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游东非
2015-01-06李立风杨琳李立风
文/ 李立风 图/ 杨琳 李立风
猎游东非
East Africa
文/ 李立风 图/ 杨琳 李立风
我们对非洲的印象,是从“我是一个黑孩子,我的家在黑非洲……”的儿歌开始的,对中非关系是从20世纪70年代中国大规模援建坦赞铁路得知的,对非洲的资源是从《动物世界》中了解的,对非洲的现状是从联合国救援灾民中感受到的,仅此而已。非洲离我们太远了,因为远而神秘,因为神秘而充满诱惑,因为诱惑,产生了去看看的冲动。当得知可以去东非旅游的消息后,我义无反顾。
我们双脚踏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土地上。头上蓝天白云,凉爽的微风拂面,耀眼的阳光洒满大地,到处是绿油油的热带植物。来接机的是两个身材魁梧的黑人,我们分头上了两辆丰田越野车。肯尼亚地处东非,整个国家海拔比较高,平地也在900米以上。东非大裂谷从中西部纵切高原南北。肯尼亚的地理环境在非洲比较特殊,既有高山,位居非洲第二的肯尼亚山,也有漫长的海岸线,还有众多的湖泊和广袤的草原。虽然横跨赤道,但气温四季如春,旅游资源极其丰富。但是,盛产石油的非洲,却独独遗忘了肯尼亚,这个国家没有一丁点石油。因此肯尼亚非常贫困,不仅人民生活水平低下,14%的人口还受到艾滋病的肆虐,这里人均寿命只有54岁。但这个国家信奉温和的教派,人们安于现状,国家还比较安定。
内罗毕的穷人与富人
尽管我对非洲国家的落后状况有着心理准备,可还是对内罗毕的市容感到吃惊。内罗毕是肯尼亚的首都,号称东非最繁华的城市,但你不要把它与真正的“繁华”联想在一起。内罗毕的规模建筑,如国家博物馆、国际会议中心、高档酒店和独立花园等,都集中在城市中心大约两三公里的区域内,除此之外的其它地方还很破旧。但内罗毕已拥有了200万人口,急剧膨胀的人口与尚未完善的城市体系不相匹配,使得这个只有100多年历史的年轻城市有些不堪重负。但这个城市到处都在建设,道路在扩展,楼房在加高,商店还未竣工,处处是工地,显示出一种急于发展的心气,也蕴含着一种蓬勃。不知是谁发明了“发展中”这个名词,用它来形容内罗毕恰恰非常贴切。
尽管是“发展中”,人们的着装仍然体现着时尚,尤其是妇女的各式衣裙非常美丽,既突显了黑人女性凹凸有致的身材,也领导着非洲服装的变革。内罗毕很多人都有手机,而且人们喜欢在大街上边走边打电话。
向导带我们上到一处高坡去俯瞰内罗毕的全景。城市区域很小,相机不能使用宽幅,用相机的窄幅可以勉强框住这个城市的天际线。但我相信这个天际线一定会迅速扩展成一幅壮阔的画面。
天阴起来,雨丝开始飘落,街上的行人仍是从容不迫地徜徉,我们开始往酒店走。本来只消半个小时的车程,却走了4个小时,真正见识了内罗毕的交通。
似乎这个城市只有一两条宽阔的街道,而我们的车就堵在其中一条路上,纹丝不动已经好久,司机们都下车抽烟聊天了。向导泰迪说,这条路有时可以堵到深夜甚至凌晨。雨渐渐大起来,街上竟没有几个打伞的行人,但在屋檐下,树荫里,甚至草窠中已有了避雨的人们。看着犬牙交错、不分顺逆的大片停车,别说前进无望,想退出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只能望车兴叹。泰迪说,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是“突围”!我真佩服肯尼亚司机高超的驾车本领,多窄的地方哪怕旁边是深沟,他们也敢开过去,多大的坡哪怕倾斜着,也照走不误。有时骑梁而过,有时见缝插针,有时横跨马路牙子,有时逆道而行。这哪里是在一个城市里开车,完全是在警匪片里炫车技。好歹,我们的两辆车总算突出了重围,于是向东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没想到刚出虎穴又陷狼窝。