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周钟”铭文释义
2015-01-07李钰
李钰
摘 要:“宗周钟”为周昭王时所造,用于祭祀或宴请仪式时奏乐,多为身份地位的象征。青铜上刻文主要是为了讲述该器由来,以此来作为象征身份,标榜功绩的依据。关于此钟铭文之意,数年以来众说纷纭。本文依据文献所载与史实所记,并综合前人的考据,再次将“宗周钟”铭文进行整合与释义。
关键字:宗周钟;释义;周昭王;南国;濮子
“宗周钟”,该器钲铭文正中四行三十二字,鼓下方左侧八行五十七字,背面右侧五行三十二字,共铸一百二十一字。周时“钟”为打击乐器,主要用于祭祀或宴请仪式时奏乐,多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器物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出土年代与地点未有记录,关于此钟,最初于清初《西清古鉴》中记为“周宝钟”。
关于“宗周钟”的释义考据,始于清代阮元,其文为“王肈建相文武堇疆土南國服要敢臽虐我土王伐其至(菐戈 )伐乃都服要迺遣閒来造昭王南節東節具見廿有六邦惟皇上帝囧神保余小子朕猷成亡競我惟嗣配皇天王對作宗周宝鐘倉倉它它雄雄雝雝用昭格丕顯祖考先王其嚴在上能愷降余多福福余孫參壽惟利割其萬年畯保三国”
在阮元的基础上,清代孙诒让在译文中增加了句子停顿,译文也稍作改动。其文为“王肈建相(省)文武·堇疆土南或(国)·服臽虐我土·王伐其至·(菐戈 )伐乃都·遣閒来卲(昭)王·南人東人具見廿有六邦·隹(惟)皇上帝神保余小子·朕猷又(有)成兦競·我隹(惟)司配皇天王·對作(伦)宗周宝鐘·倉倉它它·雄雄雝雝·用卲(昭)各(格)不(丕)顯且(祖)考·先王其嚴在上·能能(豐攴豐攴)·降余多福·福余(氵口)孫·參(三)壽隹(惟)利?其萬年·畯保三或(国)”
青铜上刻文主要是为了讲述该器由来,以此来作为象征身份,标榜功绩的依据。由阮元丶孙诒让二位之释文,可大概初探该钟铭文之义,“宗周钟”上铭文所记分为两部分:前半段为史实,后半段为祝福之语。祝福之语,较为易考,释文重点主要在于所记史实,史实明确,释义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前人之笔,可阅与可考资料略为匮乏,亦有诸多可待推敲之处。
“建相”,经后人推荐,多将其译为“遹省”或者“遹相”。郭沫若云:“眚,假为省。省,视也。相,省事也。《国语·晋语》:‘后稷是相,即《盂鼎》‘遹相先王之义。本辞‘遹省文武,亦为‘遹相文武。”虽意相通,但从拓片行文来看,应作“遹省”。
“堇疆土”,“堇”字,多看作 “勤”,但从史实与通义上,应作“漢”更为恰当。此文是记昭王南征之事,关于昭王南征,《左传》中记“僖公四年,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昭王之不复,君其问渚水滨。”初学记卷七汉水下引竹书纪年二条,同样记载了周昭王两次南征。其一记“周昭王十六年,伐楚荆,涉漢,遇大兕。”其二记“周昭王十九年,天大曀,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漢。”由此可见,昭王南征,主要于漢水一带,同时铭文上“南国”,即是江漢地区的总称,可见于《诗·小雅·四月》:“滔上江漢,南国之记”。《春秋》记昭公九年“景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自武王克商以来,巴、濮、楚、邓,同为周之南土”。由此可见,这句释义为“周昭王巡视先祖文王、武王所征得的汉水的疆土”,同时断句之处也应该改为“王肈建相(省)文武堇疆土,南或(国)服臽虐我土”。
