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陈映真
——社会科学方法论视野下的重释
2014-12-11李亚奇
◎李亚奇
试论陈映真
——社会科学方法论视野下的重释
◎李亚奇
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的重要组成门类,文学正是通过对人的不同言说构成了绚丽多彩的文学图景,而马克思主义社会科学方法论也始终坚持以“人”为本,两者在关于“人”的理念上不期而遇。本论文试图透过这一契合点,摆脱传统研究的桎梏,将台湾乡土作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陈映真笔下诸多的知识分子形象,置于社会科学方法论的视野下进行重新释读,探索知识分子命运背后的矛盾与冲突,揭示马克思主义普遍适用的科学性和真理性价值。
马克思主义 社会科学方法论 陈映真 知识分子
从古希腊神话对人类英雄力量的赞美,到我国四大名著纷繁复杂的人间百相;从现代派高度理性化工业社会中演奏的“安魂曲”到新写实主义小人物平淡琐碎的生活情趣;从莫里哀喜剧中含笑的讽刺到莎士比亚悲剧里孤独的反抗;从列夫·托尔斯泰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拷问,到村上春树对世界末日和冷酷异境的想象……隐隐约约、虚虚实实,使得尽的笔墨,写不尽的悲欢离合——文学,俨然一部“人学”。
19世纪中叶,马克思、恩格斯为适应无产阶级斗争的需要,吸收人类几千年思想文化中的积极成果,科学总结无产阶级斗争的实践经验,创立了马克思主义;而对具体的社会科学研究具有直接指导作用的马克思主义社会科学方法论,更是克服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的历史局限,从“天国回到人间”,聚焦于人们的现实生活。不得而知,马克思主义与社会科学方法论始终坚持“以人为本”。
从“人学”到“以人为本”,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的重要组成门类——文学,在关于社会主体“人”这一理念上,能很好地与马克思主义及其社会科学方法论相契合,鉴赏和评价文学作品时,乃如海阔天空,一任读者驰骋,有时恰若直视骄阳,不得其形,放眼落霞,众说纷纭,当我们试图用马克思主义与社会科学方法论这一独特的视角审视时,或许能打破传统研究的桎梏,探索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新世界。
一、言与行的背离者——实践论
马克思主义不仅承认世界是物质的,而且主张从实践中把握客观事实,实践是人的存在方式,作为个体存在的人不仅要从人自身的求真、求善、求美等内在要求出发,而且要正确认识与他人、与社会的关系,能动地创造和构建个人发展的理想蓝图,并且自觉将主观愿望付诸实践中去,在实践中实现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自我。
1959年9月,陈映真自发表处女作《面摊》起,便开始将视角投入到知识分子的精神世界,早期作品的主要内容便是描写这些知识分子的精神苦闷,他带着自己的生活思考和体验,去表现他们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我的弟弟康雄》中青春年少的康雄,在幻想出来的世界中建造了一座座为贫穷为福祉的乌托邦,无奈满腔的热情与理想都被搁浅在举步维艰的日常杂碎里,理想与现实如此巨大的反差,言与行之间无奈的背离,令他沮丧、愧疚甚至厌恶自己,最终天使折翼,委落于深渊而成为恶魔;《乡村的教师》中的吴锦翔满腹激情,固执地认为改革是有希望的,孰不知频繁的暴乱,省内的骚动,早已让这样偌大的中国岌岌可危,他仍躲在偏僻的山村里,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世界会好的;无独有偶,《故乡》中的哥哥,曾热切地盼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建立一个耶稣基督的爱的社会,可是,随着家庭的败落,他从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变成了一个大赌徒。
梦想之花含苞绽放,恐惧与绝望交织的现实却令它迅速凋落,这些总是怀抱着暧昧的理想,却终至自牀而至崩萎的小人物,不乏悲天悯人的救世情怀,不乏志向高远的宏大抱负,甚至不乏力挽狂澜的决心,他们缺的只是一种直面黑暗和摆脱痛苦的行动,他们有乌托邦式的理想追求,但面对风雨如磐的现实社会,他们既没有奋力抗争的勇气,又找不到突围的出路,最后只能用扭曲的方式抗衡。
事实证明,在想象的世界中构建出来的理想蓝图,如果只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不真正付诸行动中去,终究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罢了,改变不了他人,亦救不了自己,马克思主义坚持以实践为基础的研究方法,向我们指明真正救赎自身与改变社会现状的途径只有一条,便是投入到实践中去。
