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消亡论的前提批判❋——基于图书馆与人的关系视角
2014-12-25陈莹
陈 莹
(1.哈尔滨工程大学图书馆 黑龙江哈尔滨 150001;2.黑龙江大学哲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01)
1 图书馆消亡论及其前提分析
图书馆“消亡论”的产生由来已久,从 F.W.Lancaster(兰开斯特)到Brian T.Sullivan(沙利文),消亡论的内容也在不断变革,唯一不变的就是对图书馆注定要消失的预言。20世纪80年代,兰开斯特从“无纸社会”出发预测图书馆在未来20年内将会消亡,他认为,随着图书馆计算机技术的极大改进,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将改善图书馆服务的效率和成本,电子资源将会消除图书馆对纸质资源的依赖,读者无须亲自到图书馆就可以享受图书馆服务,地方图书馆不再重要甚至消失,因为个人无须通过图书馆就可以获得信息,数据库功能的完善使用户不再需要专业指导就可以自行找到问题的答案。〔1〕20年后,兰开斯特的观点部分地成为了现实,而他的预言却始终没有出现,甚至他本人也开始反思自己当初是否言过其实,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阻挡图书馆消亡论的持续。
时隔兰开斯特的预言近30年,美国Alfred大学的指导馆员沙利文通过一篇“尸检报告”针对大学图书馆进行了新的预言,并将消亡期限界定在2050年,他认为导致图书馆死亡的原因在于:第一,纸质图书无人问津,电子书就可以满足学生的各种需求;第二,图书馆指导失去意义,无论是数据库还是网络都向着简单易懂的方向发展;第三,信息检索被合并到一般教学课程中,因为就连图书馆员自己向学生传授有用的信息检索知识时也感到力不从心;第四,随着数字化、网络化的不断深入,无论是图书馆还是图书馆员都成为了技术部门的一份子;第五,参考咨询服务消失,代之以低于人力资本的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络;第六,资金投入与资源利用不成正比,图书馆和图书馆员逐渐成为了奢侈品,长此以往,大学是否会容纳这个奢侈品将成为问题。〔2〕毋庸置疑,沙利文提出的观点也是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然而这是否就意味着图书馆会因此而消亡呢?
综合兰开斯特和沙利文的观点,我们可以看出图书馆消亡论主要有两个理论前提:第一,技术是图书馆的核心,也是导致图书馆消亡的主要力量,一系列消亡表现和过程源自计算机和信息网络技术,图书馆大厦的倾塌正是从一张被数据化了的书页开始的;第二,图书馆的全部意义只与纸质图书、图书馆员和图书馆建筑有关,一旦这些内容消失,图书馆的意义也将不复存在。这两个论断将我们引入了一个更广阔的领域,也产生了更多的问题,例如什么是图书馆?它是依附于某个既定模式还是拥有自己的独立特性?图书馆的本质是什么?它的全部意义是否就封闭在图书馆建筑之内?技术对图书馆的意义如何?它是否确立了图书馆发展的全部范式?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需要我们追溯图书馆与人的关系,看看它是否只是一种存储工具,注定了要消亡的命运,还是与人类发展关系密切,其深刻内涵有待发掘。
2 图书馆在人类历史中的主要角色
2.1 名副其实的宝库
美国作家Stuart A.P.Murray在他的新著《图书馆:不落幕的智慧盛宴》中,以客观的视角对图书馆的历史进行了梳理,他提到,迄今为止人类发现的最古老的图书馆诞生于公元前2500年左右的埃布拉古城,考古学家在遗址中发掘出了两万多块刻有楔形文字的泥板书,书中主要是对埃布拉经济、文化、科学等情况的记载。由于泥板书不易保存和携带,后来的古埃及人改用莎草纸书写,并将写好的纸做成卷轴收藏在各种容器中,人们将这种书卷称为biblion,将收藏卷轴的容器称为bibliotheke,许多语言中的图书馆、藏书室、书库都是从该词演化而来,至今仍然可以在德语、罗马尼亚语等语言中找到该词的影子。在古罗马时期,图书馆藏书量的增长主要通过抄写来实现,大部分图书馆都集图书抄写、制作、收藏等职能为一身,librarii在当时指的是与图书有关的出版商、抄写员和贸易者,而不是藏书或建筑,后来才发展成为英语中library所表示的图书馆含义。古代图书的制作和收藏并非易事,不仅是由于能够读写的人不多,抄写率低,还由于当时用于抄写的羊皮纸价格昂贵、产量稀少,致使书籍的生产成本极高。有些图书制作精美,不仅被覆以金箔、镶嵌象牙或宝石,还由当时著名的艺术家绘制插图,这些图书通常被作为封建贵族和教会高层人员相互馈赠的礼物。于是,外观精美、工艺复杂、内容丰富的图书在古代往往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这些价值不菲的图书在长达120多年的宗教战争中常常被作为战利品送到获胜者的图书馆中。
