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崔大宝
2014-12-12刘春荣
◎刘春荣
农民崔大宝
◎刘春荣
“偷电缆的事,绝对和我无关。”
在铁路派出所,高警官铁青着脸,威严的目光注视着崔大宝,崔大宝使劲地用右手拍着胸脯保证。
高警官指着崔大宝的鼻子说:“当时就你在现场。”
崔大宝离警察有两米远,心里委屈,说:“我发誓。”
高警官一听这话,拍着桌子怒吼:“狡辩,问啥说啥。”
此时,崔大宝的脸近乎扭曲,脖子上青筋暴露,拼命地嚎叫:“我命苦。”
审讯持续了三个小时,崔大宝因为紧张感到疲惫,他双手抱头,无力地蹲在地上。后来村治保主任但保,崔大宝才被放了出来。崔大宝满肚子委屈。
星光闪耀的时候,崔大宝走在回家的路上。土路高低不平,崔大宝踉踉跄跄。虽然时值满月,但崔大宝还是觉得四周黑漆漆的。走到村西,崔大宝听到了自家狗叫的声音。
推开家门,媳妇一脸埋怨,使劲地摔着东西,故意弄出声响,大声数落道:“又干啥去了,哪个男人像你,今后指望什么?”崔大宝本来心情不好,听到媳妇唠叨,满腔怨气,刚想发作,但看到东屋老父亲房间的灯还亮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理她。自家的大黑狗不明故理,摇头摆尾地向主人跑来。崔大宝正无处撒气,顺势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一脚。大黑狗惊叫着,一瘸一拐地奔向了墙角,趴在地上。
月光明明亮亮地洒在庭院,三间瓦房端端正正,几行蔬菜规规矩矩,一棵梨树立在东墙边,茂茂盛盛。一切都那么熟悉,崔大宝心想还是家好。
崔大宝的家位于肖家屯,在县城边缘,据说是古人类遗址,有三千年历史。修哈大高铁正好经过肖家屯,向来平静的肖家屯因此热闹起来。
省文物部门和市文物所的几位专家来到肖家屯,租了催大宝邻居二柱子家的三间大瓦房。连吃带住待了三个月,共清理出石器一麻袋。
日落西山的时候,天色有些纯净了。二柱子踱着方步来到家里,看到满院子堆满了破石头,几位专家围着石头,细心地用毛刷清理石头上的泥土和灰尘。
二柱子凑上前去,劈头就问:“这有啥用。”
一个正在干活的小伙子抬头看看二柱子,斜着眼睛说:“你懂个屁。”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一位戴眼镜的老专家拉着二柱子的手笑着说:“告诉你吧,这是咱吉林的半坡遗址。”这时,崔大宝隔着墙头喊道:“二柱子他自家的地都种不好。”
二柱子遭到众人抢白,一脸茫然。他心里盘算着,我可不管一坡半坡的,一万元的房租顶上半晌地的收成,划算。
崔大宝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他就匆匆起床。崔大宝又来到了昨天的案发现场。这是哈大高铁第10527号桥墩,高十七米,周长十米。崔大宝站在桥墩前,显得非常渺小。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晨光照在大地上,通亮通亮的。崔大宝伸出双手,狠狠地抓了一把脚下的泥土,攥在胸前,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泪珠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
哈大高铁10527号桥墩占了崔大宝的承包田。
