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刷房东余额宝，“安全堤坝”从哪里溃口

飞弘

余额宝最近集万千关注于一身，是百姓坊间热议的话题。它自推出8个多月来，用户数高达8000多万，资产规模突破5000亿元。余额宝的出现，对传统商业银行形成极大冲击，为此有人提出取缔余额宝。2014年3月上旬全国“两会”期间，央行行长周小川等高层4次明确表示，不会取缔余额宝，但未来会完善相关的监管政策。最近北京丰台公安分局破获一起余额宝侵财案件，此案令广大支付宝、余额宝用户警醒、深思……

2012年10月19日，何泳在电话里向房东求援：“方叔，我今天晚上加班，麻烦您帮我收件快递好吗？”方元军爽快应允：“没问题，正好我今天轮休。”傍晚5点35分，快递公司送来一个大件包裹，方元军替何泳认真签收。何泳出生于1987年4月，山西侯马人，毕业于太原理工大学，在北京丰台科技园上班。半年前，他以每月700元的价格，租下了方元军家一间10平米的小次卧。何泳讲卫生、勤快懂事，方元军和妻子李杏秀热情善良，房东房客相处愉快。

当晚9时，何泳下班回家，方元军将包裹递给他：“三天两头就有你的快递，买的什么呀？”何泳拆开包裹，一边试穿湛蓝色羽绒服一边回答：“我是‘淘宝控，大到电脑、电暖气，小到耳机、剃须刀，全从网上购买。”说完，他指着羽绒服问方元军：“这件衣服的颜色、款式、做工都不错，你猜多少钱？”不等对方回话，何泳自己报出价格：“350元，比商场里足足便宜了200元。”45岁的方元军家住丰台区木樨小区，是个体出租车司机。此前他听人说过网购便宜，没想到价格如此悬殊。

临睡前，方元军向李杏秀大发感慨：“何泳什么东西都在网上买，一年要省多少钱呀！”李杏秀小丈夫一岁，是北京公交系统的售票员，平时也很少上网。她回答丈夫：“干脆让小何教教你，以后咱们也在网上买东西。”妻子的话正合方元军心意：网购不仅能省一笔钱，还能免去他陪妻子逛商场的烦恼与辛苦。

次日一大早，方元军敲开何泳的门。得知对方来意，何泳大度告诉方元军：“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早饭后，他陪方元军来到小区附近的建设银行，指导他开通了网上银行。回到家，方元军打开电脑，何泳又手把手教他申请支付宝账户，输入注册信息，设置登录密码，点击购物。演练几遍后，方元军掌握了网上购物的全部步骤。此后，方元军夫妇在网上淘了按摩椅、电子秤、蚕丝被等商品，还更换了家里的彩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电。李杏秀将账单与商场里的标价一一对比后，惊喜地告诉丈夫：“支付宝真是个‘宝，咱们网购这些东西，省下了2300元。”这对朴实的中年夫妇，结结实实享受到了网购的实惠与便捷……

2013年7月6日，方元军在支付宝上存入3000元，准备给儿子买一辆电动自行车。李杏秀担心上高中的儿子骑电动车不安全，说服丈夫改变了主意。夫妇俩决定将这笔钱取出来去银行存定期。然而，方元军却不知道如何将支付宝里的钱取出来。何泳告诉他：“方叔，支付宝不能直接取现金，必须转到您绑定的网银上才能取出来。”得知方元军想将3000元取出来存定期，何泳抿嘴一笑：“方叔，您OUT了，何不将钱转到余额宝里？”方元军问：“余额宝是什么？”何泳耐心向他解释：“余额宝是支付宝为用户推出的余额增值服务。支付宝里用不完的钱可以转入余额宝，平均收益能达到6%。而且通过余额宝，您还能随时消费和转出，这种活期存款收益远远超出银行定期存款。”方元军与李杏秀半信半疑。何泳当即指导他们将支付宝里的3000元全部转入余额宝。

