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曼斯菲尔德笔下的老妪形象
2014-12-12鹿丽
鹿丽
(泰山医学院外国语学院)
论曼斯菲尔德笔下的老妪形象
鹿丽
(泰山医学院外国语学院)
20世纪初英国杰出的现代短篇小说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众多令人难忘的女性形象,包括一些老妪形象。从家庭秩序的维持者、情感和精神上的支持者和社会底层的苦难者三个层面解读曼氏笔下的老年女性形象,可使我们领略到其在刻画人物、表现主题方面展示出来的深厚功力。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 短篇小说 老妪形象
20世纪初英国杰出的现代短篇小说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1888-1923)在其短短的一生中创作了近百篇小说,描绘了许多年龄层次、身份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而其着力表现的老年女性形象大致可分为三类:家庭秩序的维持者、情感和精神上的支持者和社会底层的苦难者。前两类是曼氏新西兰故事中的姥姥和奶奶,她们作为家庭中的长者,带着母性的温情和包容,维持着家里的秩序和和谐,是所有家庭成员的情感归宿和依靠,在他们的心灵遭到创伤时为他们提供精神上的慰藉。第三类指涉反映下层劳动人民悲惨生活作品中的老者。生活的艰辛和家庭的不幸使她们的心伤痕累累,她们失去了对人生的最后一点希望,从而经历了精神上的死亡。下面结合曼氏的创作文本,对其作品中的老年女性形象进行详细解读。
一、家庭秩序的维持者
《序曲》和《在海湾》中的姥姥——费尔菲尔德老太太堪称曼氏笔下所有女性老年人形象的典范:极具母性的温情、沉着善良并富有爱心。她是个平凡的传统女性,她的责任就是使整个家能得到井然有序的运转。在这个家里,费尔菲尔德老太太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她是每个人宁静的港湾,是大家的保护神,她给每个人的生活、尤其是她们的情感生活提供了安全感和既定模式”。[1]89在她的关怀和照料下,她以母亲的威严和宽容消解了每个家庭成员的焦虑和困惑。
在《序曲》中,每个家庭成员跟姥姥都特别亲,尤其是小凯西亚。正如玛丽·伯根(Mary Burgan)所说:“在孩子的需要和母亲的拒绝给予之间那块过渡性的领地,正是由姥姥来填补的。”[2]姥姥是孩子们身心的保护者,孩子们从她那里可以获得温暖、安全感和精神寄托。比如,作品开篇伯内尔家搬家那一幕,由于车上没空了,洛蒂和凯西亚不得不落在后面晚走一步了。在马车离开的那一刻,凯西亚径直冲上去,要求再亲亲姥姥。后来她和洛蒂晚上到了她们的新家以后,站在门口迎接她们的依然是姥姥。孩子们都是由姥姥领着去睡觉的,躺在姥姥的床上,凯西亚拉着姥姥弯下身来,亲了亲姥姥的下巴颏儿说:“快来睡吧,做我的印第安战士。”姥姥是全家最后一个上床睡觉的,可凯西亚还没睡着,原来她一直在等着姥姥,“凯西亚一头钻到姥姥腋下,哇哇叫了一声。可姥姥只是有气无力地抱住她,叹了一口气”。[3]290这两段细节描写生动地表现出了祖孙俩亲密和睦的关系。小说的第六个片断讲到凯西亚一个人摸索进了花园里,她要给姥姥一样想不到的礼物,她还想象着姥姥看到她给她的火柴盒里藏着的东西的时候那副惊吓的模样。可以说,凯西亚和姥姥两人之间的这几幕情景也许算是曼氏所有小说中最感人的了。
对于琳达来说,姥姥是她最好的帮手和最大的依靠。姥姥总是不慌不忙地在厨房里干这做那,并且能立刻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琳达对母亲的依赖感从她的意识流充分表现出来:“琳达总觉得处处少不了她,看见她就放心了。她需要闻闻妈妈身上那股香味,摸摸她柔软的脸,至于她胳臂和肩膀就更软了。”[3]298另外,贝里儿姨妈也是事事都求助于自己的母亲,连挂一幅画也要征求她的意见。费尔菲尔德老太太从不刻意追寻“永恒”,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隐含着“永恒”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孩子们都要从她身上寻找精神寄托的原因。
《在海湾》里的费尔菲尔德老太太继续以沉稳的做事风格、以无私的胸怀主持着家里各方面的事宜,不厌其烦地操持家务仍然让其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小说第三个片断是伯内尔家吃早餐的场景,我们看到姥姥从容地在餐桌上摆着饭,而下面几句话显然是采用了姥姥的眼光来聚焦,通过自由间接引语的使用表达了她的内心想法:“桌子上的每一样物品都闪着光。桌子的中央放着一个盛着沙拉的旧碗,上面覆盖着红色和黄色的旱金莲花。她笑了,眼睛闪现出极其满意的表情。 ”[4]
二、情感和精神上的支持者
《小姑娘》和《海上旅行》里的奶奶则是小主人公们的避风港和保护伞,在她们受到委屈和遭遇到人生中的不幸时,奶奶是她们唯一想到、唯一能够给予她们心灵上的安慰和精神上的支持的人。
《小姑娘》中的小主人公对自己的爸爸一直有着恐惧心理,为了缓和他们父女之间的紧张气氛,在星期日的下午,好心的奶奶还撮合让她到楼下的会客室“跟爸爸和妈妈好好谈几句话”。后来,爸爸的生日快到了,在奶奶的提议下,小姑娘做了个针插,作为送给爸爸的礼物,但是她不小心却用了爸爸很重要的讲稿做了针插里面的屑片儿。结果,可怜的小姑娘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爸爸的惩罚——用戒尺重重打了手。接下来,叙述者描述道:“几个钟点后,奶奶用一条披肩把她裹了起来,正抱着她在摇椅上来回摆动地摇她,女孩子蜷缩着紧贴在奶奶的柔软的怀里。‘上帝干吗要造出爸爸来呀?’她抽噎着说。”[3]95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哭诉的对象仍然是善解人意的奶奶,奶奶是她温暖的港湾,让她这只经历了暴风骤雨的小船平安地停泊靠岸,只有奶奶才能抚平她的伤口,帮着她化解对爸爸的仇恨。