古代图书馆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都是名副其实的“宝库”,通常都是国家统治者或宗教组织才有能力建立,同时也是其他人心生向往或企图觊觎的所在。因此,图书馆从古代开始就备受瞩目,人们知道那里保存的是真正的财富,“谁能够控制书籍和图书馆,谁就拥有特殊的力量”〔3〕,这一点从16至17世纪的宗教改革中对修道院图书馆及其藏书的大量焚毁就可以看出来,当然这一幕早在秦始皇统治时期的中国就曾上演过。
2.2 知识与学问中心
与精美的制作工艺相比,人们更看重的是书的内容,从阅读中获得的知识、感悟、乃至人生体验是其他方式所无法比拟的,书中展现给人们的世界远比人们看到的世界更为丰富和精彩。公元前3世纪左右的亚历山大城因拥有藏书丰富的亚历山大图书馆,成为了当时的知识和学问中心,人们从世界各地涌来,在图书馆中学习、交流和传授知识,对西方影响至深的古希腊思想也是从那时开始向世界各地流传开来,同样的景象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再次重现。文艺复兴带来的思想和文化的革命揭开了近代欧洲历史的序幕,被认为是欧洲中古时代和近代的分界,在此期间人文主义思潮席卷欧洲,人们渴望思想自由,对书籍和学习有着更高的热情。图书馆盛况空前,很多学者、哲学家、医学家、法理学家常常以图书馆为家,在那里研读书籍、吸收知识、交流思想,人们在图书馆中获得的是博学、自由和身心愉悦。此时,由教会学校的学生和教师形成的组织也成为了学习的主流,这种组织被称为university(大学),并由于培养了社会急需的人才和管理者而逐渐成为高等教育的代称。在成立之初,大学是否具有令人信服的培养能力主要由图书馆来体现,新教教士约翰·哈佛于17世纪将他收藏的400本书赠送给了哈佛大学图书馆,这使得学校“立即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教育机构”〔4〕。大学的迅速发展也带动了图书馆的进步,藏书种类不断扩展,图书馆中人头攒动,教师和学生们拥挤在图书馆中阅读,一本书甚至同时会有多个读者,他们不得不并排站在一起才能阅读,当时大学中有很多“文具店”,它们通过将整本书拆散成页借给学生们抄写而办得非常成功。
文艺复兴期间还涌现出了很多著名的藏书家,如《十日谈》的作者薄伽丘,以及与其齐名的诗人彼特拉克,他所创立的十四行诗后来流传到英国,并在莎士比亚那里发展到了顶峰。此外,对知识的热情和渴望也带动了其他产业的发展,如德国人古登堡在印刷方面的创新带来了整个欧洲印刷工业的革命;意大利学者马努蒂乌斯开创了出版平装书的先河,他不仅打破了当时有利可图的出版传统,坚持出版古典时期的作品,使得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等古希腊学者的作品得以流传,还创造了时至今日都十分流行的印刷字体——斜体字,对现代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2.3 意义深远的工作
图书馆的工作在古代并非人人可以担当,古代拥有读写能力的人不多,能书写的人被认为具有穿越时间和死亡界限的能力,因为书中记载的人们早已逝去,但书籍却保留了下来并被后人所流传。图书的创作、抄写和维护等工作被认为是神圣的,最早由寺庙中的祭司和书吏担任,他们也因此受到人们的尊敬。后来随着宗教力量的增强,修道院作为神职人员的培养机构得到迅速发展,并相应地促进了修道院图书馆的发展,当时的图书馆工作主要由修士担当,他们被认为具有保护图书的神圣力量,在抄写完一本书后,他们常常会在最后一页写下可怕的咒语,诅咒窃书者受到神灵的严惩,或被逐出教会、永坠地狱。随着图书馆规模的扩大,对图书馆的管理变得越来越重要,人们开始研究图书馆学,Murray认为“图书馆学的初期创始人都有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拥有某种特殊的才华,能够吸纳多个学科的广泛知识”〔5〕。例如曾任德国奥古斯特公爵图书馆管理者的莱布尼茨同时也是著名的数学家、科学家、哲学家和法理学家,该馆是欧洲最早专门为图书馆建造的建筑之一,莱布尼茨不仅参与了图书馆建筑的设计,还为该馆设计了一套编目系统并被欧洲其他图书馆广为采用;英国政治家、外交家、学者博德利于17世纪建成了牛津大学总图书馆——博德利图书馆,并使其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有权获得出版物缴送本的图书馆,该馆目前是英国仅次于大英博物馆的第二大图书馆;十进制图书分类法的创始者麦尔维尔·杜威在任纽约州立图书馆馆长期间,创立了参考书管理员的职务,并发动了流动图书馆运动,为缺少书籍的地区输送图书,这一举动极大推动了地方图书馆的建设。演说家比彻神父高度评价了这一满足了“牧师、工人、旅行者和所有挣扎着上进的人”最初梦想的运动,他认为图书馆是一种荣耀,“拥有书籍是人类的责任。图书馆不是奢侈品,而是生活中的必需品”〔6〕。
