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大经济战略纵深研究增强中国抗冲击韧性
2015-01-01黄志凌
黄志凌
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国际经济合作是主流、是趋势,但日常经济贸易摩擦是不可避免的,经济对抗 (经济制裁、经济封锁)作为极端情景也不罕见。目前,日常贸易摩擦的国际协商与仲裁机制日渐完善,但经济对抗的化解尚无国际组织能够承担,主要依靠相关国家的利害权衡之后做出的调整与让步。在经济对抗的化解过程中受到制裁、被封锁国家的经济战略纵深大小,是决定经济对抗发生与否、对抗强度、持续时间的关键因素。一国经济发展的战略纵深不仅决定了这个国家经济发展所能够达到的高度,而且也决定了一个国家在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地位。当前中国经济总量虽已跃居世界前列,具备了一定的经济对抗实力,但如果中国经济发展战略纵深的主动研究不够,容易受制于人甚至面临外部恶意冲击的风险依然很大,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一、经济战略纵深的内涵
深入研究经济战略纵深,准确把握一国可以拓展的潜在战略纵深在哪里、有多大,有助于充分利用现实和潜在战略纵深,既可以增强一个经济体对抗外部恶意冲击的韧性,也可以推动其经济摆脱困境,化解潜在风险,步入新的增长周期。所谓经济发展战略纵深是指在综合考虑国土面积、地理条件、人口数量、自然资源等先天因素的基础上,评估经济发展阶段与经济总量、科学技术水平、基础设施条件、劳动者素质、产业结构、政治稳定性和制度环境、外部发展环境等后天因素,判断一国经济系统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受到外部恶意冲击的极端情境下可以缓冲的空间、独立增长支柱的支撑力、经济软肋的防护强度等。因此,经济战略纵深是一个战略问题,是一个大国经济战略问题,是一个经济全球化时代小国无需考虑、大国不容忽视的战略问题。
经济战略纵深是一个借用的概念。军事意义上的战略纵深是指可供国家防御和战争的部署以及战略性运动的地域空间,有时一国的战略纵深可以延伸到接壤的相关国家。因此,战略纵深在本质上是一个国家承受外部冲击的安全战略概念。之所以借用这一概念,是因为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安全首当其冲的是经济安全,长远经济安全战略的紧迫性、重要性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中短期军事安全战略。
经济战略纵深存在时和空两个纬度。空间纵深方面,可以从区域、产业和市场几个方面来考察。从区域角度看,战略纵深一方面来自于一国的幅员辽阔和地大物博,更重要的是根据自然资源禀赋和区域发展规划,形成具有比较优势的区域产业和产品优势,呈现“互为补充、相互带动、梯次发展”的格局。从产业结构看,第一产业特别是高附加值农业、第二产业的制造业特别是高新技术产业、第三产业特别是金融服务及创意文化产业,呈现“并驾齐驱、相互融合、协调发展”的局面。从市场角度看,在全球化背景下,同时拥有国内和国际两个巨大市场,在大力开拓国际市场的同时,拥有具有较大回旋余地的国内市场。用时间的标尺来衡量战略纵深,则主要是对一国的体制、机制和制度环境对经济潜力的影响进行考察,对政治和社会稳定的预期、市场体系和投融资体制的效能、社会保障制度的健全与完备、教育和科研水平对经济和产业提供的智力资源等将大大影响社会资源的调整,并影响一国经济发展的潜能。
经济战略纵深的本质是经济安全。从近代史上西班牙、荷兰等以商业繁荣为基础的强权的昙花一现,到亚洲金融危机东亚诸国泡沫破裂引发的经济断层危机,这些事件背后的原因林林总总,其经济结构的脆弱性却是不可否认的共性问题。历史经验说明,没有经济战略纵深就谈不上经济安全。经济安全代表着一国经济在整体上主权独立、基础稳固、运行健康、增长稳定、发展持续,在国际经济生活中具有一定的自主性、防卫能力和竞争力,能够避免或化解可能的局部的或全局性的危机。具体内容上,包括一国经济结构内部的协调,国民经济产业部门之间基本保持平衡,工业体系基本完善,基础产业稳固,不存在制约国民经济发展的瓶颈,尤其是不存在无法通过进口加以补充的瓶颈产业。从供给方面看,产业结构与要素结构基本吻合,资源利用较为充分,而且能够按照比较优势的原则发展主导产业参与国际分工;从需求方面看,产品能基本满足国内的基本需要。一个具有战略纵深的经济体系应该是一个具有自身结构不断升级的结构,而不是始终依赖外国产业转移的僵化结构;应当是一个在外部动荡环境下能承受冲击的结构,而不是在外部冲击下缺乏调节机制的结构。实践表明,没有合理的民族工业支撑的商业繁荣是依赖型繁荣,是不可持续的,就如历史上的西班牙和荷兰;没有合理协调的产业结构基础上的“大进大出、两头在外”的跳跃式经济增长和断层型的发展模式,只是低收入国家的权宜之计,就如曾经身陷亚洲金融危机泥潭的东南亚国家。
