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能给我“寄”个妈妈回家吗

于澄澄

何忠龙近影

何忠龙，一个身心俱创的农民工，8年前收养了一个弃婴，从此他的人生有了寄托和色彩。为了女儿，他振作起来，含辛茹苦打两份工，做着艰难的单身爸爸。孩子孝顺争气，上小学后成绩优异，让何忠龙欣慰。但让他为难的是，女儿一直在追问自己的妈妈，何忠龙编了很多善意的谎言，把孩子从1岁蒙到了8岁。现在上三年级的女儿很懂事，谎言实在难以蒙下去了。他不忍心让无辜单纯的女儿得知真相后稚嫩的心灵受伤，迫切想为女儿找一个爱心妈妈……

近期，何忠龙拨通了知音热线，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善良有爱的女读者，给女儿一份甘霖母爱……

缘遇弃婴，“父女”竟是同月同日生

何忠龙1972年出生在河南省泌阳县羊册镇，在八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1990年夏，因为家庭贫困，上高中的他辍学与哥哥一道做小买卖。

1997年，何忠龙和邻村女孩李芳（化名）相恋。这年，李家盖新房，何忠龙开车运砂石，因疲劳过度中途翻车，车毁人伤。昏迷的何忠龙被送到医院抢救，他的两条腿骨折，下巴粉碎性骨折……做了几次手术，他刻苦锻炼，终于重新站起来。因为他身体大不如前，李芳开始嫌弃他。尽管两人在家人的压力下1998年勉强结婚，但李芳不想在家里住，和何忠龙经常吵闹。1999年7月，无力挽救婚姻的何忠龙只好忍痛离婚！

1999年9月，何忠龙离开泌阳这个伤心之地，去湖南湘潭市投靠姑妈，在一家肯德基做保安，每个月工资600元。他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心境仍然灰暗。2005年腊月初六是何忠龙的生日。这天傍晚时分，他像平常一样去肯德基值班。在途经一个花坛处时，他突然听到婴儿的哭声。借着昏暗的路灯光，他看到花坛里侧有一个小篮子，篮子上面盖一个破旧的绿色棉袄，里面是个女婴，放着一张字条：“请好心人收养。2005年农历腊月初六中午出生。”何忠龙不禁唏嘘：这是个刚出生半天的弃婴啊！他把手指放在婴儿嘴边，婴儿竟知道吮吸，大概是饿坏了。何忠龙的心猛地一酸：这个婴儿跟自己是同一天生日，真是有缘啊！他怎忍心看着这个刚出生的生命在天寒地冻中凋零？

于是，何忠龙提着篮子，立即打车将婴儿带回姑妈家。姑妈立刻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奶粉和尿片，给女婴喂奶。可怜的孩子终于吃到了她来到人间的第一口奶，兴奋得手舞足蹈。这一晚，何忠龙想了很多：自己的生日，没有祝福，没有问候，甚至连一碗鸡蛋面也没有，但老天却给了自己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坎坷的婚姻，贫寒的家境，几年在外打拼经历的淡薄人情，他感觉自己的命运跟这个出生即被抛弃的女婴相通相连。

养了三天，女婴小脸红扑扑的。何忠龙带孩子去妇幼保健院做了检查，孩子一切正常。他感觉自己变了个人，仿佛不是他救活了这个弃婴，而是这个弃婴给他沉寂的灵魂打开了一扇窗，他的心变得亮堂起来了！他把一个月的工资都给宝宝买了奶粉和尿布，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每天上班，他脚步变得特别坚定，因为从前自己挣钱是糊口，但现在不同了，他还要养活另一个与他息息相关的小生命。每天下班回家，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特别焦急，因为他恨不能一下子就见到自己的宝贝。他给女儿起了乳名“欣欣”。