小胡同的尽头也堵死了,只能容单车行驶的窄窄的柏油路上,堵着一进一出两溜车,连路肩都占上了。这个地方是内罗毕的贫民区。路边的铁皮棚子也就是一人多高,没有窗户,门口一般都拥挤着四五个脑袋。这样的铁皮棚子密密匝匝连成一排,排一排又连成一片。最外侧是木板搭成的简陋的摊铺,摊上的小商品用塑料布遮盖着防雨,小贩坐在旁边看着货。水沟里堆着垃圾,泛着恶臭。路上肮脏泥泞,污水横流。很多人并不避雨,仍然来往穿行,时有小孩子赤脚在泥泞中奔跑,溅起泥花朵朵。连泰迪都皱着眉头让我们把窗户关严,不仅因为恶臭扑鼻,他说这里也不安全,开着窗户难免有人抢东西。看到车里坐着外国人,就有人好奇地扒着我们的窗户往里看,倒也没做什么。
在肯尼亚,像泰迪这样有学历有稳定工作,令百姓羡慕的人,每年的收入也仅仅在320美元左右,那些老百姓又该是怎样的生活?他们住的如此之差,吃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医疗就更谈不到了。泰迪说,老百姓根本看不起病,病了弄点草药,好了算造化,死了也是命。前些日子,泰迪腹疼,不得已去了医院,花了3000多美金才好,一下子让他在内罗毕买房的计划倒退了好几年。肯尼亚虽然普及9年义务教育,但校服、杂费、食宿等等费用还是让很多穷孩子望而却步。要想上好一些的私立学校,其费用就更不是平民百姓能够负担得起的了。泰迪夫妇都有工作,他们把女儿送进私立学校,交完昂贵的学费,再也交不起食宿的费用,所以他的女儿只能带饭,只能走读。
我们见过穷的,但没见过这么穷的,大家瞪着眼睛向外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便在中国全民低收入的六七十年代,我们也是孩子能上学,大人有工作,住者有其屋,看病不花钱。比起非洲人民,不,真正的非洲难民我们还没有见到,比起肯尼亚首都的市民,我们的幸福指数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很多。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了内罗毕的交通警察,他指挥着逆行的车倒退,也指挥着这辆载着我们的越野车下了污水沟,这辆泥淖中的“巡洋舰”从污水沟里超越过长长的车队,总算走出了困境。然而,真正的感慨还在后面。
第二天,我们途径内罗毕西部,这个离市区不远的区域就是富人区。富人区占的面积非常大,道路整洁漂亮,两边植被长得很茂盛,开满鲜花。街上偶然走过保姆装束的妇女护送一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去上学;还有男孩子背着书包骑着高档山地车穿梭;几个妇女锦衣华服推着儿童车悠闲地漫步。这里的别墅间隔很远,都有很大的院子,房屋一幢一幢都建得很奢华。外面的围墙非常高,有的爬满三角梅,有的绿藤缠护。很多家门口都有穿制服的保安站岗,有的大庄园围墙甚至拉着电网,门口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把守。
我问,这里都住着什么人?泰迪说,很多政府工作人员住在这里,还有军队的长官,他们都是实权人物。要指出的是,泰迪说的政府工作人员并不是多大的官员,也就相当于我们行政机关的科处长,军队里的营团长,属于一撮一簸箕的芝麻官。可想而知那大官得是什么样。每个庄园都有仆人打理,很多人愿意到这样的庄园来工作,据说每月可以拿到相当于二三百元人民币的收入。昨天途经的贫民区与今天看到的富人区,展示了几乎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这种巨大的悬殊竟处于相隔不远的同一个城市,东部的贫困与西部的奢靡就这样遥相互望,形成巨大的不和谐,让人不禁由衷地担心。
1 我们驾吉普车在草原上猎游。 2-3肯尼亚妇女在田间劳作。 4 那库鲁国家公园的水牛。5非洲犀牛。 6慵懒的狮子。
被猴子打劫
