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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隐私与尊严,在审判杀女凶手的当

2014-12-18小章

知音·下半月 2014年11期
关键词:杨涛新乡市红军

小章

他是身价数千万的富豪,女儿却系过世妻子的私生女。因为涉及自己的尊严和孩子的健康成长,这个隐私一直被尘封着!

4年前,18岁的女儿不幸被人报复杀害。可是,要法律惩罚凶手,他必须抖出隐私、撕裂尊严!这是为什么?女儿非亲生、人死也不能复活。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养女惨遭毒手,案犯却迟迟不能行刑

2009年7月21日,天气凉爽。

赵红军跟女儿乐乐提早商量好了,上午父女一起回乡下看望姥姥。可是,早餐准备好了,却迟迟不见女儿起床。赵红军只得去女儿房里查看,不料想,房间空空如也。难道这孩子昨天傍晚出门,压根就没回来?

这时,赵红军还没有在意。早饭后,妻子孙薇去洗刷,他边看电视边询问妻子。确定了这情况后,他心里不禁“咔嚓”一沉:女儿从未夜不归宿过,不会是出事了吧?接着,夫妻俩翻出女儿的电话本,给女儿的老师、同学、朋友挨个打电话询问。结果,谁都不知道女儿的去向。一天一夜过去,女儿还是没有回来。

7月23日一早,赵红军夫妇赶紧报案,又通知所有的亲戚和朋友,分头去寻找。可是,整整一周过去,还是没有女儿的丝毫音讯。

赵红军夫妇心急如焚。这时候,新乡市一个朋友打来电话,惊恐地说:“不好了!我看到新乡市公安局的一份认尸启事。从照片上看,像乐乐……”

原来,7月22日下午,河南省新乡市北郊的几名菜农,无意间在荒野的一口废弃机井里发现一具尸体,并拨打“110”报了案。新乡市公安局接警,随即赶赴现场勘查。由于井口较小、水位低,打捞尸体的工作相当困难。22个小时后,一具女尸出现在众人面前。新乡警方随后展开了查找尸源的工作……

挂了朋友的电话,赵红军又恐惧又迷惑,半天没回过神来:女儿怎么会掉到井里去?一定不是乐乐!

然而,当赵红军驱车急匆匆赶往新乡,并在办案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太平间时,一眼就辨认出了女儿!

当即,他昏倒在了地上……

赵红军,时年40岁,河南荥阳人,父母都是农民,大学毕业后在郑州爱家装饰公司做设计。公司老板杨涛还有装修材料厂等其他产业,实力雄厚。1990年底,囊中羞涩的他听说杨涛一家人要移民美国,鼓起勇气找去商谈:能不能把装饰公司承包给我?

让他没想到的是,杨涛随后将他约到一个隐蔽的茶馆,郑重地回答:我最信任的,就是你这个兄弟呀!装饰公司才十来万的资产,我送给你都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原来,杨涛已经暗中将装饰公司负责接待的李秀梅发展成“小三”,且李秀梅已经怀上他的孩子。听说他要移民,李秀梅不肯打胎,坚持要个“说法”。最后,杨涛跟李秀梅商定:将装饰公司送给她,并给她介绍一个合适的男友。恰在这时,单身的赵红军找来了,且李秀梅对他印象也挺好……

乍听这个消息,赵红军心里别提有多别扭。怎奈,他创业的心情又是那么迫切。再想想,李秀梅长相俊俏,聪明能干,平日里跟他也挺能说得来!如此一来,岂不是少奋斗十年?这样的机会可是难找!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就这样,赵红军以承包为名,实际不交费用,接过了杨涛的公司。1991年春节,他和李秀梅闪婚。当年8月,李秀梅生下一个女儿,叫乐乐。

还好,当赵红军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粉嫩的小脸蛋、大大的眼睛时,心里的阴影已经烟消云散。

后来,女儿在一天天长大,随着父女感情的加深,纠结中的他敞开胸襟,暗中做了这样的决定:男人的尊严不能放弃,孩子也是无辜的。为保护自己的隐私,保护孩子的成长,将这个秘密永远隐逸在心底!