尽管如此，方元军仍然觉得何泳言过其实，他所说的高收益绝对是神话。然而，2013年9月26日，方元军好奇地登录余额宝，发现账户上竟然多了几十元的收益。他冲厨房嚷道：“老婆，何泳说的是真的。”李杏秀凑到电脑前，一脸激动：“以后咱们家多余的钱就别存银行了，都存进余额宝。”几天后，方元军将家里的7万元定期存款取出来，全部存入余额宝。

当天晚上，李杏秀特意炒了几个菜，方元军抱回半箱啤酒，请何泳在家里吃饭。两个男人对饮起来，几杯酒下肚，方元军满脸通红，毫不掩饰对何泳的感激与钦佩：“小何，还是你们文化人好，轻轻松松就能挣钱，哪像我与你李婶，上班累个半死，也挣不到什么钱。”何泳被方元军的诚意感动了：“方叔，其实您和李婶的脑子挺好使的，关键是要多接触新生事物，与时俱进。”方元军频频点头，李杏秀趁机表示：“小何，你在北京没什么亲戚，以后咱们就当亲戚来往。要是碰上合适女孩，我给你介绍。”何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谢你们看得起我。”

这年10月，何泳与谢蓝确定了恋爱关系。谢蓝与何泳同龄，山西运城人，毕业于北京中华女子学院，在大众汽车4S店上班。11月5日，何泳退掉出租屋，搬入丰台区光辰小区与谢蓝同居。搬家当天，他向方元军夫妇辞行：“方叔、李婶，我会抽时间来看你们。要是以后遇到支付宝、余额宝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相处1年多，方元军夫妇对何泳竟有几分不舍，一直将他送出小区。生存压力及与女友的甜蜜，让何泳没有时间、精力再与方元军夫妇联系。偶尔在网上与方元军不期而遇，他也只是客套地打个招呼;方元军倒很热情，经常毫不隐讳地向他报告余额宝里存了多少钱，获取了多少收益。每次何泳都热情地祝贺他。方元军心里生出几分骄傲与得意。

这年12月，方元军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浙江杭州一位中年妇女开通余额宝仅一个月，里面的2800元就被人盗刷一空。杭州警方为此发微博提醒余额宝用户：“支付宝、余额宝要分别设置高等级密码，防止资金被盗刷。”联想到家里的全部积蓄都在余额宝里，方元军心里一紧。当天晚上，他折腾两个多小时，将自己的支付宝、余额宝重新设置了高级别密码。

2014年1月24日傍晚6点，方元军收车回家，路上他想打电话叮嘱妻子做自己爱吃的糖醋里脊，然而手机却没有信号。他误以为手机太陈旧，信号不好，没有放在心上。晚饭后，方元军取出手机卡插进李杏秀的手机里，同样也没有信号。一脸困惑的方元军自言自语：“今天中午我还接电话呢，怎么手机卡突然就坏了？”他准备明天一早去营业厅补办。endprint

晚上9时13分，方元军登录自己的余额宝账户，准备给儿子买一款皮衣。电脑弹出的消息框让他惊呆了：支付宝交易记录显示，刚刚半个小时里，他的支付宝竟然发生了13笔交易，消费额度高达6.7万元。莫非自己的账户被盗了？方元军浑身哆嗦，赶紧登录余额宝账户给儿子买皮衣，准备消费掉剩下的3000元。可令他沮丧的是，自己竟无法输入支付密码。方元军慌忙拨打支付宝及余额宝客服热线，要求冻结自己的账户。然而2分钟后，他再次登录支付宝，发现又产生了一笔2700元的交易。这样一来，他余额宝里7万元的现金，被盗刷6.97万元，只剩下了300元。9时45分，方元军向丰台区公安分局报警。