经济战略纵深的核心是市场纵深。如果说军事意义上战略纵深的核心是国土面积和自然环境,那么经济意义上战略纵深的核心就是市场规模、容量和引力。在全球化条件下,一国的市场纵深越大,其增长潜力就越大,对他国的“引力”也越大。市场开放既是一种经济行为,也是一种战略工具,当然也是一把双刃剑。即使是标榜为市场经济的国家,市场对谁开放、开放到什么程度,也是一项战略性决策,这往往意味着国家间关系的紧密程度。从历史上看,通过各种手段为自己的产业和生产能力“创造市场”,并借此掌握世界经济的主导权,几乎是所有强权国家崛起的历史经验。以英国为例,为了建立和维护完整和独立的经济体系,英国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前就实施了漫长的贸易保护;完成工业革命后,英国成为当时的世界工厂,同时面临产能过剩与自身需求饱和,由此开始推行自由贸易,通过遍布全球的殖民地市场捍卫其经济霸权;二战中,德国的海上围困、经济上对海外市场的高度依赖使英国几乎崩溃。在讨论经济战略纵深时,需要高度关注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的相互开放和协调发展问题,利用好市场纵深这项战略资源。
经济战略纵深的根本是高度自主技术和产业优势。科技竞争日益成为国家间竞争的焦点,创新能力成为国家竞争力的决定性因素。发达国家及其跨国公司利用自身的技术优势保持领先地位,形成了对世界市场特别是高技术市场的高度垄断。新兴市场国家要获得发展机遇和主动权,必须提高创新能力。从发展经济学角度看,支撑一国经济的主导产业升级,一般经由产业关联度高的产业(“赫希曼基准”)、低污染/低耗能产业(“莜原二基准”)、高精尖技术密集型产业的演进路径。在经历“市场换技术”“资源换技术”后,实现“技术换技术”是从根本上解决资源环境约束和产业由大变强等问题的必由之路。事实证明,拥有技术优势的国家,具有较强竞争力的产业结构,在国际分工体系中处于更高的有利地位。二战后,美国在若干传统产业和高技术产业领域的竞争优势明显,此后日本、德国等的竞争力逐渐增强,美国的优势地位日益下降,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汽车、钢铁、彩电等产业霸主地位已经让位于他人。1990年以来,美国将产业发展的战略重点从军事和国家安全为主转向国家经济安全为主,通过优先发展国家关键技术,提升高技术产业的竞争优势,在材料、先进制造、信息通信、生物技术/生命技术、航空运输、能源/环保六大领域确定了22项技术作为国家重点发展的关键技术。到上世纪90年代末,美国的竞争力已全面超越了竞争对手,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进入21世纪,美国在互联网技术的超然地位,确保了其高技术产业仍然全面领跑世界。近年来,不少国家将制造业创新、制造业与信息技术的融合作为驱动经济发展转型的核心力量,比如美国的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德国工业4.0、印度制造战略等等,均着眼于提升各国主导产业的全球竞争能力。
二、经济战略纵深是大国经济特有的战略
小型经济体只有全球经济依托或利用战略,很难建立起抵御外部市场“经济或金融海啸”冲击,甚至面对主要经济体的敌意制裁,也难有还手之力,因而几乎不存在自主构建的经济战略纵深。大型经济体面临的外部市场冲击比小型经济体要频繁得多,其成因也比小型经济体复杂,既有市场自发规律的因素,更多地是大型经济体之间相互竞争使然。但是,由于大型经济体内部拥有庞大的市场空间,凭借经济总量、技术垄断、货币优势,其市场行为与政策取向具有一定的国际市场影响力,有条件建立面对外部冲击的经济战略防御体系,能够避免外部“经济或金融海啸”来袭之时可能出现的经济崩溃。
经济战略纵深的核心之一就是市场引力。一个大型经济体的市场引力的大小,一方面影响着相关小型经济体的向心力,进而决定着放大或失去经济战略纵深;另一方面,巨大的市场利益也使得竞争对手不敢轻易采取制裁行动。也就是说,市场引力本身就构成了经济战略纵深。衡量经济引力时,经济总量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经济活力(经济增长速度、市场开放与扩张水平、经济创新能力等),以及外部世界能否“搭上便车”。纵观上个世纪以来的美国经济,其经济总量在全球范围内无人匹敌,因而没有人会无视、放弃美国市场。然而真正决定美国经济战略纵深的是其经济活力和市场开放状况,凡是美国经济活力衰退、市场封闭之时,美国对于全球的引力也同步下降;目前美国经济在危机之后率先复苏,数据显示的经济活力不断增强,其全球竞争的经济战略纵深也是前所未有的。日本的经济总量也很大,但其市场引力有限,相反的是对外部市场依赖性很大,经济的战略纵深不大,外部市场波动甚至其他主要经济体的针对性行动都会形成相应的冲击。俄罗斯国土面积全球第一,军事实力仅次于美国,但国内市场容量不大,有限的资源优势并不构成全球不可替代,相反的是在资源输出和金融市场方面对欧洲形成了严重依赖,经济战略纵深十分狭小,面对美欧的经济制裁就显得十分痛苦。
经济战略纵深还是一个国际性的具有价值取向和利益一致性的紧密型市场共同体。例如,以美加墨为主体的北美市场,以英德法为核心的欧盟区市场。亚洲市场在统计意义上是意义巨大的,理论意义上是联系紧密的,但在价值取向和利益一致性方面与欧盟市场、北美市场相差甚远,至少在目前还没有成为中国、日本、印度等经济体可以实际加以利用的战略纵深。
