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眼里的天才

玄圭

2014年9月21日，东方卫视《中国梦之声》舞台，来自新疆的歌手伊尔盼，用一首写给离世妈妈的《献给母亲的歌》，惹哭了评委韩红、徐若和任贤齐，也让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热泪盈眶。一曲唱完，伊尔盼拥抱身边一位优雅美丽的中年女性，说：“这是我现在的妈妈。我的家庭很幸福！”

把生命中最温柔的牵挂、想念和梦想写成歌，献给天堂的母亲;在人生最绚烂骄傲的时刻，陪在身边的却是继母。这个因4岁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在新疆家喻户晓，甚至被韩红称为“中国偶像”的男孩和他的两个妈妈，有着怎样的动人故事？

重症妈妈再生子：我的“天才儿子”想要个伴

2014年10月1日，正参加《中国梦之声》的伊尔盼，趁短暂回京的间隙，接受了本刊独家专访。这个英俊倜傥、总是在笑的大男孩，抬起右手，指着小臂上的一处刺青，说：“这是我的妈妈，她叫帕提曼……”泪水缓缓地从伊尔盼脸上掉下来，他仰起头，似乎是在同天堂里的妈妈说话：“妈妈，你生前一直都说我是天才。而天才，是不会哭的……”

对每个母亲来说，她的孩子都是无人能及的天才。“但是，人前人后都毫不脸红地夸儿子是‘天才的妈妈，恐怕只有我的妈妈。”

1989年5月24日，伊尔盼出生在乌鲁木齐。“儿子啊，你怎么会这么帅？！妈妈怎么爱你都爱不够啊！”多年以后，伊尔盼看到妈妈写的日记，竟然是这般夸赞自己。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黑宝石一般漂亮眼睛的伊尔盼，从小就人见人爱。除了英俊漂亮外，伊尔盼还多才多艺。当然，他的才艺，也是妈妈精心培育出来的。

“我的妈妈帕提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伊尔盼逢人就这样夸赞妈妈。帕提曼是天山电影制片厂的配音演员，声音甜美温暖的她专给小女孩、公主等角色配音。帕提曼的舞跳得很好，在伊尔盼记忆中，能歌善舞、漂亮优雅的妈妈不输任何电影明星。4岁那年，伊尔盼在妈妈的鼓励下，开始对着电视机学跳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跳杰克逊的舞蹈可不容易，但是伊尔盼总是听到妈妈说：“儿子，你跳得真好！你就是天才！”

比起那些无论怎么努力、上进，都得不到妈妈肯定的孩子，比起那些想按照自己的梦想去闯荡，但总是被妈妈训斥为“不务正业”的孩子，“天才”伊尔盼更乐观，也更加坚信自己能成为中国版的杰克逊。

跳舞的日子并不轻松，但因为有妈妈的温柔陪伴和热情鼓励，伊尔盼从小就觉得跳舞是生命中最快乐充实和自然不过的事情。这就像总是那么美丽、优雅，每天都会无数次说爱他的妈妈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样。

但是，伊尔盼9岁那年秋天，母亲帕提曼被查出患硬皮症—一种以皮肤发炎、变性、增厚和纤维化进而硬化和萎缩为特征，引起体内各器官损害，最后因各个器官功能衰竭而走向死亡的慢性病。但在年幼的伊尔盼看来，妈妈只是得了跟感冒差不多的小病，只是偶有不适，更多时候都是健康快乐的。因为帕提曼天天按时上班，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约朋友们去喝茶、逛街。

伊尔盼最好的朋友有个弟弟，那个朋友常常带着弟弟去公园游玩，在他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时挺身而出。这也让伊尔盼非常想要个弟弟，10岁那年的生日，妈妈问他有什么愿望，伊尔盼说：“想要您为我生个弟弟！”

帕提曼从未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因为她总是说，有伊尔盼这一个天才儿子就够了。但是现在，她突然想为儿子再生个弟弟。“当我离开后，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了，以后没有我的日子，兄弟俩也有个照应。”帕提曼哭着向丈夫伊斯哈克说。

帕提曼已经36岁，这个年龄怀孕生子，对健康女性来说都有风险，何况她患有硬皮病。当时，帕提曼的全身皮肤变硬、变厚，肌肉开始萎缩、变形，行走都变得很困难了。而且，因为肌肉萎缩导致肺功能受损，稍一用力，就会咳嗽不止。这样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了十月怀胎和生产？医生得知后说：“硬皮症不宜怀孕。首先，药物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其次，怀孕、生子也会导致病情迅速恶化。”

“既然这种病最终会让我走向死亡，那还不如趁在世的时候，为想要弟弟的儿子了了心愿。”帕提曼下定了决心。2000年3月的一天，她告诉伊尔盼：“妈妈有宝宝了。”伊尔盼兴奋得手舞足蹈，嚷嚷着：“我希望是个弟弟！”

然而很快伊尔盼就发现，自己的这个要求，让妈妈的病情快速恶化了。为了生下一个健康宝宝，帕提曼没有再服药，怀孕4个多月时，她得靠丈夫搀扶着才能走路，稍微一用力，就会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段时间，伊尔盼常常会被妈妈突然离开的噩梦惊醒。