从内罗毕出发,沿山路走了二十几公里,我们来到一处类似兵营的大门前,铁门紧闭还横着路障,里面有身穿迷彩服头戴贝雷帽荷枪实弹的人把守。看那架势不是兵营也是监狱。可路口明明竖着SERENA MOUTAIN LOOGE的牌子,应该是我们的酒店啊。我们被嘱咐不要下车,向导前去交涉,还递交了什么文件,签了字,活像在移交犯人。因为不知什么路数,大家没敢言语,精神都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坐得笔直,低头噤声,各自的神情可与犯人相媲美。后来才知道,肯尼亚酒店的入口几乎都是这种模式,不允许外人随便出入,荷枪实弹是为防止野生动物侵扰,或陪客人进山徒步时使用,完全是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办完手续我们的车开进去,大铁门随即紧紧关闭。
车子沿不宽的甬道往里走,环境越来越美,路旁的植被形成了绿色的墙,花草都修剪过,开得多姿多彩。几个黑人侍者热情地用斯瓦希里语招呼着大家:“将啵(欢迎)。”有人搬行李,有人引导着沿两边是矮篱笆的小路走入一座掩映在密林中的“山寨”。从“山寨”外观看,竹木外墙涂成绿色,茅草顶棚呈坡形,房屋依着山岩高低错落,与这里的山林相得益彰。
1 非洲蜥蜴。
2 肯尼亚马拉草原的斑马。
接待大厅像个舒适的家,高大的屋顶由粗大的裸木支撑着,橘色的吊灯和前台的蜡烛很温暖,沙发摆放在落地的大玻璃窗周围,窗外三面青坡拥着一泓湖水,一些野牛正在坡上徜徉,还有羚羊在湖边喝水。哇,太绝了!大家惊叫起来。第一天就看到野生动物,而且是在我们的驻地,在如此温馨的环境中这样近距离地与它们见面。我们纷纷拥到窗前,掏相机拍摄。
实际上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阳台,我们可以坐在藤椅上随时随地、毫无阻隔地与那些动物进行空间交流。但是工作人员嘱咐,出门一定要把阳台门关好,不然猴子和一些小动物一定会光临你的家。这个地方好美!
下午雨仍未停,我踱步到二楼的大平台,端杯咖啡,拿点饼干,捧着本小说,缩在沙发里,准备好好享用我的下午茶。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树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山野一片迷蒙。自个正琢磨着想心事,浪漫着,却见墙角窜出一只猴子直奔我而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它迅速地抢走了我盘子里的饼干,然后几个闪转腾挪窜跳到一个阳台上。其动作迅疾精准,完全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又忽见几只猴子在我家的阳台间蹦窜,手里攥着几根香蕉和不少水果,接着其它猴子闻味奔来,还有母猴拉扯着小猴前来就餐。看着猴子们大吃特吃,我就有点狐疑,谁这么不道德,不是不让喂野生动物吗?再细看,那猴子吃的怎么跟我昨天买的水果种类一样啊。哎呀,不好,我刚才为换空气把窗户留了一道缝,还没等我跑到屋里,就听同屋伙伴在房间里大叫:“猴子进屋啦。”原来猴子闻到气味就前来打劫,一条窗缝轻而易举地让猴子有了可乘之机。屋里一片狼藉,手提袋被翻得乱七八糟,吃的和各种东西扔了一地,幸亏锁上了箱子,不然细软也难保了。非洲的猴子,好厉害。
纳瓦沙的鱼鹰