经过近30多年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后的快速发展,中国经济总量一跃成为世界最大贸易国家、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经济走势和经济政策已经成为世界经济的重要影响因素。与此同时,中国经济的对外依存度也保持在较高水平上,尤其是综合考虑过剩产能输出与普通商品出口依存、重要资源进口依存、国际金融依存以后,自身经济发展受制于外部因素的影响越来越大。不仅如此,中国成为贸易大国和经济大国以后,美国、欧盟、日本等大型经济体开始从战略上关注中国,与这些大型经济体之间的经济合作与摩擦,甚至冲突,都将是难以回避的,经济竞争与自身经济安全已经成为中国内外部各种因素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有形与无形等各种维度上相互作用和影响的复杂战略问题。中国的全球经济战略,不能仅仅局限于短期既得利益,还应该着眼于远期竞争力培养,立足于可能发生的战略冲突,构筑中国有效的经济战略纵深,以实现长期稳定发展和不可动摇的经济优势。
21世纪的第一场金融危机持续了多年,极大地改变了全球经济版图。美国、欧洲、日本在全球经济总量的占比下降,中国等新兴市场国家的地位显著上升,尤其是中国在短短的30多年内一跃成为全球最主要贸易国家和经济体之后,引发美欧日等主要经济体的强烈关注的和经济战略调整。实际上,全球西方国家针对中国经济竞争的行动和贸易摩擦急剧增加,对石油和其他大宗商品的市场掌控能力进一步增强,对俄罗斯的经济金融制裁由象征意义逐渐转向实质性战略,美国正在主导的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谈判等等,都可以看成是美国正在构建新的、更大范围的全球经济战略纵深的长远安排。
近年来,中国国际经济贸易的活动空间不断扩大,不仅巩固了传统的欧美市场,还有效拓展了拉美、非洲市场,这是应该肯定的。但也要看到,在国际经济贸易活动空间扩大的同时,中国的经济战略纵深并没有相应扩大,甚至还有被压缩的趋势,这尤其令人担忧。一是美元强势和美国经济迅速复苏,增强了美国经济对世界各国的吸引力,客观上起到了弱化中国经济引力的作用。二是美国在经济战略上采取了事实上的抑制政策,比如美国TPP和TTIP策略、美国的亚投行态度、美国重返亚太和亚洲再平衡的军事行动等,都在有意无意地压缩中国的经济战略纵深。三是近年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国际上有人故意唱衰中国经济走势,中国国内也有人发布经济将持续下行的言论,以致于投资者开始怀疑投资前景,国民信心下降,市场引力不断减弱。四是自满情绪蔓延,“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已经是全球最大经济体”“中国已经是全球工厂”“中国投资什么、什么产能就过剩,国际市场价格要看中国眼色……”“全球经济一体化了,我们现在有的是钱,缺什么都可以买得到,技术、粮食、原料、设备等没有必要完全自给,参与国际分工就可以了”等说法此起彼伏,如此下去,中国会逐渐麻痹大意,竞争力下降,以致于经济虚胖、结构失衡、技术依赖、重要经济资源受制于人,经济自主性越来越差,经济战略纵深越来越窄。
毋庸讳言,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崛起,与世界主要经济体的矛盾、摩擦将是不可避免的,中国不仅要有应对日常经济矛盾与摩擦的常态心理准备,更要提前研究并做好应对极端外部冲击的各种准备,尽快构筑确保经济安全的经济战略纵深。
一是从战略上研究俄罗斯受欧美制裁、经济金融几乎出现1998年危机的教训。俄罗斯出现危机的原因之一就是欧美抓住了俄罗斯经济的致命弱点:市场规模无足轻重,石油天然气是其唯一反制裁经济手段,俄罗斯对欧洲金融市场的严重依赖。尽管俄罗斯的军事战略纵深很大 (幅员广阔、资源独立支撑且有一定垄断话语权、工业门类齐全、军事实力强大等等),但经济战略纵深的弱点很突出,缺乏相应的经济战略纵深支持,面对外部冲击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或敌意制裁 (乌克兰危机之后的美欧经济制裁),很难形成有效抵御。中国在构建经济战略纵深时,既要考虑极端经济与金融危机的外部冲击风险,又要考虑欧美未来可能的战略制裁因素;中国经济战略纵深的目标是自身市场需求强大且有足够的供给弹性,足以抵御外部市场冲击,同时也使其他经济体不敢轻易动手、找不到入手处、即使动手也有付出加倍代价等等。为此,中国应继续增强中国市场对国际社会的吸引力,并使之成为绝大部分国家,甚至主要发达国家的经济依托 (例如德法英制造业对中国市场的依赖,澳洲与加拿大等资源国家对中国市场的依赖,周边国家搭车行为成为他们的国家战略等),增强金融的主动安全性 (人民币成为真正的国际货币、上海成为真正的国际金融中心等),形成多极国际竞争优势 (基础设施建设能力输出、高铁等高端成套设备出口、中高级技能的劳动力输出等等)。只有未雨绸缪地调整国家战略,才能构建有效的经济战略纵深。此外,还要集中人力物力财力实施国家战略突破工程,突破战略基础材料和尖端技术的瓶颈束缚,缩小与美国的差距。
