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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训佐:文人书法的守望者

2014-12-29马军

齐鲁周刊 2014年51期
关键词:文征明书法艺术

马军

10月9日,第七届山东省泰山文艺奖在山东剧院颁奖,郑训佐书法作品行草书《启功论书绝句三首》获得本届泰山文艺奖书法类艺术作品一等奖。

11月11日,济南的天空湛蓝。

下午,郑训佐出现在“润基金润希望·夏津县南城镇润华希望小学启用仪式”活动现场。他中等身材,穿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装,略微发福。一副金丝镜框后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言谈举止间散发着典雅、朴素气息。“今天一直在上课,来的有点晚。”他表达着歉意。

郑训佐出生于1958年。朋友们都说在他已走过的这些日子里似乎一直在做着四件事:读书、著书、教书、写字,兼学者、诗人、书法家于一身。因此,甚至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不但惊讶于他周身散发着的书卷气和他潇洒俊逸的书法作品,还常常倾倒于他的文人品行和气质。

学者本色,文人意气

上个世纪是中国知识分子经历精神巨变的时期,文化冲突是那一阶段的关键词。

发生在1919年的新文化运动大有将西学演绎为中国主流文化之势,于是,各学派林立,主义横生,令人眼花缭乱。此后,该局面戛然而止,罢黜百家,独尊苏俄。知识分子们相继被批判或改造。当这场浩劫结束时,似乎一切空白。然后,西方思潮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

书法也不例外。

事实上,当清廷废除科举考试时,传统的士子们已失去立身荣进的途径,求功名必重书法的传统不复存在,书法的实用性特征也随之崩溃。更严峻的是传统书写工具毛笔渐被硬笔所代替,书法不得不沦落为人们娱乐和消遣的一种手段。当时间到了20世纪80年代,书法再一次火热起来,大有中兴气象,只是没了当年的人文环境。书坛主义众多,现象百生,许多人以书法家身份粉墨登场,扮演不同角色,至于真正将书法理解为中国文化根本的人则是凤毛麟角,微乎其微。

郑训佐当属例外。

郑训佐于1983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此后留校任教至今。在舌耕山大讲坛30多个春秋里,他相继出版《秦汉魏晋南北朝文学史》、《中国文学精神》等多部著作,在《新华文摘》、《文史哲》、《人民日报》等发表过数十篇学术论文。他也逐渐成为有着影响的古典文学和书法学研究专家。

“将中文作为专业,尤其是研究古汉语和古典文学,完全不通书法总是一个遗憾。更何况我是研究魏晋文学方向,魏晋是中国书法的高峰时期。”郑训佐抽了一口烟。中国书法就其境界而言,是书法家智慧、思想、品格的外延,也是学养的印证。与之相关联的学科涉及文字学、诗学、哲学等。书法家若有一定的古典文学素养,便能构成书法和文学的互动关系。另一方面,古典文学研究者如能有一定的书法功底也能获得同样的效应。因此,历史上的众多书法大家绝非单纯以书名世的“艺术孤岛”,而是横绝于人文领域的精英。如李叔同,对文学、佛教、戏曲、音乐皆有涉猎,书法只是其余事耳。“山大前辈如陆侃如、蒋维崧先生等。”

其实,作为古典文学研究者的郑训佐也是如此,他把其深厚的文化积淀,贯穿于书法的线条和内核中,其书法作品便在“知白守黑”里凸显出它特有的厚重、流畅和明快。诚如一篇评论文章所言:“文化传统的继承与文化品格的建立如同源头活水灌溉着训佐先生的心灵。由此而来的法古鼎新、整合自运必然是老树新花,古韵新声,让我们感受到的是古韵悠扬、新风扑面的自我风神。”

鱼在水中,冷暖自知

获奖次日,郑训佐告诉《齐鲁周刊》:“获得本届‘泰山文艺奖是平常的事,并不意味着自己达到多么高的艺术境界。就山东而言,高水平的书法家就不在少数。我还有许多不足有待完善。”回顾多年的书法学习,他自评“鱼在水中,冷暖自知”。

郑训佐出生在安徽省天长市的一个书香门第,天长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历史上出现过众多名人雅士。从天长东行40公里即是历史文化名城扬州。浓厚的文化氛围造就了郑训佐传统士子的气息。即便在今天的山东大学的课堂上,他侃侃而谈,于文学的品评欣赏中透露着诗意,在书法的创作中洋溢着洒脱。

“我写字比较早,7、8岁就开始写,主要是受祖父和父亲的影响。但当时正处于动乱的年代,没能接受这方面的系统教育,只是断断续续地写。”郑训佐回忆,在那个年代,甚至很难找到一本字帖,无奈之下只能把报纸、画报的报头剪辑成册作为范本,字体主要是新隶书、新魏碑以及郭沫若体的行草书。“‘大字报横行中国后,临摹报头和学写‘大字报是那个时代的许多人和书法结缘的开始,但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切入书法。”

后来,郑训佐考入山东大学。时逢改革开放,大量的古代书法经典名著陆续出版,他在研习中国文学之余,开始有计划地学习书法,从而延续这一童年就已萌芽的爱好。他开始临摹明代书法家文征明的行草和欧阳询的楷书,对文征明尤其下了不少功夫。“文征明的书法温润秀劲,透露出温文儒雅之气,形式风华,姿态洒脱,正迎合了年轻人对‘美的理解和追求。但文征明的字过于圆熟,‘熟到极限必成‘俗。”大学毕业后的郑训佐逐渐意识到“文征明的书法在内涵上的缺失和风格上的俗气”,于是,为摆脱这影响,他开始写隶书,主要临摹《张迁碑》和《石门颂》,此外也写简牍书。

