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交易的破冰之旅
2015-01-07韦达韬
韦达韬
多元投入,用市场手段撬动绿色经济
——要健全多元投入机制。投融资政策必须有明确的生态环保导向。要加大对生态环保的财政投入力度,建立环保产业股权投资基金,推进排污权抵押贷款、绿色信贷等绿色金融创新试点,吸纳更多社会资本参与生态文明建设。
(摘自市委书记孙政才在全市生态文明建设大会上的讲话)
“单位地区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下降17%。”
在重庆市确定的“十二五”期间节能减排目标中,一个数字引人注目。
一时间,众多工业企业“如坐针毡”。
“作为老工业基地,重庆碳排放约70%来源于工业生产。”重庆市发改委资环气候处处长董晓川说。
“这将逼迫企业转型升级,走绿色经济之路。”有人评价。
确实,减排指标已从指导性的“软约束”转变为行政命令式的“硬指标”。
但只有“逼”,显然是不够的。
2014年6月19日,重庆市碳排放权交易中心正式开市。
“相对于硬指标的‘倒逼,我们尝试用市场之手‘引导企业绿色转型。”董晓川说。
淘而不汰
2012年9月2日,某区江岸边。
毒辣的太阳下,一家水泥厂已失去往日喧嚣——高耸的烟囱已化为瓦砾,宽敞的厂房已人去楼空。
“我们拆了一个月了。”一位工人挥着锤子说。
未拆除前,它能年产水泥40万吨。
2012年7月,工信部发布淘汰落后产能企业名单,该厂赫然在列。
“淘汰落后产能的水泥、煤炭等碳排放大户,是减排的重要行政措施。”董晓川说。
照理说,如果这些落后产能淘汰了,肯定会大幅减少碳排放量。
但仅仅只是“照理说”,在实际操作中,很多淘汰,其实是新生。
“新厂就在山那边。”工人面露喜色。
年产40万吨落后产能关闭了,年产300万吨新型产能呱呱坠地。
“在利益的考量下,‘淘而不汰,不但没有解决产能过剩,还加大了碳排放量。”市水泥协会秘书长马泽民说。
“淘而不汰”,只是行政命令在面对减排时部分失效的一个方面。
一些高耗能、高排放企业同时是当地的纳税大户,有的当地政府往往会想方设法“网开一面”。
而对企业来说,节能减排也是“不能承受之重”。
“减产或技术升级,很难从银行那里获得抵押贷款,由于成本增加,原有销售市场也会被其他企业抢走。”某电解企业负责人说。
面对减排,行政之手颇感无力。
隔靴搔痒
同重钢集团相比,这家水泥厂的碳排放量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因而我们也面临着更大的减排压力。”重钢股份公司机动处能源管理科副科长刘自强说。
不过,重钢集团并不缺减排的动力。
2009年12月,包括重钢在内的重庆四家企业得到5000余万元,但并没卖出任何实物产品。
“我们利用了清洁发展机制,只要我们履行规定时间内的减排承诺,就可以得到这笔钱。”刘自强说。
通过这项机制(简称CDM),发展中国家可以通过减排获得发达国家的资金援助和技术转让。
减排还能够得到实打实的利益,一时间CDM成为重庆高耗能、高排放企业负责人口中的热词。
“简单地说,这是通过国外碳交易市场,来推动国内企业积极减排。”重庆市低碳研究中心雷晓玲教授说。
但是这波由CDM激起的“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首先是缺乏定价权。
“CDM机制由国外控制,投资收益差价多落入了国外投资者囊中。”雷晓玲说。
其次是自主性较差。
“这种机制只靠自愿减排,企业动力不足。”雷晓玲说。
第三是覆盖面较窄。
“这种模式主要是点对点的交易,覆盖范围较小。”雷晓玲说。
尽管如此,CDM机制还是让人们看到市场在减排上的“威力”。
“借助外部市场,能一时见效,但长远看是‘隔靴搔痒。”雷晓玲说。
此时,国内有人开始呼吁构建基于中国本土的碳交易市场。
2011年底,国家发改委宣布在国内部分城市试点建立碳交易市场,重庆赫然在列。
顶层设计
“预计年内开展第一笔交易。”
“预计明年初展开试点。”
…………
2012年初,媒体对重庆碳交易市场试点热情高涨——
作为国家首批低碳试点城市中唯一一个传统重工业城市,重庆单位GDP温室气体排放强度要比东南沿海发达地区高40%以上。
“这意味着重庆碳交易市场具有极大想象空间。”雷晓玲说。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重庆并没有可以参照的模板。
“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从实际出发,探索适合重庆,适合西部欠发达地区的碳交易市场。”董晓川说。
为此,市发改委通过一系列调研与课题研究,做出三项顶层设计。
实行配额总量控制。“政府只控制温室气体排放总量,不干涉企业的减排计划,给企业留出发展空间。”董晓川说。
建立配额调整机制。“政府每年会对企业申报的配额进行核查,如发现最终所需配额和企业申报配额有差距,那么多余配额将会被政府回收。”董晓川说。
严肃惩罚机制。“企业不履行或不完全履行配额清缴义务的,将按照清缴期届满前一个月配额平均交易价格的三倍予以处罚。”董晓川说。
2014年5月,《重庆市碳排放配额管理细则(试行)》颁布,重庆碳交易市场蓄势待发。
市场之手
2014年6月19日,伴着一声锣响,重庆碳排放权交易中心正式开市。
刘自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紧盯着大屏幕。
9∶40,大屏幕显示,重钢卖出1万吨,成交价30.5万元,买入方是江津珞璜开发有限公司。
刘自强挥了挥拳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开市不过20分钟,重钢拿出的3万吨排放配额全部卖出,获利91.5万元。
“耶!首战告捷!”刘自强长舒一口气。
依照《重庆市碳排放配额管理细则(试行)》,2015年前,我市排放配额免费发放,由企业自己申报。
“这样可以调动企业的积极性。”董晓川说。
根据相应计算方式,刘自强和同事们完成了配额的申报,并在重庆碳排放权交易中心开设了账户。
“市发改委给了重钢828.8万吨的配额,我们预计应该有30多万吨的余额。”刘自强说。
技术改造不仅提高了能效,通过碳交易中心这个平台,还为重钢带来了“看得见”的经济效益。
“而一旦企业发现高排放不划算,就会上马节能减排项目,最终达到减少环境污染的目的。”董晓川说。
在这种机制下,减排成本高的企业会花钱购买碳排放权,减排成本低的企业则更倾向于实施减排措施并通过碳交易获得补偿。
“市场的手段往往比行政的手段更有效。”董晓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