3 图书馆的本质及消亡论中的技术
3.1 图书馆的人文本质
图书馆与人类的紧密关系并非偶然,而属必然。人类生物结构的先天不足使其无法同其他生物一样,通过本能去适应自然求得生存,而不得不采用辅助手段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例如动物为了御寒可以长出皮毛,而人类则学会了缝制衣服,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露丝·本尼迪克特指出,“从我们关于前人类和人类社会的智力发展的知识来看,人的这种可塑性是人类得以发端和维持的土壤”〔7〕。大自然赋予动物以本能使它们能够生存,而人类则需要通过知识才能增长见识,满足自己的生存和生活要求。作为知识的提供者,图书馆所承载的不仅仅是图书收藏,还有围绕图书产生的人类文明。从图书馆在人类发展过程中的几个主要角色可以看出,与图书馆有关的不仅是学者、教师、学生,还有封建君主、神职人员、科学家、发明家、诗人,以及宗教、战争、工业革命等等与人类进步息息相关的多种元素,甚至对当今世界各个领域都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物也都曾与图书馆有关,这不仅仅是一种巧合,而是表明作为知识的实体,图书馆对人类世界的发展始终产生着重要的影响。
从诞生之日起,图书馆就与人类的命运联系了起来,它见证了人们对自由思想的追寻,与人们一同分享智慧之光,也见证了封建统治的残酷手段,与人们一同经历痛苦的战争岁月,在这一过程中,图书馆始终保持一种开放的理念,它总是围绕着人们对知识的追求而相应地发展,它的意义也不仅仅与图书、图书馆人、图书馆建筑有关,而是潜移默化地发挥着它的影响,当人们对知识产生向往,对事物产生疑问时,图书馆是一个智者;当人们为了控制他人的思想和行动而毁掉图书馆时,图书馆是一个严肃的见证者;当人们将各种现代化手段应用到图书馆时,图书馆以包容的心态接纳了这些新事物,是一个慈爱的长者。因此,图书馆的本质是人文,它不是根据某个概念被建立起来的产物,也不是为了实现某个既定目标而被制造出来的工具。作为以人文为主导的部门,图书馆的命运并不像消亡论前提所表述的,是与技术维系在一起并最终被技术所吞并,它的未来始终是与人类进步联系在一起的,消亡论的提出仅仅表明图书馆人文与技术的关系出现了问题,导致图书馆人文陷入了深深的技术困境之中。
3.2 技术与人文关系的时代背景
对技术与人文关系的思考以及如何使人文摆脱技术的困境正是现代西方思想学界的主流议题。在现代社会,人文部门面临的主要问题来自科学技术,科学的发现和技术的运用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巨大的生产因素,人类获得了迄今为止最为舒适的生活条件,但同时也变成了科学技术的附庸,产品被制造的目的是刺激消费而非满足人的需求,人们首先要放弃自己的活动能力和自由意志,才能享受到科学技术带来的舒适生活。例如,在现代社会,各种信息通过数字化网络化的技术与人如影随形,无论人们是否需要,他都不得不首先成为这些信息的接收者,然后才能从中得到需要的信息。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认为现代世界正在通过科学技术控制并利用自然力,将人类作为一整套合理化秩序中的一个部分,只具有职能的作用而不是作为秩序的主体,“个人日益被限制于为职能服务,为作用着的自动化和机器服务。人类失去了支配自身能力的自由,失去了使某种意志形成成为可能,从而表达出自我意志的自由,他所得到的是人类一种新的普遍的奴隶化”〔8〕。
科学技术对当代人类社会的影响并非是其本源性的特质,在其古希腊起源那里,科学与技术是两种活动,前者是纯粹的理论沉思活动,后者则是以制作为目标的活动,二者都与人类事务无关,因此也不考虑人自身的特性。科学通过因果关系和证明逻辑来体现必然性,既不需要经验,也不带有任何应用或者功利意义,数学是科学的典范,因为它拥有完美的证明逻辑和非经验的特性,正是这种严密的逻辑性使它具有了对未知的预测能力。柏拉图将这种典范应用到了现实领域,他对天文学的研究就是在纯数学和数的关系中进行的,而不是通过对现实星宿运动观察得到的。在近代,技术与科学相结合形成了经验科学,这种科学兼具了技术与科学的特点,例如遵循因果关系和证明逻辑、以统一性和标准性为最高价值、忽略人自身的特性、以最终结果的得出或预测为主要目标等等。这些特点导致近代科学家从因果关系和共同作用的角度解释自然,并将由此得到的知识用于统治自然,从而消除自然由于未被掌控而表现出来的不确定性,美国哲学家约翰·杜威认为,“人们所不喜欢的不是不确定性的本身而是由于不确定性使我们有陷入恶果的危险”〔9〕。
