取,学习服装设计。毕业后,她经人介绍来到仪征瑞明化纤制品公司工作。
黄华凯安慰女友:“我父母非常好,会像对女儿一样对你。”刘元青听了非常欣慰。得知黄家父母都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家境殷实,刘元青为了不让自己与男友差距太大,有意无意强调:父母虽在农村,但一直做小生意,手头比较宽裕;自己从大学时就开始勤工俭学,也有近10万元的积蓄。交往期间,刘元青给黄华凯送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的知名品牌,剃须刀都是价值1000多元的德国品牌。黄华凯非常欣赏刘元青的独立。2013年5月,他带着刘元青去杭州见父母。那天下着小雨,见到刘元青,黄妈妈当即从车上拿出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说:“我看天气预报,仪征那边没有雨,担心你穿少了,特意给你带了件衣服。”从来没被人这么关心过的刘元青心里一热,与黄家父母相处非常愉快。
杭州之行后,刘元青认准了黄华凯和他那个有疼有爱的家。2013年国庆节,刘元青再次应邀来到黄家。刘元青花了近万元,给黄家父母买礼物。离开时,黄父提出:希望将来两人结婚后在杭州生活,他们出资买房子,刘家出款装修。刘元青羞怯而喜悦地点头。
杭州的房价高,黄家父母答应买房,就是最大的认可,装修款是不可能再让他们承担的。回到仪征后,有些心急的刘元青拿出积攒的4万多元跟一个朋友学炒股,想快速赚钱。不想,两个月后竟被套住。为了解套,刘元青陆续向同学借了5万元投入股市。可到12月底,屡屡错判行情,刘元青自己的4万元不仅血本无归,借同学的5万,也只剩下2万!
2014年2月,黄华凯的父母在杭州市江干区买了一处96平方米的预售房,房子2015年3月交付使用。刘元青心急如焚,更急切地寻找赚钱途径。
说来也巧,这之后不久,刘元青就在母校的校园网上意外看到一则标题为“想快速积累创业资金的女大学生看过来”的消息,点开一看,竟是一则有人花20万元请人代孕的广告。刘元青灵光一闪:有了20万,自己的问题岂不就迎难而解了吗?但刘元青又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用这种办法筹嫁妆太屈辱。
可是几天后,借钱给她炒股的同学责备刘元青没有信用。电话这边的刘元青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无钱者的卑微与悲哀割裂着她的自尊。那一刻,她联想到了自己与黄华凯的爱情。如果男友和黄家知道自己无法兑现承诺,还撒谎,他们会不会如同学这般看轻甚至否定她?这种担心令刘元青下定决心:代孕赚钱,把她与黄华凯的爱情平安地送进婚姻。
屈辱代孕时,一纸婚书呼啸而至
拿定主意的刘元青拨通了网页上的联系电话。接电话的女子自我介绍:她是扬州新欣生育咨询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叫颜芳。她仔细问了刘元青各方面的情况,也告诉了委托人的情况:夫妻俩一起创业多年,妻子因卵巢问题一直无法生育。后来,丈夫在外有了“小三”,妻子担心“小三”上位,这才决定请人为老公代孕,孩子由她抚养,借孩子来守住婚姻。为了让刘元青放下顾虑,颜芳说她自己就是一个代孕女。刘元青分析发现:她以到外地工作为由不回家,可以瞒住父母;她可以对男友谎称自己将去海外深造服装设计。
在颜芳的多次催促下,2014年3月15日上午,刘元青在扬州扬子江北路的一家咖啡厅和颜芳见了面。颜芳用手机拍了刘元青的两张照片,发给委托人。
半个小时后,40多岁的女人曹梦来到咖啡厅——她就是代孕的委托人,和丈夫于学东在扬州做苗木生意。曹梦上上下下打量刘元青一番后,表示满意。颜芳拿出一份拟好的协议:成功怀孕后,男方预付5万元报酬;代孕期间每个月给代孕者5000元生活费;生产后,再一次性支付20万元,以后再无瓜葛。受孕方式是人工授精,相关的医疗费用由男方负责。无论哪一方,若中途反悔,要支付对方双倍费用当违约金。刘元青的手微微发抖,最终还是和委托人一起签字、按指纹。
2014年4月22日,根据刘元青的生理周期,颜芳带她到上海红房子妇产科医院做人工授精手术。考虑到代孕过程漫长,本就不爱当前工作的刘元青向单位辞职,但向男友谎称:公司安排自己到南京封闭式学习。
可半个月后,刘元青的月经如期而至——受精卵着床失败。第二个月,刘元青再次接受人工授精。但这次,受精卵依旧着床失败。无奈之下,曹梦向刘元青提议:她再加3万元,请刘元青与丈夫自然受孕。颜芳也在一旁百般劝说:“我们许多人其实都是自然受孕,你就把它当做一个手段,心里就没有障碍了。”刘元青满脸通红。一夜思考时,想到黄家的新房即将交付,想到人工授精迟迟不能成功,自己又无回头路可走,第二天一早还是点头答应了。