二是经济战略纵深的核心是市场纵深。如果市场纵深足够大,对谁开放市场、开放到什么程度,就意味着国家战略盟友的紧密程度;反之,则表明警惕与敌对程度。观察美国是如此,我们的分析研究也应集中于此。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中国有13亿人口且人均收入已经处于全球中高水平,而中国的消费结构则接近发达国家水平,是全球最具潜力的消费市场。中国基础设施的空缺还很大,尤其是东部城市的基础设施与中西部地区交通和生态保护的投资需求巨大,中国仍然是全球资本引力最大的投资市场。这个战略优势是独一无二的,必须保持并充分发挥出来。
三是提升自身能力是根本。完备的产业体系以及领先于其他国家的工业技术水平和有吸引力的产品功能与质量等,对于构筑大国战略经济纵深是十分必要的。目前,中国加工工业尤其是装备制造业的技术水平低下,产品功能和质量对于实现消费需求、对于出口竞争力已经形成了严重制约。应该看到,尽快确立并启动工业技术更新改造战略,对于激活消费需求、拉动投资需求、增强国际竞争力,具有一石三鸟的政策功效。
四是经营亚洲市场,形成战略缓冲圈。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和快速发展,中国目前已经成为亚洲市场的最重要驱动因素,将亚洲市场经营好,构筑势均力敌的亚洲市场、欧洲市场、北美市场并行的国际市场格局,对于构建中国经济战略纵深、形成中国经济安全战略缓冲圈,是极其重要的。经营亚洲,并不意味着简单地开放市场、金钱援助,更不是一味忍让,而是努力增大中国市场的引力和辐射力,通过市场机制和市场力量使亚洲市场成为一个以中国为核心的有机市场。为此,中国需要有大思路、大手笔、大战略,努力增强中国经济对周边国家的“引力”。一国经济“引力”是指其经济体系对其他国家的影响力,商品市场吸纳能力、教育科学技术的绝对优势地位、国际货币与跨国资本的供给能力是其三个核心要素。中国在构建经济战略纵深时,应当进一步提高自身的开放程度,加深周边经济体对中国经济的依赖程度、深度和广度,从而使中国自身的经济战路空间更加坚实。
五是对外经济制裁手段也是需要进行前瞻性研究的课题。一方面,要进一步研究针对国际主要经济体的反制裁策略、措施、手段,重点熟悉和掌握国际规则、熟练使用国际规则、有效利用国内市场力量;另一方面,对于周边个别国家严重侵害中国的国家利益、甚至拉帮结派敌意对抗行为,也要果断地、公开地使用稳、准、狠的经济制裁手段,让其付出沉痛的代价,使其今后不再挑衅、其他国家不敢效仿、西方国家无孔可钻,形成巩固的经济战略纵深。
三、中国国内潜在的经济战略纵深很大,这是首先要清醒认识并尽可能加以充分利用的战略意识
讨论中国经济的潜在战略纵深,首先必须回答的问题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国经济规模到底能有多大?有人认为目前中国经济总量已经迈过10万亿美元大关,增速放缓既是必然,也是现实,未来经济总量扩张的潜力有限。其实,经济总量扩张的边界约束力主要取决于人均水平,而不是总量水平。我们先来做一个粗略的测算,中国当前人均GDP(国内生产总值)水平只相当于美国的1/7左右,未来人均GDP如果能达到美国当前水平的一半,经济总量将超过30万亿美元。如果考虑环境与资源限制,在维持当前能源消耗总量情况下 (2013年全年28.5亿吨油当量),通过有效提升利用率,削减高耗能产业,将单位GDP能源消耗降低至发达国家平均水平 (1美元GDP消耗能源0.117千克油当量,2012年),GDP总量也能够达到24.4万亿美元,人均约为美国当前水平的40%;而如果单位GDP能源消耗能够达到日本当前水平 (1美元GDP消耗能源0.076千克油当量),GDP将高达37.5万亿美元,人均约为美国的60%。这是从总量上进行测算。如果我们从三次产业结构的角度考虑,未来中国如果能够加快发展对资源消耗较少的服务业,使其占国民经济比重 (中国2013年为46.1%)达到日本目前的水平 (75%左右),即使保持一次产业和二次产业产出的绝对量不变,中国的GDP总量也将高达20万亿美元。进一步观察,虽然美国国土面积和资源禀赋与中国类似,但人口则差一大截,从长期来看,中国经济潜力应当比它更大;俄罗斯虽然国土面积和资源比中国更优,但是人口以及经济结构则是非常明显的短板和束缚;印度除了人口规模与中国相当外,其它条件都有一定差距;而德、英、法及日本虽然具有很强的科技实力,当前经济发展水平也非常高,但是地理条件和人口的限制则难以克服。
从世界大国崛起的历史经验来看,中国在理论上具备足够战略纵深,可以有效应对全球经济对抗。18世纪,英国凭借工业革命获得巨大的技术和生产力优势,虽然其国内市场较小,但依靠这一独具优势,再借助全世界的资源,很快成为近现代史上第一个全球霸权国家。后来其他国家的发展使得其技术优势逐渐消失,到19世纪末,美国开始依靠欧洲国家所远不能比的国土面积、资源和人口优势后来居上,并在此后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又先后借助几次科技革命巩固了这一优势。今天,中国在国土、资源等先天因素方面不亚于美国,并且经济门类齐全、结构均衡,社会政治稳定,同时有几倍于美国的人口规模,人均收入水平处于中高收入国家行列,未来如果能够持续提升科技水平和劳动者素质,这么庞大的市场将成为我们应对外部经济对抗的坚实基础。
