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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品延尉张释之

2015-01-17刘爱平

幸福·悦读 2014年11期

刘爱平

张释之初涉官场时只是一个骑郎,虽算得上是吏,但在高官云集的朝廷里,地位却卑微得很。尽管如此,此官还是他兄长用钱给他买来的。不过那时买官合法,因为朝廷在选拔官员的制度里有“捐资制”条款。也就是说,只要你有足够的真金白银则能兑换一顶乌纱帽。这是买方与卖方都乐见其成的事情:朝廷卖官,可以筹集维持国家机器运转的资金;富商买官,则期图用权力保护甚至壮大家族的财富与利益。只是张释之时运不济,在骑郎的位置上他一待就是十年,前途一片迷茫。眼看兄长的钱财一天天外流,便决定辞职归田。可奇妙的是,人生的拐点往往出现在绝望的时候。他想辞官,有人却想挽留。此人就是权倾朝野的中郎将袁盎。他向文帝推荐张释之是贤才,去之可惜。文帝面见之后也很欣赏,就当即任命他做了谒者仆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一个专司上传下达、接待宾客之职。不过,地位虽不显赫,却是行走在皇帝左右。如此,也就意味着假如他真是贤才,今后升迁就不再是难题。

十年怀才不遇,此刻的张释之当然得留下!

现在的问题是机会,一个在皇帝面前一展才能的机会。其实,既然做了皇帝的跟班,机会是俯首皆拾的,就看你能否在机会的面前将掌控你命运的人征服。一次,张释之随文帝出行上林苑,登临虎圈时,文帝兴起,询回书册上登记的各种禽兽的情况,上林令竟是茫然不知所答。看管虎圈的啬夫以为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就从旁对答如流。文帝很满意,说了一句“做官吏不该像这样吗”之后,便令张释之让啬夫换掉上林令。张释之并不急忙应允,而是以绛侯周勃、东阳侯张相如为例,对文帝说:这两个人都不善言辞,却是大汉的栋梁之材。您现在撤了上林令的职,是要人都去效仿这个喋喋不休伶牙俐齿的啬夫吗?秦代由于重用舞文弄法的官吏,所以官吏们争着以办事迅急、苛刻督职为重,然而这样做的流弊在于徒然具有官样文书的表面形式,而没有怜悯同情的实质。因此,秦君听不到自己的过失,国势日衰,到了二世,秦国就土崩瓦解了。文帝觉得有道理,就收回了先前的圣旨。当然,张释之的好运也就来了。回朝路上,文帝竟让他陪乘身旁。车驾缓缓前行,君臣款款畅谈,到了宫里,张释之就被任命做了公车令。至此,行政级别又连升了几级。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与梁王同乘一车入朝,到了皇宫外的司马门没有下车步行。按朝廷规定,这是不敬之罪。可是,一个是皇帝的儿子,一个是皇帝的兄弟,谁阻挡谁就有可能惹上挥之不去的麻烦。但张释之偏不信邪,他是公车令,管理的就是这摊事儿,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于是不仅将此二人挡在了宫外,还在皇帝老儿前告了一御状。文帝最宠太子亦喜欢梁王,本想将此事敷衍过去,不料张释之又把状告进了后宫,文帝无奈,只得对太后免冠赔罪,说自己教儿子不严。不过,文帝由此服了张释之的这股犟劲,就任命他做了中大夫,官又升一级。而张释之也由此趟过了一条险峡。其后不久,他又做了中郎将;再不久,又升至廷尉,正式跻身于朝廷的权力核心。

那么廷尉是什么官衔?也就是主管国家司法的最高官吏。张释之手握如此重权之后,其刚正不阿的品格就显得更加鲜明,当然,也没少给文帝添堵。

此后不久,文帝出巡途经长安中渭桥时,突然有人从桥下跑了出来,惊了御驾。骑士将此人捉拿后,交由张释之处理。那人在被审讯时说:我是个乡下人,听了清道命令后就躲到了桥下。躲了好久,以为皇帝的队伍已经过去,就从桥下跑了出来,没料还是撞上了圣驾。张释之询问完毕,就跟文帝汇报说,此人触犯了清道令,应处以罚金。文帝大怒:他惊了我的马啊!如果不是这匹马驯良温和,我可能就被摔伤了,可廷尉为何只判罚金?张释之自然明白皇帝意欲如何,但就是不肯让步:天子和天下人应该共同遵守法律。法律这样规定了,我就只能如此处罚,不然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而我作为廷尉,则是天下公正执法的领头人,稍一偏失,天下的执法者就会把法律当儿戏,任意或轻或重,如此,老百姓岂不会手足无措?!幸亏文帝不昏庸,张释之再次得到皇帝首肯。

只是,此公有得寸进尺之嫌。一次,有人偷了高祖庙神座前的玉环。这是惊天大案。抓住窃贼后,文帝令廷尉亲自治罪。张释之审毕,就奏报圣上:此窃贼按律该判死刑。文帝勃然大怒:这人胡作非为胆大包天,我交给你审理就是要你判他灭族之罪!张释之一边脱帽叩头谢罪,一边却据理力争:臣以为按法律如此处罚足够了。况且罪名相同时,也要区别犯罪程度的轻重。现在这人盗窃祖庙的器具就要处以灭族之罪,万一有愚蠢的人挖了长陵一捧土,陛下又该如何处罚呢?文帝无语,与皇后商量之后,不得不同意了他的判决。

有人说,张释之仕途起步,得益于兄长买官;张释之官场节节高升,则缘于自己的才能。其实,在可以买官卖官的王朝里,买官者多如牛毛;在“唯有读书高”的社会里,智者也不鲜见。张释之之所以重之所以贵,是在于他手执大权之后,依旧能秉持了坚守法律精神,不畏强权,为民请命,恪守了一个官员的良知和道德底线。纵观古今,效仿者几何?所以再品张释之其人其事,正应了夫子一句名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