我们的车停在一片合欢树林中,大家下来准备泛舟纳瓦沙湖。纳瓦沙湖并不大,却非常有特色,湖面覆盖着一层水葫芦,好像一片绿色的陆地,大片的绿色之上,时有紫色的花儿摇曳。蓝色的小船载着身穿橙黄色救生衣的人们,漂荡在一望无际的绿色中间,美得有些不真实。船主用力拉启发动机,我们的小船便犁开水面飞驰起来。船头所到之处,水藻迅速分开,又迅速在我们身后合拢,然后随着水波上下颤舞。不一会,这一切便重新归于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中,也涌动着蓬勃的生命,成群的河马潜伏在水中,水面只漂浮着它们宽阔的后背和细小的鼻孔,不时,一两只河马会张开大嘴喷发出冲天的水柱,随之摇晃摇晃巨大的身躯。这动作也会惊扰到身边的伙伴,然后大家重新缓慢地调整各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潜伏下来。但它们似乎是吃饱了,冲水柱的动作半天才来一次。船主告诉我们,这看似温顺笨拙的家伙,其实很具有攻击力,如果有人侵袭它们,河马的报复不会只满足于把你驱赶走完事,它们伤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纳瓦沙湖更多的是水鸟,鹭鸶与鹈鹕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水鸟悠闲地伫立在水藻之上,雕塑一般。小船在水面飞驰,那些水鸟便惊飞起来,但也不远去,贴着水面滑翔,不一会便重新落下来,见怪不怪地看着远去的小船。
我们花钱买了6条鱼,船主响亮地打个唿哨,把一条鱼远远地抛出去,腾空而起的鱼鹰便闪电一般地飞过来,不等鱼儿落进水里,就被鱼鹰的利爪抓获,随即鱼鹰迅速携带着它的猎物远去,落在远处的合欢树上大肆饕餮。整个过程也就十几秒钟,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但表演了三四次之后,鱼鹰们腻烦了这种游戏,在这种常有游人的地方,它们也不缺鱼吃。所以当船主再往远处扔鱼时,鱼鹰们远远立在合欢树梢看着,我们在湖里船上连吹口哨带招手,人家连动也不动。鱼鹰可能在哂笑:“哪来的一群异类,逗谁呢?”可也是,在人家的家园,一群闯入的外来者,做出种种异样的举动,不等于给人家“土著”演了一场新鲜的节目吗?谁娱乐谁呀。
3 昆特湖畔罕见的黑白疣猴。
4 纳瓦沙湖边的鹈鹕。
土著马赛人
进入马赛马拉才算进入了非洲腹地,见到马赛人才算真正见识了非洲原住民。马赛马拉意为“马赛人林木稀疏的草原”。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公园,被誉为非洲野生动物第一观光地。电视节目《动物世界》中的许多镜头都是在这里拍摄的。
下了平坦的柏油路(这也是中国人援建的道路)要走70多公里颠簸的土路。广袤的原野一片枯黄,一眼望去没有边际。沙漠植物仙人掌和大戟长得非常茁壮,芨芨草和骆驼刺遍地都是,偶然出现一棵独立的合欢树,却是很苍劲高大的,树梢上还玲珑地挂着许多马蜂窝一般的鸟巢。如果见到合欢树多了一些,周围一定有着一些低矮的小房子,那就是带有传奇和神秘色彩的马赛人的家。
马赛人至今仍生活在严格的部落制度下,由部落首领和长老会议负责管理,在这片大草原上他们已经生活了几百年。成年男子按年龄划分等级,从事游牧,而牧场为公共所有。马赛人以肉和奶为主要食品,喜欢喝鲜牛血,每个大家族都饲养着几十头牛,专供吸吮鲜血之用。放牧的人饥渴了,就用小匕首刺开牛的静脉吮血,虽然残酷,却是习俗。
马赛人身材修长,肌肉纤维非常适合中长跑(不少成绩优秀的长跑运动员就是肯尼亚人),这大概与他们的生活方式有关。在非洲,马赛人被称为“马赛勇士”,男孩从会走路便跟着长辈去放牧与狩猎,女孩则背水拾柴,学习操持所有的家务。马赛人没有任何坐骑,狩猎中全靠善于奔跑的双腿和挥舞长矛的双手。可以说马赛人是与野生动物最接近的人类,家养的牲畜与野牛、斑马经常共食一片草场;狒狒和猴子也经常造访马赛人的家;一棵合欢树长颈鹿吃上面的叶,牛羊吃下面的;人与动物共饮一条马拉河水;有人居住的地方也仅仅种一圈仙人掌,意在告诉那些凶猛野兽:这是我们的领地,不得进入……马赛人便以这样一种亲密之姿与野生动物比邻而居。
我们出门时,都带了些圆珠笔、小本、清凉油、风油精等小物件,是预备送给马赛小孩的。沿途总有一些小孩在放牛放羊,看到有车子过来,尤其是这种特殊的猎游车,他们就会打着招呼飞奔过来,跑得可快了。车子不能停,我们就把东西扔出去,然后孩子们会去捡。肯尼亚政府不主张游客过多送吃的给孩子们,怕他们吃习惯了不爱去上学。但看到只有四五岁甚至更小的孩子在路边,我们还是忍不住送给他们一些糖果。