从结构上看,以下五个方面是具有独特且可拓展的经济战略纵深领域,如果中国能够认真构筑并加以有效利用的话,不仅能够增强应对极端经济的对抗能力,也可以支撑中国顺利迈过中等收入陷阱。
一是国内消费需求升级提供的经济战略纵深。中国人口是美国四倍多,市场潜力巨大。过去中国受国家发展战略、居民收入水平、消费文化等因素制约,消费在国民经济中所应发挥的作用未能充分体现,其对整个经济的贡献度远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展望未来,随着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社会保障体系的不断完善,国内消费需求将被激发,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强大动力。中国当前消费占GDP的比重约为50%左右,其中居民消费仅占35%左右,比世界平均水平低25个百分点。而2012年美国的消费占比高达83.5%,日本为78.3%,英国更是高达89.1%,其他发达国家也基本都在75%以上,20%~40%的差距为经济增长提供了巨量的想象空间。在不考虑投资和净出口增加这些因素的条件下,如果消费占比达到韩国当前水平 (66.2%),中国GDP总量将达到87万亿元 (约合14万亿美元);而如果能达到发达国家平均水平 (80%),GDP总量将达到近150万亿元 (约合24万亿美元)。事实上,消费升级必然伴随着投资需求和净出口需求的增加,消费需求带来的市场潜力扩张具有倍数效应。在认识和构筑消费需求的战略纵深时,以下几点是特别重要的。一是提升国民购买力,尤其是在推进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时,既要提升一般居民收入水平、降低收入差距,又要适当注意提高边际消费倾向比较高的社会群体的收入水平。二是解决消费顾虑,不仅要通过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来消除养老、失业、医疗等方面的担忧,还要加强消费安全和消费保护的公共产品供给,提高国民消费意愿,激发消费活力。三是改善消费结构,既要引导国民提高对文化、教育、培训、体育、医疗、养老等方面的消费支出,又要引导培育健康的消费心态。四是激活潜在消费,重点是推进电子商务等新的商业模式,既提高经济效率,又引导生产,还唤醒了许多处于睡眠状态的潜在消费。
二是东中西部区域发展差异带来的经济战略纵深。中国东中西部在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等方面存在巨大差异。未来区域之间的产业和市场协调互补、错位递进发展,也可成为经济发展的战略依托。东部地区在中国对外出口中占据主要地位 (近十年来,该比例一直维持在90%以上),接下来应重点进行产业和技术升级,率先实现由要素驱动向效率驱动和创新驱动的转变,改善出口结构,逐步构筑高技术水平、高附加值产品的出口格局,提升中国出口商品的国际竞争力。而现阶段中国东部地区先进的人力资源、资本等要素也能够支撑这样的转变。中国中西部地区则应积极响应东部地区的经济辐射信号,主动吸纳东部资本、商品与服务,积极加入东部经济龙头的产业链,为东部经济升级提供市场、资源、劳动等一体化发展的要素支持。
三是基础设施建设提供的经济战略纵深。过去十几年,虽然中国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较大,但无论是总量还是人均都与发达国家的距离很远,基础设施建设的空间还很大。中美两国陆地面积相当,但在交通设施方面,中国机场数为507个,铁路里程为86000公里,公路里程为4240000公里;而美国分别为13513个、224792公里、6590000公里;若论人均拥有量,则差距更大。而就资本存量来说,根据2010年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统计,美国基础设施资本存量为7.74万亿美元,日本为6.96万亿美元,中国为4.73万亿美元 (按2005年美元不变价计算),总量上中国与美国存在三万亿美元的差距。基础设施是经济发展的重要载体,中国未来应继续加大在这方面的建设投资,但也要重视投资效率提升和投向取舍。一是要更多地向中西部尤其中部地区倾斜。我国区域间的基础设施差距很大,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相关报告,2011年东部地区基础设施资本存量分别是中部和西部地区的1.95倍和1.68倍。中西部地区是中国未来发展的经济战略纵深,完善的基础设施能够使这一战略更快见效。二是要继续加大在高速铁路建设方面的投资。高铁无论对国民经济还是人民生活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应该努力让高铁尽量连接全国所有的大中型城市。三是要加大在城市地下管网建设、道路改造方面的投资。这是中国当前城市发展中的突出问题,亟需重点解决。四是要加大在电力方面的投资。目前,中国人均用电量还不及日本、德国的一半,更不及美国的1/3,需求空间巨大。五是要加大在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投资。互联网和信息对中国经济整体水平提升至关重要,在战略投资安排上也要予以高度重视。