人文部门可以说是不确定性的产生源泉,因为人之为人的根本特征就在于“自由、创造性、社会性、超越性、目的性”〔10〕,于是在科学技术中保证必然性的方法被应用到了人文领域,其目标是将人类事务纳入到经验科学的框架中,从而通过既定规律确保对未知人类事物的掌控。然而这种掌控与人自身的特性是相悖的,它使得科学技术的单一性价值观替代了人文部门的多样化价值观,其实质就是将人等同于物,对物的不确定性的消除可以得到确定性,但对人的不确定性的消除不仅得不到确定性,还否定了人的可能性,而人类的进步正是在无数的可能性中实现的。伽达默尔批判这种将科学技术的模式通用到人文部门的方法,他认为人文有着自己独特的不同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式,即在历史中认识自身,在他看来,人的存在是历史地存在,“一切自我认识都是从历史地在先给定的东西开始的,这种在先给定的东西……是一切主观见解和主观态度的基础”〔11〕。任何概念或公式都不能完全表现出人的特性,如果它们完全表现了人的过去,同时也就限定了人的未来,对人文的认识只有在它的历史中才能真正实现,也只有从历史中、从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中看人文才能真正了解人文的特性。
3.3 消亡论中的技术及其定位
图书馆消亡论的前提使技术本质取代了图书馆的人文本质,将技术作为图书馆合理化发展的唯一动力,无论是“无纸社会”还是被数字化网络化了的纸质图书,在技术看来都是统一化、标准化的产品,它的最终目标就是确保这些产品的生产和消费。读者是消费者,图书馆和图书馆人则是生产或指导消费过程中的零部件,他们自身的特性和本质在这一过程中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当自动化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这些零件就会被淘汰,图书馆也会随之消亡。然而,无论是读者还是被视为零件的图书馆及图书馆人,都是人文的主要构成,其自身的多样化特性是使其成为人文的主要原因,也是技术所无法忽视、掌控或消除的内容,正是这些内容构成了图书馆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因而在近代才开始崭露头角的技术是无法替代人文成为图书馆本质的。
在图书馆的4500多年历史中,技术的影响是从近百年才开始的。美国国会图书馆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使用机读目录,成立于1967年的OCLC开启了书目数据全球共享的现代化进程,〔12〕我国图书馆也在20世纪70年代进入了自动化发展阶段,在随后的几十年间,图书馆管理系统、数字文献、网络资源逐步出现并不断更新,内容更加丰富,形式也更加新颖。技术改善了图书馆的环境,使其向更加现代化的方式发展,多角度地满足了读者的需求,很大程度地实现了阮冈纳赞在1927年提出的图书馆学五定律:“书是供使用的;每个读者有其书;每本书有其读者;节省读者的时间;图书馆是一个生长着的有机体”〔13〕。然而,这种满足对于读者而言只是体现在知识和信息获取的结果上,而不是体现在获取的形式上,人们不会因为得到电子书而欣喜或得到纸质书而沮丧,很多人甚至在得到电子书之后仍然会打印出来阅读,以追寻那种电子屏幕无法实现的“捧书而读”的感觉,因此,在知识和信息的获取过程中,技术所充当的只是古代图书馆中的图书抄写员,而不是决定图书馆命运的国家统治者。此外,虽然在现代社会,技术指导下的信息控制了人们的大部分生活,但在图书馆,读者需求始终是首位的,图书馆不会采用信息轰炸的方式对待读者,读者的自由、个性在他们对信息的主动寻找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这也是图书馆人文本质的一种体现,图书馆总是秉持着一种开放的心态,迎接怀揣各种知识和信息梦想的追寻者,而技术在这一过程中只是作为辅助性工具出现的。