过了三个月，眼见女儿一天一个样，何忠龙心里美滋滋的。但生活却没那么简单。眼见姑妈因为照顾襁褓中的女儿累得病倒，自己的工资给欣欣买尿布奶粉后，自己的生活费都捉襟见肘，他意识到孩子放在姑妈家不是长久之计，无奈地想得到父母的帮助。他硬着头皮求母亲，善良的母亲没有反对，只是让他再仔细考虑。何忠龙明白母亲是为他着想：一个单身汉，经历婚变的重挫，车祸的伤害尚未彻底治愈，自己还在为糊口奔波劳作，怎么有能力养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要是将来再婚，人家能接受你捡来的孩子吗？

权衡再三，他还是无法舍弃欣欣。他在电话中对母亲倾诉：“我跟这个女娃是同月同日生，我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送给我的女儿，我不能不要，哪怕就是我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一定把她带大。我的女儿，就是您的孙女啊！”他的母亲被感动了，哭着说：“那你把孩子抱回来，我们帮你带吧！”

亲情抱团疼，一个人的养女一个家的亲人

2006年3月，何忠龙把欣欣包裹得漂漂亮亮的，带回了家。孩子的奶奶马上去镇上买奶粉尿布，姑姑和婶婶们则回家里找孩子们儿时穿的小衣服。

见善良的家人接纳了女儿，何忠龙放心地回到湘潭上班。想到仅做保安的收入不能支撑自己和女儿两个人的费用，他又打了一份工，在后台做肯德基的配料腌制。两份工有一千多元工资，何忠龙留下了微薄的生活费，其余都寄回了家。想到欣欣能喝足奶了，就会长胖长高，他常常笑出声来，这份舐犊深情让他累并快乐着。欣欣一岁多了就会在电话里叫爸爸，更让他激动无比。每年五月底六月初，何忠龙都会回家帮父母收麦子，这也是一年唯一能跟女儿团聚的时候。

2007年6月，何忠龙回到家里，欣欣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喊着说想爸爸，天天都梦到爸爸。父女两人哭一会笑一会，一家人看着也跟着抹眼泪。

这次从老家回湘潭不到四个月，何忠龙在电话里得知，父亲因为早晨急着起来给孙女冲奶粉，不慎跌倒，左腿骨折，正在镇医院治疗。考虑到哥哥姐姐都要忙自己的家事，母亲要照顾孙女，他心急如焚，请了长假回去照料年过古稀的父亲。

其间，他得知了很多家人照顾女儿的感人细节。欣欣经常生病，为了给她多补充营养，伯伯姑姑们把自己孩子的零用钱都减少了，省出钱给欣欣多买好吃的。上年冬天，欣欣半夜突然发高烧，浑身抽搐，三姑和小姑闻讯赶来，抱起孩子就往镇中心医院赶。医院的李清医生见到欣欣，语气沉重地说，要是晚送来个把小时，孩子就有生命危险了。那天下着冻雨，三姑穿高跟鞋走路不方便，为赶时间，她干脆脱掉高跟鞋，穿着袜子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孩子得救了，她的两只脚却冻得失去了知觉，回家用热水泡了很久才缓过来……何忠龙深深明白，为了欣欣，付出的何止是他自己的辛苦啊！endprint

对女儿，对亲情的满足让何忠龙无比欣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天，欣欣依偎在何忠龙身边，嗫嚅着问：“爸爸，妈妈在哪里？为什么我总是见不到妈妈，为什么别人有妈妈我却没有？”何忠龙无言以对，他转过身去，久久不忍直视女儿那懵懂期待的眼神。之前，女儿也会问妈妈在哪，何忠龙和家人都以她的妈妈在外打工搪塞过去了。可女儿一天天大了，一天比一天懂事，也一次比一次问得郑重、执拗，该如何作答？瞒一辈子吗？知道真相女儿会不会受伤……

欣欣时常问妈妈在哪里，也是一家人的心事。他们能无私地疼爱这个可怜女孩，但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妈妈在哪里，谁也不愿告诉她身世和真相。于是，大家寻思：“何不给她找个像亲妈妈一样疼爱她的妈妈呢？”可根据何忠龙的条件，这也难上加难。而让何忠龙操心的事情比这更多。要让女儿生活得更好，要让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都需要很多很多钱，他面临越来越大的经济压力，他必须寻找解决之道呀。