二、欧风美雨的偏执者——价值论
人类社会是实践的,然而人的实践活动又与自然界的客观运动有着本质的区别,它是人的有意识、有目的的活动,是一种追求价值的活动,人们在进行社会实践的同时,会确定社会合理的价值向度,从而指导人们进行正确的实践,尤其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的今天,与国家利益、民族尊严休戚相关的价值取向在崇洋媚外的社会整体氛围中显得弥足珍贵。
在国民党退守台湾,台湾孤悬海外、战争阴云笼罩、人心彷徨无依的20世纪60年代,西方文化,主要是美国文化,在美国对台具有深厚的政治、经济、军事影响力的形势下大举“登陆”,陈映真注意到这种盲目认同西方文化背后掩藏着的价值危机,以鲜明的立场和嘲讽的笔触进行揭露和批判,《唐倩的喜剧》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作。
读完《唐倩的喜剧》,不禁发人深思:苍老陈旧的老莫,纵横上下、滔滔不绝地讲着萨特的存在主义;年轻有为的罗仲其,坚实有力地维护着“新实证主义”;漂亮绅士的乔治·H.D.周热情地赞美着另一个新世界,这些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不管真伪新旧,只要是西方的学术流派,一律奉为经典,甚至在西方早已过时的存在主义、新实证主义等都被标榜成“新”的学说在他们之间流行起来。沐浴在欧风美雨中的他们,无知、狭隘、狂妄自大而不自知,丧失了自我价值的标准,俨然是一副盲目标新立异的行尸走肉。
这些人物的做法显然违背了正确的价值导向,无益于个人与社会的全面发展,是应该被人们摒除或抛弃的,然而,作为社会学者,陈映真又是热忱的爱国者,有名的统派人物,一种强烈的爱国主义贯穿其创作的始终,他坚持在自己的文学中表现中华民族的灵魂,坚持在西方文化的侵袭下竖立起中国人的自尊精神,他也塑造了一些有着高度的民族尊严和崇高价值取向的形象,寄寓着他对知识分子殷切的希望。
《夜行货车》里的詹奕宏,拥有极强的工作能力,如果对洋上司言听计从,前途必定一片光明,然而,在摩根索小醉后不慎吐露了“我们多国公司就是不会让台湾从地图上抹除”的真相后,气急败坏的詹奕宏以辞职表示他的抗议,《云》中的张维杰在组建新工会的过程中,深刻体会了麦迪逊公司的虚伪本质——企业的安全和利益重于人权上的,考虑后也愤然离职。
在詹奕宏和张维杰身上,闪耀着爱国主义的人格光辉,陈映真通过二者形象的塑造,弘扬一种伟大的民族自尊心,一种崇高的价值取向,当人们纷纷沦陷在资本主义世界的同化中时,身为一名知识分子和中国人,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自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与世界观,最大限度地服务于人民与社会,真正实现个人的价值。
三、企业下的异化者——矛盾论
然而就价值观中“人的尺度”或“人的目的的尺度”而言,往往因人而异,不一而足,“价值尺度”很难一概而论,做绝对的划一,因此,也很难用价值观对人们的行为做出统一的规范,现代人类似乎面临着较之以往任何时代更多更复杂的矛盾:物质与精神的矛盾,真理与价值的矛盾,个人与他者、社会的矛盾等等,人类追逐幸福创造的一切,就这样外化于人类,成为控制人类的力量。
进入20世纪70年代,资本主义工商业大举入台,很多知识分子沉浸在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中逐渐异化,这种由于经济发展带来的“精神贫困”现象愈演愈烈,“人性”沦落和更多社会问题迫切需要得到关注,作为台湾乡土作家的代表人物,陈映真对人性被工商社会普遍异化的现象进行了进一步的批判,詹宏志称他为“在文学上深刻反省台湾资本主义化之下,社会制度与人性冲突的第一人”,《华盛顿大楼》系列小说是这一主题的代表之作。
《夜行货车》里林荣平青云直上的背后,是他出卖知识和才能的同时,个人尊严的一并丧失,对内少廉寡耻,对外卑躬屈膝,甚至连自己的女友受到洋老板的欺辱也可以忍气吞声;《上班族的一日》中的黄静雄自从进入莫里逊公司后,便开始渐渐异化成顶头上司杨伯良的心腹,他们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做假账,给纽约总部打小报告,参与公司一切的腐败活动……他们很清楚现代企业政治运作的卑鄙龌龊,又不得不为了生存而与之妥协,深刻地揭露了物欲横流的资本主义对年轻一代人的毒害,人的善良秉性在各种贪念交织的欲网矛盾中被扭曲,人也就随之而异化了。
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视角不同,结论各异,马克思主义视野下的这些主人公命运背后,暗含着特定时代人们无法摆脱的困境与弱点,就此而言,陈映真的小说确有一种警醒世人的力量。
(作者单位: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