《海上旅行》中的小主人公芬内拉因为新近丧母而跟随奶奶坐船到海对面的奶奶家。一路上,奶奶对芬内拉都悉心照顾,在船舱里,她还把方便的下铺让给小孙女睡,而自己触摸着在梯子上爬上爬下,这都显示了她对芬内拉的爱。清晨,船终于靠岸,芬内拉沉重的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些。小姑娘明白,她虽然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母亲,但是有了奶奶——这另一位“母亲”的陪伴和保护,她也将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另一方面,同样经历丧亲之痛的奶奶也需要与芬内拉相互依靠来获得精神上的支持,“祖孙俩的关系是互相扶持、共同受益的”。[1]91受到奶奶乐观生活态度的影响,芬内拉去除了心中的焦虑和彷徨,母亲死亡的阴影也在她心里烟消云散,奶奶的支持使她对未来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三、社会底层的苦难者
《巴克妈妈的一生》可以说是曼斯菲尔德悲观主义色彩最浓的作品了,它描述了一个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劳动人民老巴克妈妈极其悲惨凄苦的遭遇,表达了死亡的主题。
老巴克妈妈是一个孤独而又贫穷的女佣,每星期二她都会替一位文人先生打扫房间。她心地善良,每当来到这位文人先生的家里,她并没有抱怨那里乱糟糟的一切,反而对这个没人照应的年轻人涌起怜悯之情。然而这个文人先生却是个吝啬鬼,他非但对老妈妈的境遇不表示同情,反而称呼她为“老家伙”,还怀疑她偷了他的一茶匙可可。
街坊们都说巴克妈妈命苦。的确,巴克妈妈这一生碰到了不少厄运。16岁她就来到了伦敦开始做人家厨房的女工,然后嫁给了一个烤面包的师傅。巴克妈妈生了13个孩子,死了7个,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她丈夫就得痨病去世了。一个人拉扯着这6个孩子,巴克妈妈可受了不少罪。可是孩子们长大后,两个女儿学坏了,两个儿子移居国外,小吉姆随军了,最小的伊尔丝嫁给了一个不中用的小堂倌。而至于小伦尼,他可是巴克妈妈最疼爱的小乖乖,她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他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勉强在人生道路上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可是现在,连可怜的小乖孙也离开了她。
如果说,对于家里其他人的死,巴克妈妈还能承受得住伤痛勉强支撑着活下去的话,那么她最疼爱的小外孙的死则让她再也无法承受了。尽管她这一生当中遭受了接连不断的打击,然而巴克妈妈一直挺起了腰板,把苦水憋在肚子里,从来没有人见她哭过。然而“她简直受不了……伦尼死了——她还剩下什么呢?她一无所有了。伦尼是她生活中的一切,而现在他也被夺走了”。[3]70可以说,此时的巴克妈妈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情感上都被剥夺一空,她的精神世界坍塌了。忍受不住钻心的痛楚,可怜的老巴克妈妈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文人先生的家,来到了大街上。她多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这些年来积压在心中所有的痛苦全都释放出来,可是她能到哪儿去哭呢?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上,没有人会听她哭诉,更不用说会有人来安慰她了。故事结尾,孤苦无奈的老巴克妈妈孤独地站在风雨交加的大街上,四下寻找着能让她好好哭一场的地方,但是无果。无法摆脱心中的悲苦之情,这个可怜、无助而又绝望的老巴克妈妈只能独自吞噬着自己痛楚的泪水;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希望也无情地破灭了,只有死亡才能够让她从不幸中彻底解脱出来。
综上所述,曼斯菲尔德以细腻的笔触,为读者刻画了一批形象丰满的老年女性角色。通过细致的细节描写,人物复杂多变的内心世界和思想情感无不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读者在与人物产生共鸣的同时,也深切体会到曼氏在塑造人物、表现主题方面展示出来的深厚功力。
[1]赵文兰.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2]Mary Burgan.Illness Gender and Writing:The Care of Katherine Mansfield[M].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4.
[3](英)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选[M].陈良廷,郑启吟,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4]SD.M.Davin(ed.),Katherine Mansfield:Selected Stories[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