2008年6月，何忠龙满腹心事地回到湘潭上班。听说东莞打工工资比湘潭高，他很快辞工去了东莞，在一个皮革手袋厂打工。刚发工资，他把比在湘潭多挣的几百元钱，给女儿买了棉花糖等各种小吃寄去。欣欣高兴得一天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兴奋地告诉何忠龙，她已经上幼儿园了，是小姑每天接送她。

2009年春节，何忠龙很想和女儿、家人团聚，可他却不能，必须把节约的钱寄回补贴家用，给女儿多买一套新衣服。那年除夕，何忠龙独自一个人留在宿舍，外边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没完，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就在这时，欣欣打来了电话：“爸爸，您吃饺子了吗？爸爸，您冷不冷啊？爸爸，如果那边没有饺子，如果那边很冷，就回家吧，我可想爸爸了！”无尽的温暖顿时涌上心怀，何忠龙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了无数宽慰女儿的话。当子夜的钟声响起时，他暗暗发誓，一定努力挣钱，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欣欣总提到找妈妈，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之后，何忠龙的哥哥姐姐和妹妹的电话里，经常提到这个问题，让他非常苦恼。2010年春节，他的经济条件仍然没有好转，为了省钱，他又没有回家。跟往年一样，他给女儿和父母寄去了新衣和好吃的，而这一次，欣欣打电话没有往年的快乐欢笑：“爸爸，您不要再给我寄好吃的了，您能给我寄个妈妈回来吗？幼儿园的孩子都有妈妈，只有我没有。”何忠龙心里无比酸涩，泪水直流……

母爱似那糯糯的乳香，我要女儿尝一尝

2010年5月底，何忠龙回家替父母收麦子，三姐给他介绍了一个镇上的女孩。为了女儿，本来被感情伤透了心的何忠龙硬着头皮去相亲了。这个女孩欣赏真诚善良、踏实肯干的何忠龙，两人甜蜜相恋了。

但是，对于欣欣的态度，很快让他们两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何忠龙把接纳女儿看作发展恋情的先决条件。可对方没有工作，需要依靠何忠龙生活，她觉得背上欣欣这个“包袱”，他们的婚姻太沉重不会幸福。于是，她要求何忠龙将欣欣送人，然后两人开始全新的生活，生育自己的孩子。可何忠龙怎么可能舍弃宝贝女儿，两人的恋情因此告吹。

之后又有亲友给何忠龙介绍对象，对方听说他有个养女只见一面就走人，有的连面都不愿意见……

对于这些，何忠龙没有抱怨。他在日记本上记下了这样的感悟，勉励女儿和自己：“女儿，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缺憾的，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懂得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幸与无奈，而你是幸运的，至少你活了下来，并且还有人爱。那时，你就会比现在更懂事，更懂得体谅与接受……”

何忠龙依旧给家里寄钱，给女儿寄好吃的好穿的。他打电话也频繁起来，女儿对他的依赖也跨越时空与日俱增。有时，只要听到电话嘀的一声响过就挂，何忠龙就知道是女儿打的，因为那是他们父女之间爱的信号，那是女儿想他，为了省电话费又马上挂断了……

2011年9月1日，欣欣在镇中心小学上学了。这个月，何忠龙多寄了500元，让妹妹给女儿多买几套换洗衣服和文具。他的妹妹在该小学教书，每天负责照顾欣欣上学、放学，让何忠龙很放心。

没想到刚开学不到两个月，欣欣因为不会算数，对学校有了强烈的抵触情绪，她给何忠龙打电话时急得直哭。何忠龙了解女儿要强的性格，她不想让自己的成绩落下。但聪明伶俐的女儿不会算数，他还是不解。这时，妹妹给何忠龙打电话，他才豁然开朗。原来，欣欣数学不好有一个复杂的原因，那就是她看到别的孩子每天都有父母接送，心里羡慕又疑惑，每天都会问小姑，为啥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接送，而她每天只有姑姑照顾。她想不通，上课注意力无法集中，所以才严重影响了学习，而绝不是所谓的笨才学不好。何忠龙显得十分焦躁：女儿才刚上一年级，这日久天长，如果同学问起来，那孩子的压力不是更大了吗？