根据伽达默尔的理论,我们对人文部门的认识和了解要从它们的历史中开始,图书馆的历史表明它并不是技术的附庸,而是有着独立的特性。阮冈纳赞在他的图书馆学第五定律中指出,“图书馆是一个生长着的有机体。生长着的有机体能独立生存,停止生长的有机体将会僵化,甚至死亡……作为一种机构的图书馆具有生长着的有机体的一切属性。生长着的有机体吐故纳新、改变规模,不断更新它的形状和结构。排除偶然因素引起的变化,它则从属于一种缓慢、连续的变动,以至于达到生物学术语中所谓的‘变异’,从而进化成新的形式”〔14〕。因此,图书馆并不是包裹技术的外壳,而是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有机体,它并不是以技术为依托来暂时延续自己的存在,而是始终自由地存在,技术对图书馆而言是一种重要补充,而不是导致其灭亡的终极力量。
4 图书馆的实体检查
4.1 是否认识到人类需求的变化
图书馆消亡论带给我们的不仅是对图书馆本质和历史的重新确认,也是对图书馆现在和未来的审慎反思,图书馆也需要经常自检,以确保自己了解人们在不同社会中变化着的信息需求和信息获取方式,当然,这种检查针对的是图书馆的实体,而非尸体,其目的也是促进图书馆发展而非使其走向消亡。例如,在读者与信息之间的链条上,如果说在传统社会,图书馆是在读者需求和终端信息的获取方式之间发挥作用的话,那么在网络化、信息化时代,图书馆就应该成为读者需求和终端信息之间的桥梁,在未来,图书馆甚至可以向前延伸,帮助读者分析信息需求并提供他所需的终端信息(如图)。了解人的需求并采用相应的方式提供所需信息,是图书馆人文本质的重要体现,也是其从古至今再至未来始终作为知识和信息中心的关键所在。
4.2 是否意识到时代趋势的变化
当今时代是个性化时代,人们更倾向于选择能够发挥自己个性的生活方式,数字化网络化的方式所能满足的不仅是人们对知识和信息的需求,还有人们自身个性的彰显。电子图书的无限期保留、随意圈点、便捷携带等特点带给人们的是纸质图书借阅所无法具有的自由性;人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在搜索引擎和数据库中搜索到上万条信息,并放弃其中的大部分,只保留相关的一小部分,如果发生在保存纸质内容的图书馆中,将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可以说,现代的技术比现代的图书馆更早领悟到了现代人的特性,作为人文部门的图书馆需要检查和反思的是如何尽快适应这种新特性,如何以多元的方式在保持自己原有特色的基础上呈现出多样性,以符合时代趋势和读者的个性化要求,而不是面对技术的快速反应茫然失措,甚至将自己引入消亡的境地。
总之,图书馆消亡论所秉持的技术至上理论没有认识到图书馆的人文本质,从技术角度预测图书馆的未来所表明的也只是作为技术的图书馆的命运。从图书馆与人的历史关系来看,图书馆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而非奢侈品,但只有在了解不同时代人的特点,以及与这些特点相符的信息需求方式的基础上适当转变自身,图书馆才能在知识与信息之路上渐行渐远。
1.(美)兰开斯特.电子时代的图书馆和图书馆员.郑登理,陈珍成,译.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1985:124-125
2.Academic Library Autopsy Report,2050.〔2013-10-17〕.http://chronicle.com/article/Academic-Library-Autopsy/125767/
3,4,5,6.(美)默里.图书馆——不落幕的智慧盛宴.胡炜,译.广州:南方日报出版社,2012:21,158,135,192
7.(美)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张燕,傅铿,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13
8.(德)伽达默尔.赞美理论——伽达默尔文集.夏镇平,译.上海:三联书店,1988:142-143
9.(美)杜威.确定性的寻求.傅统先,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5
10.衣俊卿.文化哲学十五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30
11.(德)伽达默尔.诠释学I——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洪汉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427
12.李华伟.美国图书馆自动化五十年主要里程碑.高校图书馆工作,2010(1):4
13,14.阮冈纳赞.图书馆学五定律.//国外图书馆学重要著作选.刘嘉,译.北京:华艺出版社,2002:127-128,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