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到尘埃的愿望
2015-01-05朱成玉
朱成玉
在报纸上看到一个以捡垃圾为生的老人,在冬天里瑟瑟发抖,在桥下搭个窝棚勉强过冬。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每晚睡觉前都会看两小时的书,还不忘写写字。附近的人说他是个“文化人”,他自己说,读书让自己感觉到充实。他靠捡垃圾每个月能有400多元的收入,就这点钱,他还省吃俭用买了一些书,看过的书他当宝贝一样藏着,可攒了一麻袋的书还是被盗贼偷去当垃圾给卖掉了。他心疼不已,他以后就把书藏到自己的枕头下。
谈起新年的愿望,他说了三个:一是希望自己不要生病,二是希望天气快点暖和起来,第三个愿望是每天都能有书读。
听着让人心酸,这低得不能再低的愿望,你们许过吗?
路过一个工地,几个民工吃完饭,聚在一起打牌,每个人面前堆着一堆面值很小的角币。
“要是每月给我们发两倍的工资,打牌就不是现在这样缩头缩尾了。”
“是啊是啊,那就妥妥的了。”
在东北,人们爱说“妥了”,那是一种心灵满足后的肯定。就是给生命放了一张舒适的床,生命跟着熨帖了。知足是一种境界,口袋里只有5元钱,妥了,那就吃4元钱的“大餐”——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剩下的一元给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乞丐;没钱坐车去上班,妥了,那就骑自行车或者跑着去,正好这个年龄该减肥了。
人的心永远想去山那边看上一眼,并非为了明白,也非为了征服。
听着那几个民工畅快的笑声,我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境界,简简单单的向往,踏实而天真,温暖着社会里你死我活的残酷。
我曾经听过一个人和一个智障患者的对话: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啊? 当皇帝。 当皇帝为了什么啊? 穿龙袍。 还有呢? 吃馅饼! 乍一听,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奢侈的愿望了,可是听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个愿还是最低的,因为在他的智慧里,当一个皇帝的好处就是可以穿龙袍,吃馅饼。
人世间有多少愿望,在旁人看来触手可及,可于他们却是奢侈的。比如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他的愿望是在假期多编几个土篮卖掉,有了学费就可以继续上学了:比如一个拾荒的老人,他的愿望是明天早上可以第一个去占领那个富人区的垃圾箱;比如一个乞丐,他的愿望是今夜不要下雨,因为窝棚盖被风刮掉了;比如一个流浪汉,他的愿望是冬天再迟一天来,缩在墙根儿再多取一天阳光的暖……
当年,有记者问及侯宝林为什么要说相声时,他说,最主要原因是“饿”。这个愿望根本没有诸如当大师之类那么高远,他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让家人吃饱饭;苏轼写过“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无灾无难,便是他对孩子的愿望;安德烈问他的母亲龙应台:“如果将来我成为一个普通的人,你会失望吗?”龙应台告诉她的儿子:“对我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否成就,而是你是否快乐。”朋友在新年短信里说:“不祝愿我飞得有多高,只祝愿我飞得不那么累。”……这些很低很低的愿里,藏着很深很深的爱。
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个简朴的生日和一张张亲人的脸,那很低很低的愿的蛋糕里,不是一样插着很饱满的蜡烛吗?
当有人问及一位成功人士,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好好地休息一天,睡个好觉,尽情陪孩子玩游戏……这些愿望在我们看来都是极其普通的,甚至是非常容易实现的,可是当这位名人说出来的时候,却让我们深深震撼。原来,愿景不分大小、高低,都是从心底出发的最真实的想法,最美好的希冀。反观自己,当我们还拥有实现这些愿望的能力的时候,我们可曾珍惜过?即便是低到尘埃里的愿,那也是一份最美好的祝福和希望。
(摘自《作文与考试》2013年第24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