2011年10月中旬，何忠龙的母亲在门口给欣欣砸核桃，不慎摔倒，一条腿扭伤骨折。他毅然辞工回老家。在进家门的那一刻，欣欣飞奔扑过来，老母亲露出了灿烂笑容，何忠龙这一刻深深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家，对于女儿是何等的重要！让他欣慰的是，回家不到一个月，他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接送女儿上下学，女儿的数学竟神奇地开窍了，成绩后来居上！

何忠龙带回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母亲的医药费用、女儿和家里的各种开销，逼得他到村里的瓦窑干活挣钱。由于劳动强度大，每天收工后，何忠龙浑身肌肉痉挛，痛苦不堪。窑场离家500米，他半小时才走到家。欣欣看到爸爸回来，扑进爸爸的怀里一阵亲热，然后给爸爸搬椅子坐，把自己的水杯斟满水给何忠龙喝。看爸爸不想吃饭，懂事的欣欣劝道：“爸爸，我给你拍个黄瓜，喝瓶啤酒解乏，好不好？”看着女儿稚嫩的笑脸，他即使不想吃，也会勉强吃半碗饭。吃过饭，欣欣依然黏着爸爸，搬来小板凳，站上去，给他捶背、揉肩，何忠龙幸福的泪水往心里流。他知足了：有这样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儿，怎样付出都值得！欣欣对家里每一个爱她的长辈都很孝敬。一天，她放学后弄了一大抱野菊花回家，自豪地对爸爸说：“我们老师说，野菊花对眼睛好，我就采来给奶奶。奶奶喝了野菊花茶，眼睛就不痛了，我看见奶奶天天揉眼睛，心疼啊！”

2012年11月，曾经的工友介绍何忠龙到湘潭一家国企做磨修工，这份工作虽然又脏又累，但工资高，每月可拿到1700块。临行前，欣欣抱着爸爸懂事地说：“爸爸，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好好读书，考最好的大学，将来养爸爸老！”这暖心的话让何忠龙泪流满面。

何忠龙为了多存钱供女儿将来上大学，他每天白天辛苦工作八小时后，又在公司做起了兼职保安，晚上从7点到零晨3点值班，疲惫不堪。但两份工有3000元收入，让他一直咬牙坚持着。

进入2013年，争气的欣欣做了班长，成绩越来越拔尖，越来越懂事。她更加频繁地追问妈妈，何忠龙编的善良谎言再也无法轻易蒙住女儿，不断受到孩子的质疑，他只好挖空心思不断编别的借口“圆谎”。他无法想象谎言穿帮后女儿将受到怎样巨大的心灵伤害！而且，超负荷的工作让身体孱弱的他越来越难承受，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如果有一天，自己倒下了，女儿谁养？父母年事已高，父亲80岁，母亲77岁，都有伤病，照料孙女越来越力不从心……

想着这些，何忠龙心里越来越恐惧。他那颗抚育弃婴的水晶般的善心，在严酷岁月的不断侵蚀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他迫切期望碰到一个善良有爱的女子，做聪明懂事的女儿“多年不见”的好妈妈，和他一起共担生活的风雨，让宝贝女儿尝一尝那糯糯的母爱乳香，一直生活在美好幸福的童话中！

作为《知音》的忠实读者，2013年12月下旬，何忠龙希望通过本刊进行“爱心征婚”。我们真心希望，他这份无私的大爱能够呼唤爱的回响，也希望广大读者热心牵红线，玉成佳话！

[补记] 本文发稿时得知，何忠龙的母亲刚刚不慎摔伤，他于2014年2月10日辞职回家照顾老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