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茶馆
2015-01-07
城市综合症
王凤国
张三爹见张三从城市拎来了一台洋玩意,还能在上面听戏看电影。张三爹说,三儿,你进城打工才几天,也学洋了,还拎来了个洋玩意儿。
张三说,爹,你懂啥?这是手提电脑,高科技产品,在上面还能聊天查资料做生意呢!
张三爹一听,笑着说,乖乖,光知道有人脑猪脑狗脑,怎么电还有脑子?
张三说,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张三爹发现,张三自从拎回来那个洋玩意儿,连门也不出了。张三爹想,这小子八成是让那洋玩意迷住了。张三爹说,三,你姑身体不太好,我买点东西,你替我去探望一下,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去你姑家吗?
张三说,我现在没有时间,要不,我给你点钱,你买点东西去探望一下。
张三爹一听就来气了,说你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说着就和张三吵了起来。张三爹是个聪明人,眼珠一转说,好好好,你玩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张三爹从家里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张三爹又返回家中,偷偷地把电闸关上了。儿子不知内情,看着电脑显示器,自言自语道,停电了,我半天白忙活了。张三转过身,看着爹。张三爹看了一眼张三,吓了一跳,只见张三的眼睛很浑很暗,精神恍惚。张三爹问,儿子,你病了?
张三说,我没病。
张三爹说,还说没病呢,你看你那眼神,八成是病了。
张三一听很生气,你怎么乱说我病了呢?
张三爹说,你说你没病,我拉你找个医生看看就知道了,
张三的鼻子都气歪了,和爹又吵了起来。
这时,一个人跑进了张三家的院子。张三爹一看不是外人,是村里的六爷进了自家的厕所。六爷今天想去赶个集,半路有点尿急,就跑进了张三家的厕所。张三眼睛一亮,就跑了过去。六爷刚想提裤子出来,就让张三堵在了里面。张三说,六爷,你用我家的厕所,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六爷一听笑了,说,你看你这孩子,我上个厕所还要给你打什么招呼?
张三说,这可不行,万一我娘我姐在里面,那还了得?
这句话把六爷憋得脸红红的,气得指着张三的鼻子说,你小子怎么这样说话?
张三爹赶忙过来说,六哥别生气,这孩子在和你开玩笑呢。
六爷说,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他跟我开玩笑,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说着,六爷就往外走。
张三一把就拉住了六爷说,不能走,你还没有给钱哩。
六爷傻愣愣地看了张三半天说,怎么,我撒泡尿还要钱?
张三说,是啊,你来我们家的厕所,污染了我家的环境,给我们卫生费是应该的。
六爷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三爹忙过来说,这孩子脑袋进水掉进钱沟里了,六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你快去忙你的吧!
六爷想走,又让张三抓住了,说今天不给钱,你就别想离开这里半步。没法儿,六爷只好掏出一块钱给张三,气呼呼地走了。
六爷心里很生气,正好村里的阿九从六爷身边过来。六爷想,大清早让张三骗我钱不是吉利事,不行,我得把损失找回来。这样一想,六爷就拦住阿九说,阿九,昨天我帮你看了半天孩子是不是?
阿九说,是啊!怎么了六爷?
六爷说,阿九,你知道在城市这叫什么吗?
阿九问叫什么?
六爷笑了笑说,叫钟点工。
阿九说,那又怎么了?
六爷说,我给你打工,你要付给我钱的。
阿九一听来气了,说六爷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问我要起钱了?六爷不管那一套,非向阿九要十块钱。没法儿,阿九就只好给了六爷十块钱。
阿九越想越生气,阿九正好路过张三家门口,就想起一件事来,前几天张三家的墙倒了,张三爹喊阿九过来帮忙。阿九想我不能白给他帮忙,那天天那么热,我浑身累了一身汗,他连口茶也没给我喝,我应该向他要点工钱去。这样一想,阿九就向张三家走去。
这时候来了一辆救护车,从车上下来一群医生,他们进了张三家,把张三拉走了。他们说,张三患上了城市综合症,这种症状明显的反应就是见钱眼开,六亲不认。这种症状传染得很快,目前对这种症状还没有较好的治疗方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他隔离起来。
阿九让这情景吓住了,心想,我是不是也被传染了?