要路过马拉河了,河边有马赛妇女在洗衣,湍急的河水带走汗渍与污垢,也带走了马赛妇女悠扬的歌声。洗过的衣物红红绿绿地铺在岸边的石岩上晾晒,传达出很闲适的生活气息。几个小女孩背着柴跟着大人向山上走去,不时回头向我们招手并羞涩地微笑。几个小伙子把大群的牛羊赶上了马拉河的桥,大红的披肩格外打眼,打眼的还有他们手中的长矛和腰间的小笛子。一个女人到河边汲水,她把披肩拧成大环状的绳,兜在头顶,然后闪身、扭腰、抡臂,一桶水就被腾空提起,随之稳稳地坐在女人后腰的绳环底部,微挺的臀部恰到好处地托住水桶,然后风摆荷叶地款款而来。马拉河水养育着成千上万头牲灵,也养育着马赛人。马赛人不喜欢照相,认为照片会摄走他们的灵魂,可经我们的请求,汲水女人还是同意与我们合影了,我们也就有了宝贵的纪念。我问泰迪,这里的河水中没有鳄鱼吗?泰迪说当然有,最近鳄鱼吃人的情况时有发生。让人担心的同时,是我们内心的感动。尽管危机四伏,尽管日子过得艰难,仍然安详、微笑地顺从着命运的安排,这就是马赛马拉草原上的——马赛人。
马赛马拉的传说
1 恩戈罗恩戈罗火山盆内的角马。
2 隐蔽在树上准备捕猎的狮子。
我们驱车进入国家公园。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总面积4000平方公里,其中2500平方公里在坦桑尼亚,另外1500平方公里在肯尼亚境内。这里杂草丛生,一望无际。天苍苍野茫茫,环顾四周都是地平线。马拉河在草原上逶迤流淌。泰迪说,在旱季,这条河涓涓细流,清澈见底,流经地一片苍绿。雨季时它便大发淫威,裹着泥沙,卷着树枝甚至动物的尸体,横行荒野。
来到马赛马拉,我们最想看的是动物大迁徙,但大规模的迁徙已经结束。向导给我们讲述着那些震惊人类的故事。
真正意义上的动物大迁徙发生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以寻找适当的水源和牧草为动机,动物们靠着敏锐的嗅觉和坚韧的脚力行走于茫茫的塞伦盖蒂大草原,牛羚和角马是这支队伍的排头兵,它们如同一台强大的割草机扫荡着草原。30万只汤姆森羚羊以及数万头斑马、大象、犀牛也随后加入到迁徙的队伍中来,浩浩荡荡,触目惊心。
它们千辛万苦地跋涉到马拉河边,已经望得到马赛马拉大片的草场了,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动物群兴奋起来。但是,马拉河里,饥饿的鳄鱼与河马成群,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大批迁徙的动物过河,以填饱多日空瘪的肚子。凭灵敏的嗅觉它们预感到,大肆饕餮的时刻即将到来。马拉河是迁徙大军要突破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势必一搏并必将付出巨大牺牲的最后一关。
角马与羚羊组织好敢死队,明知赴死,却全部是强壮的生力军。敢死队冲下马拉河,鳄鱼群首当其冲,河马紧随其上,有的角马被一口封喉,有的则奋力反抗,马拉河沸腾了,双方的搏杀在激烈地进行,血浪冲天。在第一批“战士”搏杀与就义的同时,成千上万的食草动物飞身下了河,强渡马拉河的战役打响了。一批接着一批,食草动物奋勇游向对岸,“妇孺”裹挟在队伍中央——本是最安全可也是最危险的位置。动作稍慢的即便不成为河中猛兽的盘中餐,也会死于千踩万踏的铁蹄之下,马拉河下游尸体漂浮,猩红一片,无比惨烈。
然而,侥幸上岸的动物仍然面临着一场搏斗,狮子、猎豹等大型猫科食肉动物已在对岸恭候多时,惯于等现成食物的鬣狗也闻讯赶来,新的追杀开始了。疲惫的食草动物穷尽全身的力气反抗与奔逃,丧命的全是老弱病残。之后连续多天,食腐肉的兀鹰、秃鹫大批地盘旋在上空……大自然在这里肆意扯开了外衣,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展示得淋漓尽致。