崔大宝的爷爷是随他父亲闯关东落脚肖家屯的,刚来时看中了这里一马平川,水草丰美,土地肥沃。那时没几户人家,大家跑马圈地,日子还算过得去。
崔大宝现在和父亲母亲在一起生活,有一个念高中的儿子。崔大宝结婚的时候,花光了老父亲一生的积蓄。一直以来,崔大宝都是安分守己地经营着土地。
崔大宝和媳妇并排躺在炕上。星星和月亮好像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很生动,美得像一幅画。崔大宝忽然有了冲动,他把手悄悄伸进媳妇的被里,轻轻握住媳妇的手,使劲地往自己被窝里拉。媳妇把头往崔大宝那边靠靠,但身子没动,低声说:“看月亮多圆。”
崔大宝哪有闲情,只顾自己喘着粗气。媳妇使劲地推了丈夫一下,小声说:“儿子还没睡实呢。”两人重新又各自躺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约摸隔了一个时辰,媳妇说:“上月咱家钱又花多了,这半年了,月月都动本。”崔大宝:说“为什么?”媳妇说:“头几个月你都知道,上个月赶的事最多。二姨家小翠结婚、四叔孩子满月、村东老蔫盖房子上梁、老李大嫂小卖店开业,还有你同学老爹去世……”媳妇还要说的时候,崔大宝按住了媳妇的嘴。心里不是滋味,想自己四十多岁了,为钱奋斗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无限感慨。啥时能像大款一样,不为钱发愁。可眼下的日子,基本的花销都维持不了。崔大宝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没劲。媳妇把手放在崔大宝的腹部来回移动,崔大宝啥心情都没了,长叹一声说:“睡觉吧。”
“崔大宝,征地一晌,补偿金十五万。”哈大高铁征地办主任话音刚落,崔大宝浑身都哆嗦了。
征地款发到手的那一瞬间,崔大宝心中暗想,长这么大,头一回拿这么多钱。
崔大宝连蹦带跳,进院就喊:“我有钱了。”媳妇正在做晚饭,一听到钱取回来了,顿时眉开眼笑。老父亲站在墙角,一只手扶犁杖,一只手拿烟。老父亲眉毛拧在一起,脸上的皱纹像被犁杖蹚了一样,弯弯曲曲。犁杖是他那年代的工具,崔大宝这代早就机械化了。但崔大宝父亲还像宝一样,舍不得扔掉它。崔大宝的父亲仔细地看着犁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晚饭四个菜,在东屋父亲炕上吃的。一个小方桌围坐着四个人。桌上有炒鸡蛋、烧茄子、拍黄瓜,还有小葱拌豆腐。崔大宝到老李大嫂小卖店买了一瓶二锅头。启开酒瓶后,崔大宝说:“爸您也来一杯吧。”说着先给老父亲倒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崔大宝父亲坐在炕上,把手中的烟掐灭,没吭声。崔大宝举着酒杯说:“爸,咱们有钱了,可以不用种地了。”崔大宝的父亲挟了一块黄瓜,看了半天,眉头紧蹙,慢慢送到嘴里嚼着,还是没说话。崔大宝媳妇看到公公不说话,觉得有些奇怪。崔大宝的母亲知道老头子脾气,她只顾低着头自己吃饭。这时,院里的黑狗不知什么原因使劲地汪汪几声。崔大宝急匆匆跑出去,又迈着方步走回来。崔大宝还是有些兴奋,不停地念叨,今后可以不用种地了。杯中酒都只有一口的时候,老父亲终于说话了:“儿子,咱是农民,农民没地,你是啥?今后你靠啥?”崔大宝放下手中的筷子,抹了一下嘴巴,边嚼着菜边说:“咱有钱了,还怕啥?”崔大宝父亲放下了筷子,眼睛看看窗外,慢慢地说:“你懂啥?”
