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向左，还是向右

沈锁锁

同样是伤害

嫁给彭大伟那年，成莉二十六岁。如今婚龄五年，有个可爱懂事的儿子豆豆。

这五年时光里，成莉努力让自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边在工作上尽心尽力，一边又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与热情，经营这个家。

从菜市场五毛钱的讨价还价，到买个稍微高档点的化妆品还要犹豫半天，当年的文艺时尚女青年，成功迈入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行列。

这些，统统都没有关系。

因为成莉心里，有磅礴的爱情。她爱彭大伟，爱他们的儿子，也爱这个家。就算做出了牺牲，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可到底，生活还是没能如她所期待的那般，一直幸福下去。

彭大伟出轨这件事，她是从豆豆的“童言无忌”里，无意中听出的端倪。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平时没管教好豆豆，让他看多了烂俗肥皂剧。后来，她从彭大伟那旁敲侧击，三两下的工夫，这个平时看起来老实温和的男人，点头承认，且下跪认错。

听起来，这简直就是个冷笑话。可这个男人亲口告诉她，这绝对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成莉的工作，是单休。周末，陪儿子的任务，一直交给彭大伟。也就是说，这半年时间里，每个周六，当她正在累死累活上班的时候，自己的老公正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女人，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最让成莉觉得没办法饶恕的是，他们还无耻地教会一个五岁小孩子撒谎，成功地将她蒙在鼓里。成莉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但这个事实却在心底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

两天后，成莉做出决定，和彭大伟离婚。她对他的恨，不仅在于彭大伟背叛了他们的婚姻，还在于他居然带着儿子去见“小三”。

简直无耻至极。

闺蜜劝她：“你可真要想清楚啊。说白了，彭大伟只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好歹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再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婚对孩子有多大的伤害？”

成莉反问闺蜜：“难道不离婚的话，就没有伤害了吗？我现在只要看到他，满脑子都是恨。我不想做怨妇，也不想我的儿子，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离婚，对我，对孩子，也同样是伤害。”

成莉铁了心，任谁劝都不过是徒劳。

只是，和彭大伟走出民政局的那天，成莉在转身的那个刹那，还是忍不住流了泪。相爱终究变成了相爱过。

开启新的生活模式

这一年，成莉三十一岁。

三十一岁的离异女，且带着一个五岁小孩，以这样的条件现身相亲市场，就算再貌美如花，也得打个五折。闺蜜给她物色的那几个相亲男，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嫌弃她带着“拖油瓶”。

第五次相亲失败后，即便对方被夸成一朵花，成莉也全都一口回绝。有那个闲心被人当商品挑选，还不如将自己的心思用来工作和照顾儿子。

谁说一个人的生活，就不能过得好呢？

反正成莉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再也不用帮男人洗臭袜子，再也不用看男人的脸色，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没事运动护肤，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一个月没见，连闺蜜都惊叹，离婚这件事，看来做对了。否则，站在她面前的，该是一个十足的怨妇吧。

空闲时间多了之后，成莉干脆重新拾起自己当年的小爱好——登山。一到周末，将儿子送去父母家，她穿起多年不曾穿过的运动衫，参加同城登山活动。

这个过程中，成莉翻开了生活新的一页。

“黄金单身男”柴剑峰，是她在一次活动中结识的友人。两人趣味相投，互留了电话号码。此后，他便常常约她。

只是，让成莉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柴剑峰居然来向她表白。虽然他比她大一岁，但人家没有婚史，且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凭什么要娶一个离异女？她吓得再也不敢回他短信，不敢接他电话，一下子从他的世界消失掉。

闺蜜听闻她将到手的缘分，就这样抛之弃之，恨不得将她扔进太平洋。成莉忐忑不安地说：“要是被他知道，我离过婚，保准失望透顶。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还不如相忘于江湖，留个好印象。”

但是，当你真爱一个人，自然会想尽办法找到对方。当柴剑锋再次出现在成莉面前的时候，她说了实情。柴剑锋有点惊讶，因为成莉脸上，一点都没有离异女那点沮丧与幽怨。不过，这个事实，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时间消化。

成莉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让彼此都死了心。但柴剑锋第二天却打来电话，语气有点迟疑地说：“能不能带我见见豆豆？”

32岁的柴剑锋，用属于他的独特方式，仅一个小回合，便成功“收服”了豆豆。成莉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砸中了脑袋。