四是工业装备技术更新提供的经济战略纵深。装备制造业水平的高低,直接关系到一个国家在全球竞争中的地位。放眼全球,美国、欧盟等发达国家和地区在高端装备制造业始终处于全面领先地位。美国高端制造业的发展一直依托其全球领先的研发基础、金融服务以及丰富的新技术产业化经验为支撑,其高端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是中国的23倍。更为关键的是,在高端制造业的存量领域,美国企业构筑的“高边疆”是中国企业在相当长时间内都难以逾越的壁垒,例如波音公司2012年的营业额就达到了817亿美元,储备订单价值达到3900亿美元,而拥有200家企事业单位、21家上市公司的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去年的销售额不足500亿美元。奥巴马政府第一任上台不久,就把“再工业化”作为美国整体经济复苏的重大战略逐步推出,其实质就是要推动美国制造业的脱胎换骨,催生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掀起所谓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德国是全球制造业中最具竞争力的国家之一,拥有强大的机械和装备制造业、占据全球信息技术能力的显著地位,在嵌入式系统和自动化工程领域具有很高的技术水平,这些都使德国曾经确立了其在制造工程行业中的领导地位。德国在2011年举行的“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提出了“工业4.0”的大体概念,在此后推出的《高技术战略2020》中将“工业4.0”作为十大未来项目之一,目的在于奠定德国在关键技术上的国际领先地位,夯实德国作为技术经济强国的核心竞争力。近年来,中国虽然已是装备制造业大国,但产业大而不强、自主创新能力薄弱、基础制造水平落后、低水平重复建设、自主创新产品推广应用困难等问题依然突出。同时,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自2008年迄今,国内外市场的装备需求急剧萎缩,我国装备制造业持续多年的高速增长势头明显趋缓,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经济效益下滑,投资长期不足,可持续发展面临挑战。同时,技术更新改造投资增长缓慢。2014年,全国新建和技术改造类固定资产投资占总投资额的比重13.8%,比2005年仅增加2.2个百分点,甚至比2004年还下降了0.3个百分点,生产装备水平跟不上需求发展需要,高端产品特别是高精尖产品的生产能力不足,影响到中国消费增长,出口竞争力在国际上也不占有优势,甚至还有弱化倾向。当前,中国还有部分生产装备制造甚至是几十年前,或是更长时间以前的,不仅生产能力落后,生产的安全隐患也很大,急需改造更新。中国制造业正步入一个向中高端迈进的新阶段,传统劳动与资源密集型产品、低技能与技术密集型产品的优势正在逐步弱化,中高端技能与技术密集型产品的优势正在爬坡积累。2010年,高端装备制造业实现约1.6万亿元销售收入,约占装备制造业销售收入的8%左右。但是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中国高端装备制造业仍存在较大差距,包括创新能力薄弱,基础配套能力发展滞后,产品可靠性低,产业规模小,产业体系不健全,相关基础设施、服务体系建设明显滞后等。尤其重要的是,根本性的装备技术进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中国目前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还不到50%,与发达国家80%左右的水平有相当大的差距。目前中国装备工业增加值率在26%左右,低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6~8个百分点。2014年,全国新建和技术改造类固定资产投资为69000亿元,占总投资额不到14%;按照发达国家占1/5以上比例测算,技术改造类投资应增加近三万亿元,这些投资对经济发展将起到巨大的带动作用,形成新的经济增长推动力。在“工业4.0”时代,技术升级的空间更加广阔。无论是对中国经济当前发展,还是对未来长远发展,全面启动工业技术升级战略,都是非常有必要而且非常紧迫的。没有工业技术支撑,经济只能在中低端打转,处于全球分工和产业链的中下游。装备制造业技术升级尤其是发展高端装备制造业可以起到“一石三鸟”的作用:一是拉动当前投资需求,二是通过创新产品唤起市场潜在消费需求,三是增强出口竞争力。政府主动选择战略性产业加大技术更新投资力度,以此可以提升企业家的信心,拉动企业投资,增加有效供给,激发潜在需求。
四、构建经济战略纵深还须主动增强中国经济的对外 “引力”,降低外部经济对抗的风险