“隶书是汉字重要的书体,因其有古拙厚重之格,可以化解文征明字体势上的浮华飘荡之气。”郑训佐说,在行草书训练上,主要学习“二王”(王羲之、王献之)和颜真卿,也写过米芾和王铎。郑训佐强调:“书法应有深厚根基,然后才能自铸风貌。”

对于往昔,郑训佐的记忆深处凸现出两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固执的情境:一是童年时,傍晚在祖父的督责下,站在矮凳上就着八仙桌写二尺见方的大字。二是读高中时,为所在学校题写校名。毕业四年后发现那几个字居然还悬挂在校门前。而今,他在《书带堂后记》中如此记述:这两个情境由积淀而凸显,由凸显而漂移到人生的中心地带,在本质上揭示了艺术乃至文化因缘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祖父的萧疏白发与童年的我处在冲动中的幼稚的指腕构成的这一幅幅临池图,实际上再现了血缘的历史对接,并最终成为一种宿命,使你在一种本能的驱使下,义无反顾地完成艺术之旅。五十之后的我回归砚田,且颇有游子返乡的沧桑之感,大约正是这种宿命的体现。而为母校题字,既是一种社会青睐,也是不可或缺的勉励,因为少年人格正是虚荣与进取共存,骄傲与奋发同在,而这也是艺术之旅的力量之源。倘若能使自己童心未泯,则不啻是上帝最人性也是最富诗意的眷顾。endprint

对话郑训佐

《齐鲁周刊》:当前而言,书法火热的背后似乎隐约地让人感到一种担忧?

郑训佐:当代书法繁荣背后,确隐伏着一些问题。如体制化。它固然可以使书法创作走向有序,但这要取决于引领者是否具有导向有序的理性和实力。不容否认,当代书法的引领者中不乏真正的精英人物,他们以自身的卓越文化品格向世人展示当代书法的至高境界,从而在功能上真正起到了大众表率的作用。但也有一些名不符实者,因为某种机遇而身处“领袖群伦”的位置,但自身并不具备一个设计者的素质。这些年,书法界的许多纷争,即源于这种“领袖之争”。再如学科化和专业化将书法定位为自主自为的学科和专业,并不等于削弱其必需的生长背景,但目前的状况是,书法专业被列入艺术门类的同时,也降低了文化标准,乃至高考中出现了“学习不佳学书法”的怪现象。至于职业化所产生的负面作用,更是有目共睹,诸如唯利是图,唯名是争,可谓曲尽世态,几乎可以进入《儒林外史》。

《齐鲁周刊》:您怎么看待当前书坛存在的误区?

郑训佐:中国文化界正面临着一种历史的转换,书法界在其中也扮演了狂欢者的角色。如何面对日渐沉沦的旧传统和负载这种旧传统的前辈书家,成了当前艺术反思中最迫切的带有中介性的问题。当今的大部分书家和书法理论家,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了十分审慎的态度。他们一方面把前辈书家当作历史解剖的对象,进行有理有据的分析,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另一方面又以灌溉者的身份对之表现出足够的敬仰,使其艺术光华不至于因人为的扼杀而黯然失色。但也有一种不甚健康的潮流正在这种空前的文化批判中扮演着危险的角色。他们不用历史的逻辑作为行为规约,不依照文化法则、美学定律,只是借助于文化以外的力量,仅凭个人的情感的好恶进行价值判断。结果,爱之则捧于青云之上,恶之则抑于深泉之下,许多前辈书家辉煌的历史在他们轻佻甚至带有恶意的笔下顷刻间化为虚无。如说沈尹默先生的书法是“二王”的赝品,把启功先生看作“馆阁体”的余孽。凡此种种,轻则违背了历史的实情,在判断上出现了严重的失误,重则艺术良心已经泯灭,流为恶意的人身攻击。对这种不顾艺术规律的武断指责,严肃的艺术家自会切齿,但对那些于艺术史涉猎不深的人们则会产生判断上的误导。

还有,目前的书法热中大有借书法扬名获利者。有人凭借雄厚的经济实力,有人凭借微妙的政治背景。一些在书坛上颇有影响的人物,为情势屈,或代为作伐,或代为揄扬,严肃的艺术评判变成了无聊的逢场作戏。殊不知,正是在这逢场作戏中,一个文化权威应有的良知已悄悄泯灭,现实的艺术景观被笼罩上了一层令人悲哀的迷雾。

《齐鲁周刊》:您觉得应该如何规避这些误区?

郑训佐:当代书坛需要人文关怀。而人文关怀的重要层面大概不外乎文化和人格。说到文化层面,首先书法至今仍是古典性格异常凸显的文化类型,甚至可以说,没有相关古典文化的修养,很难进入其中。此外,书法还是综合性或者说边缘性很强的艺术,如与之有直接关联的学科就涉及文字学、诗学、哲学等。因此,书家虽盘桓于翰墨,但根扎于深广,这样方能左右逢源,允称大雅。古人云“功夫在诗外”,书法创作同样是边缘性很强的文化苦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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