6月21日,在刘元青的排卵期,曹梦将丈夫于学东带到了刘元青的出租屋,与她同房。之后两天,曹梦又为丈夫安排了两次“自然受孕”。刘元青心情非常抑郁,有好几次与黄华凯打电话都忍不住悄悄流泪。
7月,刘元青的例假到期没来。7月15日,曹梦陪她到医院检查:怀孕成功了!这天下午,曹梦兑现协议和承诺给了刘元青8万元。拿到钱的刘元青百感交集。
这天晚上,当黄华凯打来电话,问她怎么在网上说话不多时,刘元青顺水推舟地说:一位亲戚想安排她去韩国学习,她很矛盾,不想走那么远,因为会想念他,但又觉得是个好的机会。结果,不出刘元青所料,听说机会好,黄华凯一再鼓励她去:“你的前途重要,想我了我就去韩国找你!”刘元青又感动又内疚。
更让刘元青没想到的是,8月6日一早,她突然接到黄华凯电话:“我在汽车站,快来接我吧。”刘元青惊问:“这不是周末,你怎么突然来了?”黄华凯卖关子道:“很惊喜吧?还会有惊喜呢!”刘元青告诉保姆自己有同学过来后,飞奔到汽车站。见面后,黄华凯说:“选择工作日来,是有原因的。”他微笑着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和户口本,说:“我想在你出国前,跟你去办理婚姻登记手续!”刘元青直直地看着男友,继而掩面痛哭:她做梦也没想到男友对她的爱如此深情;可她为了20万、肚子里孕育着别人的小宝宝……
看刘元青哭得伤心,不明就里的黄华凯一个劲儿地安慰女友。他越安慰,刘元青越伤心,她越发明白:男友对她的爱,与她的家境、财富都没关系;她若失去这份感情,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哭了许久之后,刘元青红肿着眼对男友说道:“我们彼此认定,那就彼此锁住吧。不管之前多少错,领了证,咱们都是心心相印的夫妻。”这天下午,刘元青带上自己的证件,和黄华凯来到民政局登记处办理了婚姻登记手续……
终止代孕,痛悔之时新婚丈夫病逝
呼啸而来的婚书令刘元青百感交集。她打电话与曹梦联系,哭泣着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与黄华凯的交往和自己的忏悔,恳求曹梦让她终止代孕,她归还曹梦给付她的全部现金,并承担租房的损失。曹梦大惊,挂下电话就来到了出租屋。她翻脸怒道:“你想违约,就得用40万来赔偿我!你想想清楚再决定。”
此时,刘元青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辜负黄华凯。她态度坚决:“我宁愿赔钱,也不要再代孕……而且,代孕是违法行为,代孕协议没有法律效力。”一听这话,曹梦恼怒不已,狠狠地扇了刘元青两记耳光,抢过她的手机,把她关在房子里。刘元青则在房间里大叫:“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这孩子我流定了!”
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刘元青与外界失去联系,家人肯定会找。左思右想之后,曹梦发现:只有把事情真相告诉刘元青的新婚丈夫,彻底断了刘元青的念想,留住孩子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曹梦认真研究起刘元青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很快发现黄华凯就是刘元青的丈夫,她抄下黄华凯的电话。然后,她把手机归还给刘元青,并为自己的愤怒道歉。但她提醒:刘元青一旦悔约,她一定会追究刘元青和代孕机构的责任,代孕的事情肯定会闹到她的新婚丈夫知道。刘元青脸色惨白,但坚定地告诉曹梦:不管黄华凯最终会怎样,她都必须终止代孕。
第二天一早,曹梦就开车来到杭州。她拨通了黄华凯的电话:“我是刘元青的朋友。元青现在有点麻烦,一直不敢告诉你,我这才特意到杭州来见你。你不要跟刘元青打招呼,否则她会阻止的。”或许是觉得曹梦不像是骗人,或许是因为担心刘元青,总之,黄华凯答应见曹梦,而且真的没有与刘元青联系。
这天是周末。下午两点多,没有上班、在家写报告的黄华凯约曹梦到父母的家里见面。当时,黄家父母都外出活动。见面后,曹梦拿出那张代孕协议的复印件,还有在银行打印的转账凭证。黄华凯诧异不已,曹梦冷笑着说:“6月21日下午,你打来电话给刘元青,说周末要来仪征找她,她是不是说要去姨妈家参加婚礼?她当时就在我车上。哪来婚礼,那几天是她需要和我老公同床!”正在说话间,曹梦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竟是刘元青发来的。原来,当天上午,刘元青溜出了出租屋,独自来到了扬州市第一医院,做了流产手术。手术后,她给曹梦发短信:“对不起,孩子已经流完了。8万元,我已汇到你的账上。”为了让曹梦相信,她还用彩信发去了病历首页、药费发票。曹梦气得嘴都歪了,把手机递给黄华凯,冷笑道:“你看看吧。”黄华凯接过手机,脸色变得乌青。他抖着手拨通了刘元青的电话,声音颤抖着问:“你认识曹梦吗?”