就这样,赵红军深深爱着妻子,将女儿视若己出。为了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他风里去、雨里来,全力经营着装饰公司。然而,妻子李秀梅却又是那么不幸。1998年秋,李秀梅因脑瘤手术失败,撒手人寰,撇下年仅7岁的乐乐与善良的养父赵红军相依为命。

2001年5月,赵红军经人介绍,与保险推销员孙薇结婚。2002年底,他们的儿子来到世间。

以后,赵红军的生意越做越大,资产数千万,成为体面的大老板;孙薇也做了全职太太,每天在家专门照顾两个孩子……他们的小家庭殷实又幸福。

但是,因为涉及尊严,女儿的身世依然是赵红军生命中最大隐私——不仅再婚的妻子不知道,有一段时间,他的前老板,即女儿的生父杨涛多次悄悄联系他表示感谢,他也不肯接受!

眼前,女儿刚刚高中毕业,高考发挥十分理想。父女俩商量,那天一起回南阳老家看望乐乐的姥姥呢,不想,转眼阴阳两隔……

养父痛彻心扉,不禁咒骂起苍天的不公!

正值花季的女儿为何惨遭杀害呢?新乡市公安局很快将案件破获——

凶手是赵红军曾经辞退的业务员,叫郭超。2009年11月25日凌晨,郭超在外逃途中被缉拿归案。

郭超,时年35岁,河南卫辉人,曾是赵红军手下的一名业务员,几年前,因为截留装饰公司的货款,被赵红军轰出公司。就此,郭超对赵红军怀恨在心,后来赌博、酗酒落魄以后,更是多次扬言要杀掉赵红军。

7月21日下午7点,他借着酒劲,拨通赵红军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女儿乐乐。这时,一个更为恶毒的计划在他脑海里产生了,那就是杀死赵红军的女儿,报复赵红军。于是,郭超以“爸爸的老朋友、郭叔叔”为名,欺骗乐乐出来商量点事情。乐乐毫无防备,被骗出家门,来到郑州市北郊荒凉的东风渠边。当时天色渐渐暗下来,郭超冷不防掏出一把短刀捅向乐乐的脖子……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呼救,无辜的乐乐就惨死在了一个恶魔手下。随后,郭超将尸体装入编织袋,骑摩托车一路向北过黄河,将尸体抛进新乡市北郊荒野一口废弃的机井内,再连夜逃走。

案件破获以后,赵红军将女儿的遗体运回家乡荥阳,埋在了她母亲身边。endprint

2011年9月24日,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郭超死刑。郭超随后上诉至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消息传来,赵红军放弃了对被告人民事赔偿的诉讼请求,坚持要求法院对郭超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尽快将凶手枪决来告慰女儿亡灵更重要的了!可是,时间一晃过去大半年,杀害女儿的凶手却迟迟未被枪决。

2012年11月下旬的一天,赵红军突然接到新乡市检察院的通知,要他必须说清楚女儿的身世,并找来女儿的生父!不然,嫌疑人可能被无罪释放。

这是为什么?赵红军立即紧张起来!

判案威胁隐私,父亲应该何去何从

原来,当初新乡警方通过DNA已经鉴定出:赵红军和死者之间并无父女关系。赵红军对此的解释是:乐乐是他和过世的妻子李秀梅一起收养的。而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进行二审裁决时,却以“尸源不明”,“杀人动机不明”等原因,将该案退回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重审。的确,死者已经在水里浸泡多日,赵红军存在认错的可能。同时,他“养女”的说法也缺乏佐证。这种情况下,检察机关办案人员决定联系赵红军,寻找死者的生父。

对不知情的人来说,寻找死者生父无非是个程序,只要赵红军讲清楚女儿的身世,郭超难逃法律的严惩。可是,赵红军心底有本自己的账——讲清楚女儿的身世,就是撕裂自己的尊严!那天,他来到新乡市检察院,脑袋嗡嗡直响,思想意识全然离壳而去,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面对赵红军的态度,所有办案人员也是一头雾水!赵红军说不出女儿的身世!那么,死者是谁难以确定……该案的根本证据被彻底动摇,检察机关甚至要撤诉!眼看死案被翻,郭超就要溜之大吉,赵红军的内心也是惊涛骇浪……