2000年11月16日，37岁的帕提曼再次做了母亲。如伊尔盼所愿，妈妈为他生了个弟弟，白皙、漂亮，出乎医生的意料，孩子非常健康。

很快，有了弟弟的喜悦代替了害怕母亲离开的恐惧。直到某天，他突然发现：妈妈那曾经快乐地向他张开、能深情拥抱儿子的双臂，因为皮肤变硬变厚、肌肉萎缩，再也不能弯曲了。当伊尔盼去触碰妈妈时，竟然惊愕地发现：妈妈曾经白皙滑嫩的皮肤，已坚硬粗糙如树皮。

妈妈曾经说怀上宝宝会让她的病奇迹般地好转原来是谎言。全世界没有特效药可以治愈的硬皮病，正一天天地侵蚀着妈妈的生命。当看到妈妈不小心露出的胳膊肘，皮肤红肿溃烂能看见里面的骨头时，伊尔盼忍不住大哭：“妈妈，我不想让您走。我不该让您给我生弟弟。”妈妈说：“孩子，你是妈妈的天才。而天才是不会哭的，天才也都会经历一些坎坷，才会真的出人头地……”

妈妈走了，但永远在天堂看着你

帕提曼身体各项机能迅速退化，面容也一天天发生巨大的变化。曾经性格温和的她，有时也忍不住跟丈夫发脾气，而丈夫总是笑脸相对，像对待孩子一般哄着、照顾着她。每当这时，伊尔盼都会抱着弟弟走开。对于妈妈冒死生下的这个弟弟，伊尔盼非常疼惜和照顾，他也很快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照顾婴儿。喂奶、换尿布、抱着他去公园晒太阳，夜里为他盖上刚踢开的被子……

人生的苦难会让一个孩子迅速地长大，为了早点出来为家里挣钱，2003年夏天，14岁的伊尔盼放弃了上高中，选择了新疆艺术学院舞蹈专业。对此，亲戚朋友都反对，但是妈妈却告诉伊尔盼：“只要坚持自己的梦想，金子一定会发光。”endprint

考上新疆艺术学院后，伊尔盼就没再向家里要过钱，每天晚上去跑场子，唱歌、跳舞、当DJ。第一次领到工资，伊尔盼就把一半交给妈妈，说：“妈妈，我现在能挣钱了。我一定会把您的病治好！”

对弟弟悉心又体贴地照顾、每天马不停蹄地跑场挣钱，就能让妈妈的病赶紧好起来吧。伊尔盼总是这么认为。当伊尔盼17岁时第一次写歌，在妈妈面前一边跳舞一边演唱时，她眼眶湿润地说：“儿子，你要相信我生了个天才。”2008年初，伊尔盼和几个朋友组建了一支名为“Six city”的乐队，所有人都极力反对，唯有妈妈一个人说：“儿子，妈妈支持你！但是，你也要知道，只有那些愿意为梦想去坚持和努力的人，才是真正的天才！”

2008年11月16日，弟弟8岁生日的晚上，妈妈托付伊尔盼照顾弟弟一段时间，她要和丈夫去三亚过久违的二人世界。那时伊尔盼觉得：妈妈会一天天好起来，她不会离开。

但去三亚的机票刚刚订好，帕提曼却突然陷入昏迷，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这一次，她没有再醒过来。硬皮症本来就无法治愈，而因为怀孕生子导致病情恶化，在与疾病搏斗了11年后，45岁的帕提曼离开了。

当“天才儿子”再也没有了妈妈的鼓励和陪伴，他还能坚持跳舞、唱歌，认为自己真的是天才吗？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走了，伊尔盼再也没有心思跳舞、唱歌，每到节假日的乐队表演，也因此停了下来。

2008年12月的一天，伊尔盼的姨妈和妈妈生前的一个朋友来家里看望他和弟弟。妈妈的朋友得知伊尔盼想解散乐队时，说她的妹妹阿斯古丽是伊尔盼的超级粉丝，总是说只要他坚持下去一定能出人头地。

当天晚上，伊尔盼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孩子，我是阿斯古丽，我见过你和你的妈妈。我也特别欣赏你的音乐才华……”

阿斯古丽是乌鲁木齐沙河区政府的工作人员，离异多年。独自带着女儿生活的她，两年前看过伊尔盼的一次表演后，就成了他的忠实粉丝。从姐姐嘴里得知因为母亲离世，伊尔盼开始怀疑自己的梦想后，阿斯古丽主动打电话给他，说有个9岁的乌鲁木齐女孩得了白血病，急于筹钱治疗。“如果你们乐队能为小女孩举办一场慈善演唱会，天堂里的妈妈看到后，一定会为你的爱心感到欣慰的。”

伊尔盼没有拒绝阿斯古丽的建议。2008年12月底，“Six city”乐队为白血病女孩举行专场慈善演唱会。舞台上的他活力四射、激情澎湃地跳舞、唱歌，因为他深信：此时此刻，天堂的母亲一定在看着自己。两个月后，阿斯古丽给伊尔盼打来电话，说白血病女孩成功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身体彻底恢复了健康。