电话那边的刘元青刚做完流产手术,大脑和身体一片虚脱,听丈夫说起曹梦,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回答。黄华凯沉痛无比地说道:“元青,咱们已经是夫妻,不管发生了什么,求你别瞒我。曹梦现在在杭州,就在我身边……”刘元青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忏悔道:“是我对不起你……我鬼迷心窍,就想赚些钱把装房子的费用赚出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家和你家没法比,我自己没有钱,我父母更是一分钱也给不了我……”黄华凯捂住胸口,追问:“那你出国也是假的吗?”刘元青没有回答。黄华凯挂断了手机,继续捂着胸口斜躺在沙发上,摆摆手,示意曹梦离开。“我不会放过刘元青的。”气愤不已的曹梦丢下这句话后,起身,丢下脸色乌青、表情痛苦的黄华凯扬长而去。曹梦以为黄华凯是受了打击才这样,她根本没想到,黄华凯有先心病,11岁、15岁时曾做过两次心脏搭桥手术,经此剧烈刺激,心脏病在曹梦离开时就发作了。曹梦走后,下午5点半左右,黄妈妈回到家中,发现儿子歪靠在沙发上,没有气息。老人赶紧拨打了120,将孩子送到浙江医学院附属医院。医生确认黄华凯因心脏病发作,已经死亡。
休假在家的儿子为何会发生意外?老人悲恸欲绝,又觉得蹊跷,拨打了110报警。民警根据手机通话信息,找到下午与黄华凯有联络的曹梦和刘元青,确认曹梦曾来黄家见过黄华凯。但经过调查,警方认定,黄华凯系死于心脏病,第一次与他打交道的曹梦对他有心脏病的病史不知情,不构成故意伤害的刑事案件,故不予立案。但警方认为:黄华凯的死与曹梦的到来有直接关系,黄家可以向她提出民事赔偿。
得知黄华凯的死讯,在朋友出租屋里休养的刘元青当即晕厥,被朋友送到医院抢救。朋友打电话将刘元青的父母叫到医院。第二天,刘元青执意要父亲陪同去杭州,想见黄华凯最后一面。可到杭州后,黄家父母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门。刘元青眼泪长流:“我错了,我不会让华凯白白死去。”她在黄家门外长跪不起,再次晕厥过去。父亲包车将虚弱的女儿带回老家静养。
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刘元青痛恨自己、痛恨曹梦,也痛恨代孕中介机构。她拨打110举报了新欣生育咨询服务中心。可当办案民警前往文昌西路该服务中心的办公地点查处时,服务中心早已人去楼空。
2014年9月29日,刘元青来到扬州尚鼎律师事务所,以黄华凯妻子的名义委托律师起诉曹梦,追究她恶意引起黄华凯发病、又见死不救的民事责任,要求其赔偿黄家100万元。刘元青沉痛地告诉接案律师林强:如果胜诉,这笔钱她将悉数交给黄华凯的父母,以表达她的万般愧疚和悔恨。依据案情,林强建议刘元青联系黄华凯的父母共同起诉。刘元青接受了建议,但黄家父母被黄母在云南的妹妹接到云南疗养,暂时无法联系上。
2014年10月中旬,扬州当地媒体报道了这个案例。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刘元青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年轻女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永远都不要考虑用这种荒唐、丧失尊严的方式来赚钱,它不是捷径,而是深渊。可刘元青最真的忏悔和泪水,黄华凯听不到、也看不到——虽然黄华凯,才是刘元青最想抓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