食草动物的大迁徙已在一个月多前完成。如今的马拉河恢复了平静。河水潺潺地流动,鳄鱼们有的潜在水中,有的趴在岸上像一段枯木,装云守拙,显得大智若愚。河马仍然成群,有的浮在水面,有的在岸边戏耍,还有的懒懒地晒着太阳,一派温良。这条河似乎从未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厮杀。
岸上不远的草原上,铺天盖地的角马、斑马和羚羊在安详地吃草。来到这片广袤丰饶的草场,奉献出性命的或许就有它们的亲人。逝者如斯,昨日已成昨日,该忘记的必须忘记,与其悲悼它们的惨死,不如尽情享受得来不易的今天。而仅隔200多米,一头雄狮就在路边睡觉,肚子一起一伏呼吸得很均匀。一切都那么和谐,那么美好。这一切让我们目瞪口呆,也无比感慨。
在非洲草原,我们首先是被征服,被征服于简单、直接的快乐大自然中。此刻,太阳仍在上空肆虐,热风夹杂着燥热的草香与尘土扫荡过鼻翼,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一棵独立的合欢树,一群斑马正在树下徜徉,野牛奔放,象群穿梭,羚羊追逐着阳光,鸟儿在天空飞翔,狒狒从树林中探出了头,猫鼬伸长脖子警惕地张望……我满心想走出车厢,融入这片充满野性的荒原。但周围贪婪的目光及时把我们拉回到现实中,一个泥坑中探出一只食肉动物的头,紧接着是另一只,这是鬣狗的家,窝里连大带小有七八口子呢。鬣狗又名土狼,英文海耶那。这种动物长得实在难看,弓腰驼背,低着头,夹着尾,鬼鬼祟祟显得很不光明正大。正因为如此,它在动画片中永远是卑微的反面角色。鬣狗自己基本捕捉不到什么猎物,但它的嗅觉特别灵敏,当狮子或猎豹捕捉到食物,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去偷去抢,它们还可以吃腐烂的东西。凭着奔跑的速度与耐力,凭着集体行动,凭着能消化废铁的超常肠胃,鬣狗在非洲大草原上茁壮地繁衍着。
现在,一头母狮带着它的四个儿女正在草丛里休息,四只小狗一样的小狮子正在母亲身边嬉戏,甚是可爱。六七辆猎游车围在旁边,不同肤色的游客从车顶探出头来,兴致盎然地观赏着这处于大自然中的狮群。母狮虽然对围观的“庞然钢铁”并不畏惧,但还是认为安静一些的环境更理想,它带着四个孩子开始转移。无忧无虑的小狮子雀跃地跟着母狮,不问去到哪里,它们知道有母亲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所在。母狮在一个土坡上俯卧下来,四个小狮子在周围玩耍,其中还有一只跛腿,一颠一颠地也很快乐。它们累了就随处趴下来,不管是路上还是草丛,反正是在母亲的视野之内。无忧的童年总是欢乐的,也总是短暂的。孩子与幼兽一样,该享受的童年就让他们尽情地去享受吧。一群珍珠鸡“咕咕”叫着走过来,未见过世面的小狮子好奇地看着它们,不知这也是美味的猎物。傲慢的珍珠鸡根本没把小狮子放在眼里,它们迈着优雅的步伐在一堆大象的粪便里刨着草籽吃。在小狮子这个年龄,母狮应该开始教它们练习捕食了,而珍珠鸡则是很好的“教具”。但今天也许是吃饱了,母狮不想给孩子们上课。珍珠鸡们很不屑这些狮子该上课却不上课的懒散,它们嘀咕了一会,就在小狮子无邪的目送中扬长而去。
十几天的行程即将结束,每个人心里都有丝丝的惆怅。来非洲,我们寻找到了什么?融入山川河流,感受天人合一;浸润在大草原,体会人畜无间,从未想过的问题纷纷涌上心头——原始与进化究竟哪个更合理?蛮荒与现代究竟哪个更文明?我们是谁?我们又向哪里去……走出非洲,却走进了无边的题海,非洲是一堂课,非洲也是一扇窗,它将带着我们以全新的目光看世界。
3 热气球在马拉河上空。
4 清晨在安博塞利草原遥望乞力马扎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