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奏”爱情悲剧与波伏娃《女客》的存在主义思想
2014-12-12◎冯晴
◎冯 晴
“三重奏”爱情悲剧与波伏娃《女客》的存在主义思想
◎冯 晴
西蒙娜·德·波伏娃是20世纪法国最有影响的女性之一。作为让-保罗·萨特的终身伴侣,她也是著名的存在主义作家,同时也是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女客》(又译《女宾》)是波伏娃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有半自传的性质。《女客》具有浓厚的存在主义色彩,三位主人公充满实验性质的“三重奏”爱情模式,最终按照存在主义思想的“预言”走向失败,以悲剧终结。
波伏娃 女客 存在主义 “三重奏” 爱情悲剧
1937年,在文学界依然没有重要作品发表的波伏娃接受伴侣萨特“为何不把自己写进作品中去”的建议,开始酝酿《女客》的创作。1943年,《女客》由法国伽利玛出版社发表,这部处女作一炮走红,从此让波伏娃一举成名。
小说采用第三人称以弗朗索瓦兹的视角展开叙述。女作家弗朗索瓦兹与剧作家兼导演皮埃尔交往八年,两人保持着密切的情侣关系,共同生活在巴黎的一幢公寓里。不久,弗朗索瓦兹认识了来自外省鲁昂(又译卢昂)的女孩格扎维埃尔,弗朗索瓦兹对她喜爱不已,随着两人关系日益密切,弗朗索瓦兹邀请她来巴黎与自己一起生活,并答应资助她学习。在三人的交往中,格扎维埃尔与皮埃尔互生情愫,于是在皮埃尔的提议下,三人开始大胆尝试一种新型的恋爱模式,即被波伏娃称为“三重奏”的爱情模式。起初一切都很美好,但是随着交往的深入,格扎维埃尔愈发叛逆、歇斯底里,皮埃尔疯狂的占有欲日益凸显,弗朗索瓦兹则默默吞噬着对二人的嫉妒难以自控,“三重奏”实验矛盾重重。“三重奏”以格扎维埃尔首先反叛,与男演员热尔贝发生关系而名存实亡。最终,弗朗索瓦兹在各种精神折磨的压力下,扳下了格扎维埃尔房间里煤气开关的手柄,故事到此结束。
一、弗朗索瓦兹的自由选择
弗朗索瓦兹是本书的第一主人公,是整个故事的见证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弗朗索瓦兹思想开放,所以与皮埃尔结成情侣关系,而不是婚姻关系。
在三人的关系中,弗朗索瓦兹共有三次重大的选择,正是这三次选择一步步把她带入了毁灭的深渊。出于对格扎维埃尔的喜爱,弗朗索瓦兹邀请她与自己一起生活,这是弗朗索瓦兹的第一次选择。但是共同生活所产生的一系列后果却是她始料未及的,数次会面之后,弗朗索瓦兹就开始不安,并且认为这种不安“也许应该被称作嫉妒”。但是她又说服自己,“这是不存在的事实,她毫不嫉妒”。第二次选择是在和热尔贝单独出去旅行的时候,弗朗索瓦兹为了报复格扎维埃尔而勾引热尔贝,与热尔贝发生了关系。旅行结束时,他们“拉着一个小指头上了路”,热尔贝则表示自己“毫无保留地把能给予的一切都给她了”。独处时,弗朗索瓦兹“怀着胜利的喜悦”想着,“我赢了”。故事的最后,弗朗索瓦兹做出了第三次选择。因为受不了对格扎维埃尔的背叛和嫉妒,终于选择了谋杀格扎维埃尔。“她终于做出选择。她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弗朗索瓦兹认为,“她的行为仅属于她。……是她的意志正在实现,任何东西都不能把她的意志同她分离开来。”所以作为“完全自由的人”,她当初认为非常明智的选择却让她变成了杀人犯,在不可控的“他人”世界当中,当弗朗索瓦兹意识到问题时,问题就已经存在了。弗朗索瓦兹快要压抑不住的嫉妒和焦虑在与热尔贝发生关系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但之后与格扎维埃尔的一次争吵终于让她起了杀意。正如黑格尔所说:“每个意识追求另一个意识的死亡”。只有死亡才可以让弗朗索瓦兹不再嫉妒,不再生活在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的夹缝中左右为难,在一次次选择之中,弗朗索瓦兹终结了“他人”选择了“自我”,也选择了自己无法逃离的悲剧命运。
二、格扎维埃尔的存在本质
当格扎维埃尔第一次来到二人面前时,格扎维埃尔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她来自外省,她虽聪明但孤傲,与社会格格不入,说话尖酸刻薄。虽然她是作为“第三者”出现的,但是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第三者,格扎维埃尔与弗朗索瓦兹和皮埃尔的关系都是互动的双向的。
