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进乎道：莆田木雕技艺试论

林洪英

内容摘要：木雕是利用木材质感进行雕刻加工的一种工艺门类，是我国传统装饰艺术中的一个重要类别。莆田木雕艺人通过不断地探索，表现出来了高超的艺术技巧。手艺高强的木雕艺人，能够熟练运用各种传统雕刻技法，同时也会不断地探索出更多的表现方式。不过，作为一个现代的木雕艺人，也不能仅仅依靠雕刻技艺取胜。

关键词：莆田；木雕；技巧

“工艺”一词包含了“工”和“艺”的内容，而尤其以“工”为主。《说文》上说：“工，巧也，匠也，善其事也。凡执艺事成器物以利用皆谓之工。”工艺美术的发生、发展无不与“实用”这一目的紧密相连，并和社会生产有直接关系。它既不是单纯以愉悦人类精神为目的，也不单纯表现为由工匠完成的简单的具有使用价值的手工艺制品，而是两者的有机结合。

木雕是利用木材质感进行雕刻加工的一种重要工艺门类。木雕工艺取材于大自然中的木材，通过艺人的巧手雕刻而成为艺术品。这符合我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精神追求。莆田自古出木雕，据史料记载，唐宋时期莆田木雕就非常有名。唐代寺庙的建筑装饰、佛像等，很多都是木雕作品。宋元时期，莆田地区所雕刻的人物、花卉等题材的围屏、栏杆、木雕古玩、乐器、家具等，已经非常精妙生动。到了明清时期，莆田木雕已然名扬天下，作品多用于佛堂神像、文人案头摆件等。与其他工艺美术品一样，莆田木雕工艺属于传统工艺美术的范畴。

通常被命名为大师之作的木雕工艺，都可称之为精品。最大的一个原因取决于其雕刻技法之炉火纯青。技术熟练与否，是木雕创作的重要前提。俗话说，“艺多不压身”“绝活出神品”，所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宋代的《营造法式》就专门开辟一章谈论“雕刻制度”，对木雕的雕刻技法作了很详尽的描述。

《庄子》中讲述了一个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用一把刀解牛19年，而刀刃仍然“若新发于硎”，以此展现了高超的技巧。北宋欧阳修写过一篇著名的《卖油翁》，文中的主人公卖油翁，将一铜钱盖在盛油的葫芦口，取勺油高高倒向钱眼，全勺油倒光，未见铜钱眼外沾有一滴油。他谦虚地说：“我亦无他，唯手熟尔。”这也是一个表达技巧熟练的重要性的故事。清代的魏源说过：“技可进乎道，艺可通乎神。”意思是说，当某项技艺，达到巅峰后，再进一步前进便接触到了“道”，即天地规律。

“技”高则“道”妙，“技”庸则道亦

“劣”。所谓技法，就是木雕创作过程中，艺人对于形象和空间的处理手法。他们由外向内，通过一步步地减去废料，循序渐进地将他们想要表达的形体显现出来。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熟悉任何一门工艺制作，首先应该熟练掌握运用制作工具。莆田的工艺美术大师陈春晖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各种刀法在运用过程中会产生特殊的韵味，有时一些偶然的效果能使作品产生新的意蕴。木雕的创作过程是心理多变而意义复杂的过程。优美的刀法之所以形成，是技术达到纯熟的表现。”这是一位有着多年从艺经验的木雕艺人的心得之谈。刀具是从事木雕创作的最直接的助手和伴侣，一把钢刀可凿出万般风情，变奏出和谐的乐章。

莆田木雕使用的雕刻刀种类很多，据不完全统计，共有三十多种，以下介绍几种主要的刀具及用途。从刃口的不同造型来看，可分为平刀、圆刀、斜刀和中钢刀这4大类。平刀。刃口平直，主要用于铲平木料表面的凹凸，使其平滑无痕。熟练的木雕艺人如果运用得法，则会产生绘画般的笔触效果，雕刻效果显得刚劲有力，生动自然。以平刀产生的锐角刻线，具有强烈的木趣刀味。圆刀。刃口为圆弧形，多在圆形和圆凹痕处使用。雕刻传统花卉时，也能产生非常大的作用。圆刀横向运刀比较省力，对大的起伏和小的变化都能适应，使用起来十分灵活，且便于探索。斜刀。刃口呈斜角，约45°角，主要用于作品的关节角落和镂空狭缝处。雕刻人像时，多用来刻人物眼角处。斜刀又分正手斜与反手斜，以适合各个不同方向的变化。中钢刀。刃口呈三角型，因其锋面在左右两侧，锋利焦点就在中角上，因此推压越重，三角刀刻出的线条就越粗。三角刀主要用于刻画动物的毛及人物的头发等，也用来刻画装饰线纹。操作时，三角刀尖在木质表面推进，木屑从三角槽内吐出，三角刀尖推过的部位便刻画出线条来。

以上是对于几种经常使用的木雕刻刀的简要介绍，此外，也还有其他的一些辅助工具，如敲锤、斧子、锯子、木锉等，各有不同的用途。斧子的用途是配合出坯，大量砍削木料；木锉主要用于圆雕的细坯阶段，可代替平刀将刀痕凿迹锉平整以便于修光，又可代替圆刀或斜刀作镂空处理。此处不再一一列举。在木雕的工艺制作过程中，雕刻刀及其辅助工具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笔者的一件作品《生命的旋律》，塑造了一位跳孔雀舞的姑娘的形象。衣纹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下来，具有绸缎般的质感。许多观众看到之后都忘记了它原来只是一块木头。假如没有熟练地掌握好工具的性能，是很难取得这样的艺术效果的。