一切，完美得有点不真实。

但她不得不承认，离婚半年后，她开启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模式。

那个叫柴剑锋的男人，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新生活里。他态度真诚，耐心十足地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只是，和彭大伟五年的婚姻生活，并不是说抹掉就能抹掉的。

亲情牌

做出离婚决定的时候，成莉发誓这辈子和彭大伟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又怎么可能不往来呢？

豆豆是他们这辈子永远的牵连。彭大伟是豆豆的父亲，这是她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不是个好丈夫，但血浓于水，对豆豆来说，那份父爱永远没有人可以替代。

豆豆很早前就答应过柴剑锋，自己的六岁生日，要三人一起庆祝。可生日前一天，小家伙却突然变了卦，对成莉说：“妈妈，这个生日，我想让你和爸爸一起陪我。”

儿子眼睛里，满是期待，成莉实在不忍心拒绝。思来想去，她只好给柴剑锋打去电话说明情况。柴剑锋有点失望，但他很快缓和过来说：“没关系，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个词真好。就凭这一点，成莉对柴剑锋的好感，又添了一分。

生日那天，彭大伟一大早就等在楼下，三个人约好去公园。这是离婚之后，成莉第一次见彭大伟，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她一路保持沉默，彭大伟问一句她答一句。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扔到大海喂鱼。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吃饭过程中，彭大伟几欲开口，都被成莉用眼神制止。

回到家，豆豆问她：“妈妈，你真的不要爸爸了吗？我喜欢柴叔叔，但更喜欢爸爸。”

见成莉不吱声，豆豆连忙说：“不过，我听妈妈的。妈妈说了算！”

一句话，让成莉红了眼眶。

在儿子心里，自然希望爸爸妈妈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他想帮爸爸的忙，却又害怕这样，妈妈会不开心。真是为难了小家伙。

接连几个星期，豆豆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让成莉陪着他一起出去玩，然后又装出惊讶的表情，在地铁或游乐场“偶遇”爸爸。

成莉知道，彭大伟是在拉着豆豆一起，打“亲情牌”。五年的婚姻，他自然知道，哪些能够轻易戳中她的回忆点。就算她再恨彭大伟，当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那些过往，就像电影纪录片一样，在她的大脑里回放。

往事扑面而来，淹没了她。那个体贴入微的彭大伟，那个说着绵绵情话的彭大伟，那个将她放在人生最重要位置的彭大伟……稍一触碰，好像就能让她忘掉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豆豆只有在彭大伟面前，才会表现出作为小孩的天性。一旦换成柴剑锋，他就会下意识地克制自己，表现得乖巧懂事。这样的豆豆，看得成莉心里，满是心疼。

为了儿子，难道她真的要考虑一下复婚吗？

豁然开朗

做出决定之前，成莉回了一趟老家。

晚上，她和母亲和衣而卧。当初离婚的时候，母亲是唯一一个支持她的人。因为在母亲看来，幸福必须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来不得半点迁就。

听成莉说完心底的困惑，母亲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我和你爸在一起过得很糟糕，你会觉得幸福吗？”

“当然只有你俩幸福了，我才会觉得幸福。”成莉不假思索地回答。

母亲笑着说：“喏，道理你都懂，为何到了自己身上，就觉得难以抉择了呢？很多人在婚姻里有个误区，以为只要自己迁就对方原谅对方，就能白头偕老。而实际上，那些伤害哪那么容易原谅？与其刻意地追求地老天荒，不如将旧的一页翻篇，重新享受新生活。”

一席话，让成莉瞬间豁然开朗。

母亲说得对，为了豆豆而去原谅彭大伟，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她和彭大伟的过去再美好，也抵挡不了后来他带给自己的伤害。她永远也没办法，真心原谅他。

既然这样，那么就算彭大伟未来的日子里做得再好，就算他能给豆豆再多的父爱，当初的那份伤害仍然会如影随形，提醒她，这是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男人。

想通了的成莉，找彭大伟单独见了一次面。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得具体又明确，彭大伟再想说什么，都是徒劳。

等豆豆长大了，也一定能理解她的选择吧。因为只有她自己将生活过得精彩了，才有能力带给豆豆幸福。

未来日子里，即便没有柴剑锋，她也要努力将日子过得金光闪闪。多了柴剑锋，那是锦上添花。少了柴剑锋，她也要有幸福的能力。

这样一想，成莉心底的春天，就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其实不管是向左还是向右，最关键还是要弄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编辑/刘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