郁闷的“香猪”
茨 园
法官老于的新房子装修好,便从老家接来了独身的父亲。老于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他不在时家里的门不能随便开,尤其是那些拎大包小包来送礼的。老爷子倒很听话,经常对老于说今天又有几拨几拨人来了,“但我就是没放进来一个”。老于虽有些哭笑不得,嘴上还不能说什么,毕竟,不能随便让人进是他说的,而且他也真担心万一老爷子放进来的人,影响判案不说,波及仕途那就不好玩了。不过,老爷子还是犯了次错误,不仅放进了两个人,而且还收了礼:两头香猪。
那天,老于一回到家就听见后院哼哼唧唧有响声,正纳闷儿,老爷子趋前小心翼翼解释说本来这两人头天来过的,他没让进,但今天人家抱了两头身上有花纹的猪,他一时心里喜欢,就让进来了。老于越听越纳闷儿,觉得这两个送礼人也忒精明了,到后院一看,也就想出了缘由。原来,当初老于决定买一楼时,就是相中了阳台后七八平方米的一块地。多年来,老于一直想把父亲接到城里,但父亲总不习惯都市生活,住不上几日就吵着要回。老于要了一楼,目的就是给父亲弄块“自留地”,心道老爷子只要有了乐趣,便会在这里扎根。果然,老爷子一来,便把那块地弄得绿盈盈的。所以,老于一到后院就明白了那两个送礼的肯定是看到了后院的景致,猜到了“主人”的爱好,弄了两头小猪崽过来,以致老爷子抵不住诱惑,收了。
老于看着两头哼哼咛咛的小猪崽,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若不是老爷子解释说人家说这是两头香猪,长不大,只是宠物一种,老于恨不得一脚踹死一个,当晚就红烧乳猪吃。“以后我不在家时,你可不能再随便收别人东西啊。”事已至此,且老爷子喜欢,老于不好再说什么,淡淡说一句,问了问送礼人有没有留下姓名,也就默许了。
第二天,两个点头哈腰的人出现在老于的办公室,悄声问那两头香猪老爷子是否还看得上眼,老于“唔”了声表示心知肚明,便像往常一样公事公办严严肃肃问起案子的情况。
渐渐,老于也喜欢上了这两头香猪,常把它们当成谈资在酒场上跟人说起。至于猪的来源,老于直言说是朋友送的,并不避讳别人会不会想入非非。他打听过了,这东西虽比普通猪贵些,但绝不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般人养着也稀松平常。
半个月后一审判决时,老于让那两个被人称作“老赖”的人基本满意了。过了两月,两个“老赖”被唤去二审时,觉得老于冷若冰霜的,便以为他忘了他们是送香猪的主儿,便陪着笑问老爷子那两头香猪养得还开不开心。“一会我下班了,你们跟我到家一趟。”老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两个“老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等着老于下班。老于没让两“老赖”进屋,直接把他俩领到后院,撇下句“你俩看着办吧”便扭身走开了。两个“老赖”看着自己两个半月前送来的两头小巧玲珑的“香猪”,立马就懵了,这两头“香猪”,如今体重起码40公斤,而且原本身上斑斓好看的花纹没了,整个两头农家大院养的肉猪。
刘老师
王桃富
他姓刘,叫刘懿。上世纪70年代农教轮换时有人叫他酸老师。那时,教师在社会上没地位,一度叫成“臭老九”。贫下中农子女进学校当老师,刘老师被轮换出去当了半年社员。积极分子们看不起当老师的,都说当老师的是用三角板分吃锅巴,一分一厘都算计,真是小气鬼,铁公鸡一毛不拔,大家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连二斤粮票也舍不得出,就一个字,酸。于是刘老师就成了酸老师。可是他的学生都叫他帅老师。这是因为唐山地震后,他慷慨解囊一次性捐了300元。那时候的300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再次听到酸老师这个名称是90年代。那年刘老师参加市劳模大会,晚上休息时和商界两位劳模住一个房间。两位见刘老师内衣内裤都是补丁摞补丁的,简直成了周总理的睡衣,都90年代了还有这号人,不免好笑。刘老师见人家不眨眼地看他,也不理会,径自裹紧被子扭过脸鼾鼾睡了。回来后有人见说此事,便取笑他“酸先生总改不了酸本性”。可是他的学生们仍是很亲热地唤他帅老师。那是因为村里有个困难户死了老婆,自己又体弱多病,眼看孩子要辍学,刘老师二话没说,用自己的工资供这孩子上初中直到研究生毕业。学生们都说:“我们刘老师助人为乐不是酸,是帅!”