通过不断地艺术探索，莆田木雕艺人在继承了本土木雕艺人的传统技艺的基础上，横向吸收了其他地区的木雕创作经验，同时，也从石雕、玉雕等其他雕刻造型艺术中广纳精华，从而总结出来了一套独特而系统的木雕技艺。从表现形式上来划分，莆田木雕手法可分为圆雕、浮雕、透雕、嵌雕、线雕、阴阳雕、铲地浅雕、锦地浮雕、深浮雕、双面透雕、立体圆雕等若干种技法类型。以下举出几种主要的雕刻类型进行介绍。

1.圆雕。又称为立体圆雕或悬雕，是对整个构件进行全方位的雕饰，其立体感强而细致，往往用于制作独立完整的雕饰摆件。圆雕可以从4面进行欣赏，它不附着在任何背景之上，观赏更加独立完整。圆雕造型自然而立体，适合用来表现专供独立摆设陈列的木雕工艺品，如常见的案头佛像、罗汉等。

2.浮雕。也称突雕，铲花，古时也称剔雕。它是按所需要的题材在原材料上进行铲凿，逐层加深以形成凹凸面。浮雕要胜于任何一种木雕表现形式。按深浅程度的不同，又可分为三种做法。宋代《营造法式·石作制度》章说：“其雕镌制度有四等：一曰剔地起突，二曰压地隐起，三曰减地平鈒，四日素平。”虽然指的是石雕，但与木雕工艺的表现手法完全一致。“剔地起突”即“高浮雕”，雕刻的图案比较突出，在突出程度上强于浅浮雕。因此，在图案的立体感上胜于浅浮雕，能表现复杂而生动的场面，具有诗情画意，引人入胜。“压地隐起”即“浅浮雕”，是将边框图案以外的部分逐层雕刻。浅浮雕雕刻的图案在底上突出的程度相对小一些，但其图案的立体感要强于线刻。浅浮雕主要表现为块面浅雕，就是在木板上绘好图案，再用凿子凿去实线的部分，使图案低于平面，取得一种典雅、古朴的艺术效果。其表现形式如同中国画中的写意技法，强调线条的含蓄美感，寥寥几笔，意境便出来了，最适合表现花卉、鸟虫、龙凤等传统图案纹样。“减地平鈒”是指在凸起之平面上，再加刻阴线表现细部，或在“地”之平面上加刻麻点等，使上下层形成较明显的对比以突出主体形象。

3.透雕。透雕也称通雕，拉花是先在原材料上绘出花纹图案，然后将需要透空的地方拉通，将凹凸的地方铲去。透雕能使人很容易地看出雕刻的图案花纹，玲珑剔透，具有强烈的雕刻艺术风格，极富于装饰性。它是木雕艺术的一种重要的表现形式，对于雕刻工艺要求很高，能够兼顾雕饰构件两面的视觉形象。因为它能使作品产生玲珑剔透之感，也常常被称为“玲珑雕”。正面雕花俗称“雕一面”，正背两面雕刻的称为“雕两面”。另外一种透雕称之为“双面透雕”，与“雕两面”不同，“雕两面”正背花纹相反，一般先用线锯拉空后，再将图案翻制雕刻而成；双面透雕正背花纹不翻制，而是体现物象的正面与背面。

4.嵌雕。嵌雕工艺比透雕更为复杂，它先在木构件上通雕起几层立体花样，然后在已透雕的构件上镶嵌做好的小构件。制作时，要求逐层钉嵌，逐层凸出，最后再经雕刻打磨而成。按镶嵌工艺，又可分为挖嵌、拼贴、薄木镶嵌、压嵌这几种不同类型。挖嵌是在制品的装饰部分，用刀具挖出一定深度的凹坑，再把与底面颜色不同的材料镶拼成的图案嵌入，并进一步作修整加工。拼贴又称镶拼、镶木，用不同颜色并具有一定形状尺寸的元件拼成图样，粘贴在木制品的基面上，将基面完全盖住。薄木镶嵌就是将镶拼成图样的元件嵌进底板薄木中，然后再将它们一起胶粘到刨花板等基材上。压嵌是将镶嵌元件的一部分压进装饰表面，最后将高出装饰表面的镶嵌元件部分进行雕刻去除。

应该指出的是，任何一件木雕作品，都不会单纯地采用一种雕刻方式，而总是会将各种不同的雕刻方式进行综合利用。手艺高强的木雕艺人，能够熟练运用各种传统雕刻技法，同时也会不断地探索出更多的表现方式。笔者创作了一件《白衣观音》，上面绘满了细腻的纹饰，取得了瓷器般的效果。最主要的就是在传统雕刻的基础上，也吸收了绘画中的表现元素。

作为一个现代木雕艺人，不能仅仅依靠雕刻技艺取胜。艺术家的生命在于不断创造，而创造的根本条件在于其深厚的艺术素养。“腹有诗书气自华”“工夫在诗外”，加强文化修养对于提升艺术品位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性。现代的一些木雕工艺美术大师，都能够自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郑国明先生说：“在艺术性的表现中，为了强调精神的内涵，常常是越过技巧的处理层面，甚至不在乎技巧，这就是所谓的‘大巧若拙，从表面看似简单，其实是高难度的制作。因为艺术的追求，不仅要重视视觉功能的效果，更要有情感的倾注和理智的思考，才会有超凡脱俗的表现。”莆田木雕艺人应该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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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郑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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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谭均平.木雕工艺[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1992

4 陈长荣.莆田工艺美术大观[M].福州：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3

5 唐家路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

6 李飞.中国传统木雕艺术鉴赏[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