弗朗索瓦兹此前对格扎维埃尔的喜爱无以复加,格扎维埃尔也敬她爱她。格扎维埃尔与皮埃尔的第一次见面却不甚圆满,皮埃尔不接受这个忽如其来的作为“他人”的存在,两人不欢而散。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格扎维埃尔爱上了皮埃尔,强势地进入原来的二人世界。虽说三角关系是最稳定的结构,但是这种说法并不适用于爱情生活。格扎维埃尔一步步蚕食属于弗朗索瓦兹的爱情,妄图霸占皮埃尔的所有,稍不满意就施行各种报复,比如用烟头烫自己的胳膊,或者打破“三重奏”约定,与他人发生关系,以此来惩罚皮埃尔,换取皮埃尔的关注和同情。对于弗朗索瓦兹,格扎维埃尔对待她的态度非常矛盾,她时而对弗朗索瓦兹的嫉妒冷嘲热讽,时而把弗朗索瓦兹当作“知心姐姐”,在皮埃尔处受气时找她倾诉。
格扎维埃尔拥有不健全的人格。作为后来者,她让一成不变的爱情生活“更加多姿多彩”;但是在“他人就是地狱”的现实面前,她强硬的性格让众人都难以驾驭,因此只得众叛亲离,最后惨死。
正如萨特的戏剧《禁闭》中描写的场景,明明三位主人公都死去了,但是面对整日无休止的争吵和纠纷,依然哭天喊地地表示想让自己死去以结束这无法逃离的纷争。格扎维埃尔的介入不是偶然,在意识到对皮埃尔的爱意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存在了,在弗朗索瓦兹的谈话中,在皮埃尔尚未开始实践的爱情实现计划里。自始至终,格扎维埃尔都是一个个性鲜明的叛逆存在,她以自我为中心的强烈意愿终于被无法规避的“他人存在的现实”打败,成为这次爱情实验的最大牺牲品。
三、“三重奏”境遇下的悲剧
《女客》是波伏娃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原型创作的小说,因此有半自传的性质。故事中的格扎维埃尔也确有其人,她的原型就是书中扉页上提到的“献给奥尔嘉·高萨绮薇茨”的奥尔嘉。而波伏娃、萨特和奥尔嘉三人也确实尝试过“三重奏”模式。最终奥尔嘉嫁给了萨特的朋友波斯特,萨特与波伏娃是证婚人。因此现实与小说还是有不小的出入。
作为唯一的男性,皮埃尔是“三重奏”爱情实验的提出者和主导人。两位女性的矛盾看似杂乱纷繁,但是都是围绕着皮埃尔展开的。与弗朗索瓦兹多年的相处使得两人心意相通,自是无需赘言,但是皮埃尔还需要更多新鲜的刺激。在与格扎维埃尔见面后不久,皮埃尔首次说自己是“征服狂”,露出了作为男性的强烈征服欲,在他的再三劝说之下才有了这次爱情实验。虽然“三人齐步前进”,“三个竭尽全力彼此相爱的人更加多姿多彩”,但是对于两位女性来说,她们都不满足,只是她们暂时忽略了矛盾和摩擦而已。因为相信弗朗索瓦兹不会离开自己,所以皮埃尔把重心放在格扎维埃尔身上。一开始,皮埃尔非常享受这新型的恋爱关系,但是时间流逝,皮埃尔感到力不从心。格扎维埃尔与弗朗索瓦兹截然相反的性格和桀骜不驯的态度让他大感头疼。不过“三重奏”的特殊境遇僵局限制了三人的行动,三人或敢怒不敢言,或歇斯底里,或疑神疑鬼,一直以“文明人”自居的皮埃尔甚至从钥匙孔里偷窥格扎维埃尔和热尔贝交往。虽然事后感到无比羞耻,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偷窥也就是存在主义里说的一种“注视”,我们注视他人也被他人注视,皮埃尔注视格扎维埃尔得到的是愤怒,而注视着皮埃尔举动的弗朗索瓦兹得到的却是失望和心痛,想不到皮埃尔竟然如此在意格扎维埃尔,这无疑是对自己存在的一种否定,这让她本来就嫉妒不已的情绪更加火上浇油,维持“三重奏”越来越疲惫,每个人看似是想保持三人关系的行为都是无意中对这一关系的否定,最终在特殊环境特殊境遇下的爱情实验宣告失败,结束了这场荒唐的爱情悲剧。
虽然波伏娃曾一度否认自己的作品有存在主义思想,但是不论是从波伏娃的经历还是单从作品内容看,《女客》都是一部典型意义的存在主义作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伴侣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的一种文学诠释。因此《女客》是一部兼具文学性和思想性的作品。
[1]西蒙娜·德·波伏娃.女客[M].周以光译.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
[2]万俊人.萨特伦理思想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3]曾艳兵主编.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概论(第二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4]葛丽娟.《女宾》浅论[J].济南大学学报,2002(3)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冯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