一国经济“引力”是指其经济体系对其他国家的影响力,体现为相关国家对其出口商品和服务、市场以及投资的依赖程度,核心内容包括国内市场规模和开放力度、出口商品和服务的不可替代性、对外投资规模、金融体系对外开放程度和主动安全性、本国货币的国际地位等。中国在构建经济战略纵深时要考虑相关大型经济体未来可能的战略围堵或制裁,切实提高经济“引力”,使其不敢或不愿采取行动,或者找不到入手处,同时也使全球其他国家不敢或不愿跟随这些国家一起站到中国的对立面。
一是加大国内市场的开放力度,积极参与国际贸易协议的制定,提升中国市场对其他经济体的影响力。在激发国内需求,构建巨量国内市场的同时,中国应继续加大开放力度,创造条件使更多的国外商品和服务进入中国,打造全球经济“磁极”。积极让中国市场成为全球其他经济体包括发达经济体的依托,例如欧洲国家的高端制造业、服务业和农产品,澳大利亚、加拿大、俄罗斯的能源、矿产和木材,非洲、拉美国家的资源和农产品,东南亚及其他周边国家的制造业和农产品等。这样不仅能够使这些国家对中国形成战略依赖,而且也能够有效促进国内市场竞争,提升中国企业自身的创新能力和竞争力。
二是提升出口商品和服务的技术水平,打造若干具有不可替代性的强势出口领域。在现有商品基础上,着力提升产品功能和质量,培育出一批在国际上具有领先科技水平和相对价格优势、难以被其他国家商品替代、同时在该国国民经济中具有较高地位的强势出口领域,包括高铁、地铁、船舶、互联网和电子通讯设备、建筑机械、新型材料等。此外还应重点推进一些具有技术或管理经验优势的服务出口,比如信息服务、运输服务等。
三是扩大对外投资规模,让中国资本在其他国家经济体系中发挥巨大的影响力。积极创造条件让中国企业到海外投资设厂,尤其是那些不涉及战略性技术,同时在中国国内又是产能过剩的领域,比如家电、电子通信设备等。同时结合基建方面的优势,中国还应积极参与国外港口、机场、高速公路、钢铁和石化基地等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设施投资建设和运营。这些领域既有较高投资回报,同时又能对被投资国产生深远影响。
四是加快金融改革,加大金融体系开放,加快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金融安全对于一国经济发展至关重要。上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停滞、近期俄罗斯经济遭受危机等,其中一项重要原因就是本国金融系统受制于人,货币国际地位较弱。金融不强则整个国民经济不强,甚至存在几十年发展成果毁于一旦的风险。中国当前须着力提升金融系统的安全性,对内稳步推进利率、汇率的市场化,加快银行业和资本市场的改革,加快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对外加大金融体系的开放力度,加快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着重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
五、中国目前已经具备进一步拓展战略纵深的基础条件
目前中国已具备进一步拓展经济战略纵深的基础条件。
首先,在越过中等收入陷阱之前,中国经济增速不应该低于7%,仍然对全球经济构成了巨大引力。有关数据分析显示,2002年—2007年期间,中国经济增速一直保持在上升通道,时间长达24个季度。但随着国际金融危机带来的国际经济环境剧烈变动,中国GDP增长在2008—2011年间也经历了较大波动,从2007年四季度的14.2%快速下降到2009年一季度的6.6%,随后因大规模刺激政策回升到2010年一季度的12.1%,之后开始继续下降到2012年一季度的8%以下,这16个季度基本的趋势是在剧烈波动中经济增速下行。但从2012年一季度—2015年一季度,GDP增速已连续13个季度保持在7%~8%的区间之内,中国经济增速的轨道已发生明显转换,从连续上升、大幅波动进入较为稳定的中高速增长区间。当然,也有分析认为中国经济总量已经很大,经济增速放缓符合自然规律。笔者认为这种见解不无道理,但如果对比那些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不难发现,经济总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均水平。经济增长放缓一般都出现在成为高收入国家之后,因此目前中国的发展水平还不能成为制约快速发展的因素,这方面有以下几个例证。(1)日本大约于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到1970年其人均国民收入达到1940美元 (按照相关测算,当年的1940美元大约相当于2010年的10760美元),基本上具备了高收入国家的条件,正式晋升高收入国家则大约在1972年、1973年前后。在这期间,GDP增速年均为9.7%,其中1955年—1960年年均8.5%、1961年—1965年年均9.8%、1966年—1970年年均11.5%,1971年、1972年、1973年分别为4.7%、8.4%、8.0%。在整个跨越中等收入的过程中,GDP增速呈现出两大特征。第一,速度很快,尤其相对于中国当前7%~8%的速度,要高一些。