春耕开始了,家家户户买来了种子和化肥,沉甸甸地堆在仓房里。这些种子和化肥,总会让人莫名地感到兴奋。田野上,有的人家整地,有的人家打垄。暖阳照耀下,三三两两的人们都很庄重,仿佛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崔大宝从小就和父亲种地,高中毕业就回家务农,农活全会。今年崔大宝不用种地了,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
崔大宝在自家炕上浑天浑地地躺了三天,脑子却没闲着。他算计着儿子上学需要钱、找工作需要钱、盖房子需要钱、儿子结婚需要钱,父母年迈身体不好治病还需要钱,今后的生活怎么办。这点补偿款简直杯水车薪,难怪老父亲看到补偿款时,感觉不出高兴来,崔大宝越想越害怕。崔大宝一骨碌翻身下地,走到院子中央,盯着正在翻地的媳妇说:“二柱子在城里的建筑工地打更,每月能赚一千元钱。”媳妇回过身来说:“昨天,儿子说想补物理课,一小时一百元。”崔大宝说:“我想出去打工。”媳妇拄着铁锹说:“我也别在家干闲了。”崔大宝说:“你能干啥。”媳妇说:“当保姆,刷碗。”崔大宝说:“当保姆你就别去了,万一跟别人跑了。”媳妇坚定地说:“不。”崔大宝说:“那咱明天就进城。”
第二天九点多钟,崔大宝拉着媳妇朝县城奔去。阳光洒在大地上,天空很蓝。崔大宝骑辆破自行车,媳妇坐在后面。高低不平的路面,让自行车叮叮当当。崔大宝望着那远处的高楼,心里越想越美。
在崔大宝眼里,城里人总像有事似的,匆匆忙忙。十字路口,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崔大宝推着自行车,东张西望,媳妇的一只手紧紧拉着后车架,小跑似的跟在后面。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吓得他们左右直躲。
崔大宝的媳妇看不够城里的女人,她觉得这些城里女人,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媳妇看看自己略显土气的衣服,浑身不自在。
路灯不知不觉亮了起来。崔大宝和媳妇推着自行车,还在满街筒子转悠,两腿已经有些发直了。在一家饭店门前,大大的招牌闪着霓虹灯光,门上贴的招服务员的红纸已经发黄,被风吹着,哗啦哗啦直响。崔大宝对媳妇小声说:“你进去问问。”媳妇说:“你去。”两人推来推去的时候,饭店大门忽然开了。出来一位高挑服务员,微笑着露出白牙说:“二位想用餐吗?”崔大宝和媳妇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啥好。憋了半天,崔大宝红着脸说:“我们想找点活干,用服务员吗?”服务员马上收起笑容说:“我去问问大堂经理。”说完,转身回到屋里。不一会,大堂女经理款步而来。微黄的卷发,细细的腰身,蓝色西服,白色衬衣,手里拿着对讲机,显得异常干练。经理直视着崔大宝和媳妇,半天没说话,直看得崔大宝和媳妇,双双低下了头。末了,大堂经理和风细雨地对着崔大宝说:“我看你不像好人。”又笑着对崔大宝媳妇说:“你超龄了,请回吧。”崔大宝听到这话,如雷贯顶,好悬没坐在地上。崔大宝拉着媳妇的手,瓮声瓮气地说:“回家。”
一连几天,崔大宝和媳妇都是早出晚归,在城里四处找活干,可他们谁也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要不咱们找找二柱子吧,看看他姐夫工地有没有活干。”已经快到半夜了,崔大宝两口子还在商量找活的事。想到这些天的遭遇,媳妇说:“挣钱太难了。”
崔大宝的妈妈颤颤巍巍走到崔大宝的窗前,隔着窗户说:“大宝,你爸爸可能来病了,明天领他到县医院检查检查吧。”
崔大宝的父亲最近总觉得浑身难受,并且不分白天黑夜咳欶得历害。
在县医院的走廊里等待结果时,崔大宝仔细地看着父亲。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父亲会像现在这么老。心目中坚强刚毅的父亲哪去了呢?父亲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他一手扶着医院雪白的墙壁,一手捶打着前胸,不停地咳欶,满是皱纹的脸已经快挨到地上的痰盂了。这时,医院的护士喊:“五号病人家属过来。”崔大宝扶起老父亲,让老父亲坐在走廊的长倚上,转身随护士到医生办公室。背对着窗户坐着的是位男医生,阳光从他的肩上照射进屋子里,异常明亮。医生说话慢条斯理,给人一种亲切感。崔大宝站在医生面前,显得拘束,双手使劲地搓着。医生左手拿x光透视片,右手指着片中的阴影对崔大宝说:“你父亲的病很严重,基本上可以确诊为肺癌晚期,建议到省肿瘤医院做病理实验。”崔大宝听着医生的话,就像头顶上的声声炸雷,他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发抖。崔大宝与父亲打车回到家里,搀扶老父亲下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老父亲依旧昼夜咳嗽,偶尔还咳血。