在“南或(国)服臽虐我土”这句中,据考证,是以“南国服子敢臽(陷)处我土”最为适合。《春秋》中于戎狄之君皆称“子”,《春秋》记宣公十五年“潞子婴儿”,襄公四年传记“无终子嘉父”,昭公十六年传记“戎蛮子嘉”,此中昭公十六年记“戎蛮子”与此铭文称“服子”者正相同。由此可见,“服子”称“子”,是为蛮夷君长之称。“臽处”,郭沫若遵从前人之见,译为“臽虐”,而唐兰作“臽处”,此处应遵唐兰之译,是为“陷我土而处之”。“臽处”一词,是为例定词组,如为“臽虐”,后跟“我土”,从句义上来看,“虐”的对象为“土”,并不恰当。
“(菐戈)伐厥都,(服)孳乃遣閒来逆(迎)卲(昭)王,南夷东夷具(俱)见”。此处“(菐戈)”通“濮”,均从“菐”。从前文所引文献来看,濮地为古代濮人所居之处,为南国之地,处于漢水之边。刘伯庄云:“濮在楚西南”,孔安国云:“庸濮在漢之南”。从字形来看,右旁形似兵器,故从“戈”。江漢诸部落,较为善战。清代孙诒让否定了阮元的“南節東節”之意,而将其释为“南人東人”,吾认为应释义为“南夷东夷”。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建宁南郡有濮夷”,又许慎《说文解字》中,“人”字较之于“夷”字,字形极其相似,但依旧存在差别,此处字形对照来看,也应作“夷”字讲。
宝钟之声,阮元作“倉倉它它,雄雄雝雝”,孙诒让作“倉倉它它,雄雄雝雝”,唐兰作“仓仓悤悤,”。《说文·金部》记“鏓,鎗鏓也;鎗,钟声也”,后面四字已模糊不清,唐兰释为“肃肃雍雍”,依据《诗·何彼秾矣》:“曷不肃雍,王姬之车”。《有瞽》:“喤喤厥声,肃雍和鸣”。《礼记·少仪》:“鸾和之美,肃肃雍雍”。若遵唐兰之意,尚可解,但西周骈文,讲究行文押韵,此句押“ang、ong”韵,“肃”字,按读音来讲,应作“yang”音,就将其例定为“yangyang”较为恰当。
故此,“宗周钟”文应为:王肈遹眚(省)文武堇(漢)疆土。南或(国)(服)孳(子)敢臽(陷)处我土。王敦伐其至,(菐戈)伐厥都,(服)孳(子)乃遣閒来逆(迎)卲(昭)王,南(夷)东(夷)具(俱)见,廿又六邦。隹(唯)皇上帝百神,保余小子,朕猷又(有)成,亡竞。我隹(唯)司(嗣)配皇天,王对乍(作)宗周宝鐘(钟),仓仓悤悤,(yangyang)(雍雍)。用卲各不(丕)显且(祖)考先先王,其严才(在)上,,降余多福,福余(顺)孙,叄(多)寿隹(唯)利,?其万年,畯保四或(国)。
其所讲之事为:周昭王巡视先祖文王、武王所征得的汉水的疆土,发现南方濮国的国君濮子来侵犯周国国土,周王就亲自率军攻打濮国,一直追击到濮国都城,濮子于是就派使者来迎接周王,以示臣服。同时,南夷东夷的二十六个邦国,看到濮国臣服,于是也来觐见。王感谢上天诸神保佑,使自己善于兵谋,取得了成功,没有能与之竞争的邦国。为了感谢上天诸神,王铸宗周宝钟,钟声仓仓悤悤,肃肃雍雍。以此来彰显祖先威严,祈求祖先先王保佑,降赐子孙福寿,福泽后代,保佑四方邦国太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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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说文解字》,许慎,凤凰出版社
3.《春秋经传集解》,杜预
4.《西周青铜器铭文历史史征》, 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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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积微居金文说》,杨树达,中华书局编辑,1996年版
12.《西清古鉴》,梁诗正、蒋浦等纂修,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