女儿惨遭报复杀害,赵红军痛恨郭超的残忍。然而,要证明郭超有罪,又必须抖出女儿的身世!一旦抖出他为了利益、替人顶缸的隐私,18年的隐忍就付诸东流了!作为男人,尊严将被置于何地?况且,女儿非亲生、人死不能复活。怎么办?接连几个夜晚,赵红军都是辗转反侧,往事也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乐乐一岁半的时候,有一天雪夜突发高烧,这可急坏了赵红军夫妻。他慌忙出门打了一辆“面的”,急匆匆将母女俩送往郑州市儿童医院……医生诊断完,给乐乐输液的护士不由得问赵红军:“你冷吗?”听了这话,赵红军才意识到自己脚上只穿了双拖鞋,脚趾头已经冻得又红又肿。

李秀梅去世以后,有小朋友嘲笑乐乐没有妈妈,乐乐为此情绪低落。得知这个情况,赵红军马上去找那个小朋友,告诉他以后不能给乐乐开这种玩笑。回到家,他又温和地对女儿说:“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乐乐呢,等乐乐长高了,妈妈就会回来的……”每当幼小的乐乐受到伤害时,做父亲的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呵护她。

为养女,赵红军无论心理压力还是感情的付出,都是巨大的。而养女乐乐回报他的,也是无价的亲情。

乐乐3岁那年,有一次赵红军去开封市做工程,十来天后才披星戴月地赶回来。当他到家后,女儿已经睡着了。他轻轻给女儿掖一下被子。这时,乐乐被惊醒。看见爸爸,孩子非要重新穿上衣服,让爸爸抱一会……赵红军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泪流满面。

乐乐上小学时,赵红军总是骑摩托送她。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乐乐每次下车时,总要亲一亲爸爸冻僵的耳朵。那份温暖,让做父亲的一生享用!

岁月如歌,乐乐转眼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懂事、善良,学习成绩优异,那年的高考成绩距离一本线,只差7分。

这样的生活对赵红军而言,是甜蜜而知足的。没想到,一个恶魔毁掉了一切……正所谓“生恩没有养恩重”,18年来,两人早已血肉相连!

接连几个夜晚,赵红军只要闭上眼睛,还会梦见女儿满脸是血地哭喊:“爸爸,救救我!爸爸,给我报仇呀!”不能当个缩头乌龟,这是亲情的召唤,谁愿意嘲笑,就嘲笑去吧。他不顾一切了……

2012年11月28日,就在恶魔郭超就要溜之大吉的时候,赵红军走进新乡市检察院,坦陈:“我可以联系乐乐的生父……”

这话,如同清晨的一丝曙光照进办案人员的心里。与此同时,他们也被震惊——有谁能想到,案件背后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人性故事!

2013年6月,远在美国的杨涛接到新乡市的电话,安排出时间,专门返回国内,佐证了赵红军的新证言,鉴定了与乐乐的生物学父女关系。

至此,该案疑问不复存在!

关注案情进展、期盼严惩恶魔的,除了赵红军,还有现在的妻子孙薇,还有众多正义、善良的老同事、老朋友。这时,赵红军为了给周围解释案情进展缓慢的原因,一不做二不休,又把自己隐藏二十多年的“丑闻”抖出去。听说了赵红军与乐乐父女俩之间的故事,妻子孙薇、亲友们不仅没有嘲笑他,反而被一个男人的深沉和伟岸所感动。当得知法院再次开庭审理此案时,他们拍手称快,积极要求出庭作证:死者一看就是乐乐,处理孩子后事时,我们都见了,千真万确!

2014年4月23日,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重审郭超故意杀人案。

法庭上,尽管郭超以警方刑讯逼供为由,又突然翻供了,否认自己杀死乐乐。但是,警方在郭超指定的河里打捞出杀人的短刀,并能知道乐乐遇害时的衣着特点等等,所有证据相互印证。法庭调查也排除了警方的刑讯逼供。最终,法庭当庭作出重审判决:郭超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判处死刑!日前,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正对该案进行二审裁决。

那天,乐乐的生父杨涛也打来电话,声泪俱下,再次表示感谢和愧疚:“孩子不幸,是我的责任!你是个好兄弟,好父亲。”赵红军浑浊的泪水再次打湿沧桑的面颊……赵红军的抉择,告慰了养女的亡灵,最终也赢得家庭、社会、亲友间的一致赞叹!

2014年中秋前夕,中原大地久旱逢雨。赵红军踏着泥泞返回荥阳家乡,看望妻子李秀梅和她旁边安息的女儿。守在她们身边,旷野寂寂,细雨蒙蒙,他更为坚信,无论时光如何变幻,亲情都会如影随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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