省肿瘤医院的诊断和县医院的诊断一模一样,医生建议住院治疗。肿瘤医院满院子都是肿瘤患者,崔大宝和老父亲轻易地打听出,住院治疗大概需要十多万元医疗费。两次诊断共花掉八千元钱,已经让崔大宝老父亲非常心疼,崔大宝老父亲坚持不住院。
崔大宝老父亲的咳嗽越来越凶了,他老人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病没希望了,他对大宝说:“我知道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你也不要东跑西颠地乱扔钱了。从明天起,我哪都不去,死也要死在家里。”崔大宝听到老父亲的话,心里十分难过,他有些悲凄地说:“爸,咱到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心疼钱,国家有医保,我们两口子还能挣钱。”崔大宝老父亲倔强地说:“你们谁也别管我,钱花光了,也治不好我的病,再说钱花光了,你们四口人咋活。”
一连几天,崔大宝老父亲常常佝偻着身子,他每天把成袋的水泥,放进搅拌机里,然后放入一定比例的沙子,再加水制成水泥砂浆,浇筑水泥柱子或水泥横梁。干活的时候,灰尘满身都是,若不仔细分辨,认不出是谁。二柱子照例巡视着工地,捡他的宝贝。10527号桥墩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这是他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啊。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他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心里反复念叨:土地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啊。
傍晚,崔大宝老父亲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不停地咳嗽,而且咳嗽声越来越大,大黑狗趴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当大孙子放学气喘吁吁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吃力地拉着大孙子的手,左看右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大孙子:要好好学习,好好做人。
人们找到崔大宝老父亲的遗体,是在村西的废弃地里。他斜躺在一条小沟里,头枕着沟沿,脸朝向自家的承包田方向,手里拿着农药瓶。崔大宝泪流满面,媳妇呼天抢地。邻居们纷纷赶来,帮忙料理丧事,村子里弥漫着悲伤的空气。
崔大宝真的在人生道路上遇到坎了。他敬佩老父亲的刚烈,也深深地为自己没有足够的钱为父亲治病而自责,他越是想到父亲舍不得花钱治病,越是感到内疚。崔大宝翻来覆去地琢磨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一大家子辛辛苦苦,为什么连老父亲的病都治不起。崔大宝悟出个理来,必须得有钱,没钱怎么孝敬父母,没钱怎么培养下一代。于是,崔大宝决定:必须出去挣钱。
工地收工后,崔大宝和二柱子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顶着夕阳往家走。公路两旁的玉米已经长到一人来高,绿油油一片接一片。二柱子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崔大宝望着眼前的一切,想着自己土地没了,顿时有无限的伤感。崔大宝第一天在工地当力工,赚了一百元,心情不错。他扭过头朝向二柱子说:“今晚到我家吃饭吧,咱俩喝几杯。”二柱子为崔大宝来工地干活,找工长说情,还搭上一盒烟,所以听到崔大宝这话也没拒绝。
等崔大宝媳妇把菜上齐,恭恭敬敬放在炕桌上,崔大宝和二柱子已经把杯中酒喝下一半了。二柱子舌头有些大,他含混不清地说:“城里人好像都他妈的有钱,就咱们没钱。”崔大宝一脸羡慕说:“只要咱认干也会有钱。”二柱子咬牙切齿地摇着头说:“光出苦力挣不到大钱。”崔大宝急忙说:“怎么才能挣大钱?”二柱子这时眼睛有些发亮,他抬眼瞅了瞅屋外,又看了看崔大宝,略带神密地压低声音说:“得挣俏钱。”原来二柱子和工长关系好,工长让二柱子捡拾工地的废品。工地上的水泥袋子,破钢筋头子都能卖钱。