从那以后，伊尔盼和阿斯古丽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这个美丽、优雅，如妈妈一样善良的女人，渐渐让伊尔盼走出了失去母亲的伤痛。而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加上姨妈和其他朋友的撮合，父亲和阿斯古丽互相有好感了。

有两个妈妈疼爱的孩子最幸福

2011年春天，伊尔盼找到一家文身店，将母亲的头像刺在自己的右手小臂上。从那以后，伊尔盼很少再当着父亲和阿斯古丽的面提及母亲，想妈妈的时候、难过或幸福的时候，抬起右手臂，亲吻妈妈的头像，告诉她：为了做她的天才儿子，他会一直努力向前奔跑。

但是，尽管互生情愫，但父亲一直在犹豫，似乎没有和阿斯古丽更进一步的意思。想起母亲重病的10多年，父亲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偶尔还要忍受她的坏脾气，看到现在的他终日愁眉不展，每天忙里忙外地照顾着自己和弟弟，伊尔盼动了心思。2011年7月的一天，伊尔盼对父亲说：“爸爸，这几年您又当爹又当妈的，性情举止都有点像女人啦。我和弟弟都愿意你再找个好女人结婚！”伊斯哈克摇头说：“爸爸习惯了！”

父亲之所以不愿意再婚，一方面是忘不掉母亲，另一方面是想把全部的爱给自己和弟弟。那么，离开家乡，去更远的地方打拼事业，父亲的心是不是才会有闲暇考虑再婚？2012年底，伊尔盼对父亲提出，想去北京发展，这意味着他要放弃歌舞团的铁饭碗，从此只身闯天涯。父亲既不舍又不放心，但是阿斯古丽却说：“就像你妈妈说的一样，你就是天才。而天才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里闯荡，才能真的出人头地！”

看到这个几年前如天使一般走近儿子，像妈妈一般相信、鼓励和帮助着儿子的女人，看着儿子在她面前展露久违的笑脸，伊斯哈克知道：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幸福，他要向阿斯古丽求婚。

2013年10月，阿斯古丽嫁给伊尔盼的父亲，当她流着泪向父亲许诺“我愿意做两个孩子的好妈妈”时，伊尔盼走上前去，深情拥抱并亲吻她的面颊，喊了一声“妈妈”！走下台时，他抬起右手臂，轻轻吻了母亲的头像。那一刻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真的要为成为妈妈的天才儿子，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了。

父亲再婚后不久，伊尔盼决定去北京发展。但当时，他并没有什么积蓄，歌舞团也不再给他发工资。临走前，阿斯古丽说：“孩子，勇敢地去闯荡吧。妈妈每个月给你打2000块钱，不够花，就跟妈妈说。”

初到北京的日子，一如所有“北漂”一样艰难，但有两个“妈妈”的支持和鼓励，伊尔盼无所畏惧。每个月的2号，是继母发工资的日子，也是继母给他发“工资”的时候。不知为何，每当捉襟见肘，伊尔盼不好意思向爸爸开口，却会厚着脸皮跟继母要钱。阿斯古丽的收入不高，她还有个读中学的女儿，但为了伊尔盼的梦想，她宁愿花光自己有限的积蓄，让他在北京的日子不那么孤单艰辛。当然，每当伊尔盼挣了钱，无论多少，他都会给阿斯古丽寄去一半。

带着两个妈妈的期望和信任，从未停止过追逐的伊尔盼，事业渐渐有了起色。2014年4月，伊尔盼参加央视《星光大道》，以他最擅长的迈克尔·杰克逊舞蹈模仿秀，一夜间被无数人所熟知。同年9月，伊尔盼从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参加东方卫视《中国梦之声》，首轮比赛，他以一曲《青春舞曲》，博得3位评委的一致通过，直接晋级下一轮。

在众人的掌声和眼泪中，伊尔盼把父亲、继母请上台。然后，他唱起5年前写给妈妈的那首歌。“每时每刻想着你说的话，叫着我小绵羊，亲着我脸蛋儿。我亲爱的母亲，母亲，摔倒时扶我起来，哭泣时擦干我的眼泪 ……”哽咽着唱完最后一句，伊尔盼转身，深情拥抱继母阿斯古丽。同样泪流满面的阿斯古丽，温柔地给伊尔盼擦眼泪。

如果帕提曼在天有灵，会看到评委席上不停擦眼泪的韩红，对着她英俊聪慧的儿子说：“你就是中国偶像”;当她知道自己离开后，有一个如她一样美丽善良的“妈妈”出现在儿子身边，让伊尔盼一如既往地做着幸福、乐观和坚强的“天才儿子”……她一定会无比骄傲和欣慰。

因为，纵使世间有再多的荆棘和沟壑，纵使我们的心，无数次地被伤害和打击，那些真正被爱着，又懂得回馈爱的人，都一定会像妈妈所希望的那样，成为最了不起的天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