很快，警方赶到方元军的家。根据方元军提供的支付宝消费信息，警方发现，总共14笔消费主要集中在当晚7时零3分至9时20分。数额最低的2300元，最高的7100元，交易发生在一家奢侈品网上，消费对象是辽宁一家保健品公司的“陈某”。方元军和李杏秀不明白，手机在自己手里，密码被自己掌握，谁能够轻而易举盗刷自己的资金？警方当即立案。

第二天上午，方元军拨通了何泳的电话，含泪说：“小何，我余额宝里的6.97万元被辽宁一个姓陈的盗刷了，我和你李婶连死的心都有了。你有办法将钱追回吗？”何泳语气沉重：“方叔，交易成功就无法追回了。这是一种高科技犯罪，警方都难以破案。”傍晚，何泳拎着水果和保健品，过来看望方元军夫妇。一见何泳，这对朴实的中年夫妇都哭了。何泳安慰道：“钱财是身外之物，破财免灾，你们要多保重。唉，我当初真不该教你们开通支付宝和余额宝。”何泳安慰方元军夫妇好一阵子，直到晚上9点才起身离去。

1月28日，警方经过IP地址锁定、网络技术追踪、手机营业厅监控视频等多种侦破手段，竟锁定何泳为犯罪嫌疑人。晚上7时16分，丰台公安分局民警在何泳的出租屋将其控制。

据何泳交代，与谢蓝恋爱后，他的开支比以前至少翻了三番：除了每月负担房租、生活费、交通费等基本开支，他还要满足女友购买高档化妆品、皮草、手镯等高额消费。何泳是京城的小白领，每月工资5000元，经常不到半个月就花光了。一旦自己的购物需求得不到满足，谢蓝就与他发生摩擦，曾几次提出分手。为了挽救爱情，何泳动起了歪心思。

2013年12月15日，方元军在网上与何泳打招呼，何泳趁机向对方发送两张带有木马病毒的动态图片。一旦方元军打开，就会造成电脑中毒，这样何泳就能利用远程操控系统，破译他的支付宝和余额宝密码。可方元军对动态图片没兴趣，直接删掉了。一计不成，何泳又生一计，决定从方元军手机卡上做文章。

何泳以前就掌握了方元军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联系方式等真实信息，2014年1月，他利用这些信息和自己头像，移花接木做了一张方元军的假身份证。方元军的手机卡是在营业厅实名制购买的，1月24日下午4时，何泳带着伪造的身份证来到一家手机营业厅，他自称是方元军，谎称手机丢了，要求补办新卡。因为运营商的身份核实系统没有与公安系统联网，营业员用肉眼根本无法分辨身份证的真伪。仅仅20多分钟何泳就办理了新的手机卡，方元军的手机就此没有了信号。

走出营业厅，何泳马上按下“通过手机号码找回支付宝、余额宝密码”的按键，支付宝随即向他发送临时更改密码。当晚7点，何泳冒充辽宁的陈某，利用方元军的余额宝，疯狂给女友买铂金项链、钻戒、新款电脑等奢侈品，两个小时就消费掉了近7万元。

得知案件真相，方元军与李杏秀既震惊又愤怒。在接受采访时，方元军含泪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对何泳太信任了，对他没有任何提防之心。如果不是我将余额宝里的资金情况和自己的个人信息都告诉他，也许盗刷事件不会发生。”教训深刻，值得亿万支付宝、余额宝用户警醒。目前，何泳已被刑拘，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针对此案，著名信息安全专家谈建峰给广大支付宝、余额宝用户支招：网民要选择安全系数相对较高的支付方式，并安装及时更新的杀毒软件。为保险起见，支付宝密码可由英文字母、数字和符号组合而成，并定期修改;用户最好不要对手机进行“越狱”或安装不可靠的软件。当发现自己手机没有信号，而身边其他人手机却正常时，应立即致电支付宝及余额宝客服热线95188，及时冻结支付宝账户。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皆为化名）

编辑/阚 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