第三次听到酸老师这个称呼是2000年。这时刘老师已50多岁。女儿快要出阁,刘老师置办的陪送很简单,仅一口箱,一对枕头,一拢铺盖,外加一个梳妆台,拢共还不足千元。这要在改革开放初期也还看得过眼,可这是21世纪啊,亲家知道了嫌他丢人败兴,就讥笑他:“老刘思想守旧不跟潮流,都换世纪了还是酸先生出手,真酸气!”奇怪的是他的学生们从来没在背后喊过他酸老师,逢人总是夸他帅极了,能遇上这样的好老师是他们这帮学生娃的福气。这年他给班上购买了人均三本课外书,还给全班三十人每人都订了一份《语文报》,语文成绩在全县遥遥领先,更可喜的是还有好些同学文章都见报见刊并且获奖了,连县教委主任都翘起老拇指赞他成绩斐然:“难能可贵,真不愧是帅老师!”
2003年,刘老师上班、下班还是骑着那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同事都打趣地说:“老帅,应该推陈出新了。”刘老师则摇摇头,说:“早哩,等过了2008再说吧!”
2008年过了,而刘老师呢,上下班还是骑着那辆寒碜得更不堪入目的自行车,只是哪里坏了哪里修,并没有要更换的意思。修理自行车刘老师可不外行,打小就学的,他的自行车从来都是自己修。而且见有人自行车坏了,他都要主动请缨上门服务的。
同事们又打趣说:“去年抗震救灾,你给汶川灾区捐了5万元;奥运会,你不甘落后也捐了5万元;资助贫困大学生你又是倾其所有。你心里不要光装着别人,也得想想你自己,今年说啥也得买辆摩托,最起码也得弄个电动自行车。不要总让人家说咱酸,叫咱酸先生,也得长长咱人民教师的志气!”
老刘还是老刘,本色不变,还是那辆破车。
同事们心疼老刘,索性把老刘那辆破车给藏了起来,你三百,我二百,合伙给老刘搞了辆电动自行车:“年龄大了,摩托不大好掌握,骑这个吧。”
“你们没听说生命在于运动吗?还是让我活动活动筋骨锻炼锻炼身体吧,我可不想瘫了,还想多活几天看看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哩!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心疼我,大家的情我心领了,可我老刘命贱,享受不了那些奢侈品,没办法。”
几天后,同事们都收到一张汇款单,和他们给老刘买车用去的钱一分不差。
同事们凑钱给老刘买了电动自行车,让老刘也风光风光,哪知犟老刘就是不赏脸,没了自行车骑,难不倒他,上下班他就干脆健步如飞地走起路来,风尘仆仆,还挺精神的。同事们拗不过老刘,只好把那辆破车又完璧归赵。
第四次听到酸老师这个称谓是老刘退休后。老刘退休后没选择在家颐养天年,而是为让我们的城市更加低碳环保,选择在街上摆个摊义务修理自行车,回家吃饭时,还总不忘捡回一些人丢弃在路边的塑料瓶。
老刘桃李满天下,每逢年节,贺年卡总是雪片似的纷至沓来,而且,哪张贺年卡上称谓都是“帅老师”。看着张张贺年卡,想到学生们一个个用知识垒砌中国梦,爆竹声中的老刘笑成了一朵花。
这天,我正在收看电视节目,妻子风风火火进来说,老刘通过红十字会又向灾区捐了10万。我正想对妻子说点什么,来爷爷家度暑假的老刘的八岁的孙子跑来问我:“老伯,你快告诉我,我爷爷究竟姓什么?为什么总有些人叫他……”
“孩子,听好了,你的爷爷跟你和你爸爸属同一个姓:同是我们中华民族大写的刘。你的爷爷就是人们交口称赞的大名鼎鼎的刘懿刘老师。”
老刘的乖孙子听后瞪大眼珠子似乎仍有些不解……
责任编辑:王雷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