二柱子媳妇刚进院,声音就先传到了屋里。崔大宝媳妇赶忙迎出门去,紧紧拉住二柱子媳妇的手嘘寒问暖。二柱子媳妇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指着二柱子的鼻子说:“回来不先到家,一墙之隔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到现在还没吃饭。”二柱子看着媳妇,只是嘿嘿傻笑。崔大宝媳妇说:“在这吃一口吧。”二柱子媳妇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剩饭说:“家里都做好了。”说完拉起二柱子,急匆匆地回家了。
二柱子两口子走后,崔大宝媳妇收拾着碗筷。崔大宝躺在炕上,醉醺醺地说:“把电视打开。”崔大宝胡乱地调着频道,当他看到电视里漂亮女播音员正在播放绿色农业发展前景和农家乐旅游的新闻时,崔大宝心里一动,他忽地一下从炕上坐起,又缓缓躺下。
崔大宝在工地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计,主要想的是工资。
下雨的时候,建筑工地一般都停工,这是农民工最幸福的时刻。二柱子拉着崔大宝说:“咱去逛街。”在去县城中心的公交车上,有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其中一个卷发的女人看到崔大宝和二柱子上车,慌忙捂着嘴,躲着二柱子老远。其他几个女人也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俩,这场面让崔大宝浑身不自在。崔大宝心想,农民毕竟和城里人有很大的差距,我们不应该是这里混的虫。
九月,天高云淡,骄阳似火,大楼的主体框架屹立在工地上。崔大宝连续两天,在六层楼板上卸空心砖。豆大的汗珠在崔大宝的脸上滚落,他认真地打着手势,不时地用手揉揉眼睛。下面传话说,这是最后一斗空心砖,卸完就可以回家了。塔吊把空心砖提到六层,就在崔大宝举起右手刚要向后移动的时候,忽然看到塔吊的钢丝绳,在拖斗的顶部,一根一根地散开,并且越来越快。还没等他喊出声来,空心砖在他眼前不见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空心砖全部落到地面,震得楼板一忽悠。崔大宝吓得趴在六层楼板上,心砰砰直跳。这时地面上,有人惊呼:“砸着人了。”崔大宝紧张得身不由己,他跟着人群跑到楼下,只见一人倒在血泊中。
工地上静得听到了风声,人们面面相觑,塔吊的上部还在空中不停地摇晃
崔大宝急急忙忙给二柱子媳妇打电话,二柱子已经不行了。几块空心砖连续砸在他的头上,可怜二柱子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工地砸死人的消息,在县城传开了。公安局、安监局、质检站都进驻工地调查。经过几天调查,最后定性为安全责任事故。由责任方向死者家属赔偿五十万元人民币。
二柱子媳妇带着钱款领着孩子直接回了娘家,并且一去不回。眼望空荡荡的房子,二柱子他娘整天泪如雨下。村长说:“苦了二柱子他娘,这笔赔偿款应该有他娘一份。”村长派治保主任去接二柱子媳妇,二柱子媳妇死活都不肯回来,提到给二柱子他娘赔偿金的时候,二柱子媳妇更是眼望房顶,一言不发。没办法,村长愤愤地说:“什么世道,因为钱,亲情都不要了吗?去他娘的,上法院。”
崔大宝和媳妇一直在照顾二柱子他娘。崔大宝偶然一次机会,在二柱子家的仓房里发现了一卷子电缆。
二柱子的死,给崔大宝很大的打击。崔大宝决定不在工地干了。他琢磨着自己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务农上,这才是农民的根本。
崔大宝在村西的废弃地徘徊,夕阳把他的身影长长地印在废弃地上。崔大宝脸色凝重,嘴角微微上翘,长时间一动不动。天要擦黑的时候,他终于咬咬牙,自言自语地说:“豁出去了。”
崔大宝直接敲开了村长家的大门。村长家很气派,屋子整洁宽敞。村长朝崔大宝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崔大宝开门见山地说:“我要承包村西的废弃地。”村长说:“干啥?”崔大宝说:“先养猪,再种养一体化,搞绿色农业。”村长说:“能行吗?崔大宝说:“我试试。”
崔大宝和媳妇清理废弃地的时候,阳光照在崔大宝和媳妇身上,也照在废弃地上。
废弃地上一片金黄。
(责任编辑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