第二,速度并未见大幅降低,直至1970年 (此时已经非常接近跨入高收入阶段)都呈现出高增长态势,最后两三年虽有所降低,但1972年、1973年依然高于8%。真正意义上的GDP减速并没有发生在中等收入阶段,而是发生于成功晋升高收入国家之后,1974年—1980年日本GDP年均增速降至3.4%。(2)韩国也是同样的情况。其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进入中等收入阶段,而后于1990年人均GDP增长至5770美元 (按照相关测算,当年的5770美元大约相当于2010年的10501美元),也基本上具备了高收入国家的条件,而正式晋升高收入国家则大约在90年代中期。在此期间,韩国GDP增速年均达到8.6%(剔除1980年,该年度韩国发生光州事件)。甚至在进入高收入阶段后还继续维持了一段时间的高速增长 (1998年金融危机除外),直到2003年后增速才出现显著降低。(3)拉美、东南亚等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则明显不同,它们的经济增长过早地出现“刹车”。泰国于1988年前后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当年GDP增速甚至高达13.29%。但好景不长,1991年GDP增速大幅降至8.56%,1996年更是降至5.7%,随后伴随着东南亚金融危机,经济一蹶不振。巴西在1968年—1974年维持了年均11%的高速增长后,1975年前后成为中等收入国家,但随后在1981年GDP出现负增长,此后经济增速再未出现“高光时刻” (只在1985年、1986年短暂出现过7.95%和7.99%的“较好行情”),1981年—2000年GDP年均增速仅有2.1%。除了速度较低外,巴西经济还表现出较大的波动性。另一个南美大国阿根廷经济波动性则更大,1970年—2002年期间,经济增速高的时候能达到12.67%(1991年),低的时候甚至负增长10.89%(2002年),直到2003年后才走上正轨。增速波动对经济正常运行损害较大,增长无法获得持续性,导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难以自拔。从国际经验看,经济增速的快速下滑或大幅波动会破坏市场信心,造成悲观预期,投资、消费趋于保守,失业问题、财政问题、社会问题可能接踵而至,改革空间被大大挤压,形成经济发展“陷阱”。
其次,持续高储蓄率及高效金融转换机制支持资本快速积累,宏观经济政策日趋成熟,政策空间很大,构成了进一步拓展经济战略纵深的金融支撑。几十年来,中国储蓄率水平一直维持在很高的水平,尤其是2007年以来大多数年份的储蓄率都超过50%,2014年底各项存款余额已超过120万亿元,为资本快速积累提供了资金来源。近年来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取得明显进展,金融改革逐渐深化,为储蓄向资本转化提供了高效的转换机制,有利于将巨额储蓄转化为社会资本。而且宏观调控目标采用弹性区间的方式,政策工具选择可能多,当前大型银行法定存款准备率处于历史较高位,有进一步宽松的空间。2015年4月降准后,准备金率仍为18.5%,以全球标准看依然高企,同时与部分发达国家相比,利率也处于较高水平,还有很大的调整空间 (2015年3月份降息后,中国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为5.35%)。中国财政赤字、债务余额占GDP比例分别远低于3%、60%的国际安全警戒线水平,积极财政政策空间较大。物价水平较低,成为政策宽松取向的基础性条件,已经采取的促进中小企业、高新技术产业等国民经济重要领域和薄弱环节的财政税收政策,将对经济恢复和发展起到前所未有的作用。从现实市场潜力来分析,投资需求空间广阔。中国国内市场远未饱和,城市基础设施补课、棚户区改造、中西部建设、制造业固定资产更新等方面的投资需求还很旺盛;中国人均资本存量仅为美国的13%,人均基础设施存量在世界排名仍相当靠后。在居民收入提高和政策鼓励下,消费对拉动经济的影响继续提升;在新一轮改革开放全面启动,改革红利不断释放,经济增速也将获得一系列基础性支撑。
再者,其他生产要素的供应环境处于历史较好阶段。人力资源及就业结构对经济增长形成支持,未来中国经济活动人口仍在高位增长,每年新增劳动人口1000万以上,经济活动总人口将超过八亿人,而且高中及大专以上人口占比持续上升,2015年大学生毕业人数达749万人、职业学校毕业生接近600万人,农业就业人口超过两亿人,预计未来五年有一亿人左右转移到二三产业,对经济增长形成强有力的支撑。国际能源价格持续低迷,大中商品价格继续回落,经济增长的资源成本降低,有利于中国维持中高速增长。经过近几年对高耗能产业及过剩产能行业的整顿,中国的环境压力开始减轻,有利于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无论从国际发展经验、经济政策空间还是经济增长内在动力看,中国已经具备了进一步拓展经济战略纵深的基础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