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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有来生

2014-12-11段礼明

参花(下) 2014年10期
关键词:文理学院孙女管子

◎段礼明

但愿有来生

◎段礼明

感谢你一直坚持到现在,爷爷。

自开学来到重庆有五百七十六个小时了。我知道,你存在的时间,已经要靠小时来计算了。记得临走前几天,我去见了你很可能是你我生命中的最后一面。在医院持续住了四个月的你,几次进出抢救室,最终我们还是被告知:你要油尽灯枯了。我和家里其他人尽管已经做了好几年你要离开的心理准备,可这样被正式通知,不仅像晴天霹雳那样干脆彻底,更像蛀虫一般一点一点穿透刺痛疲惫的心。重庆到太原,我们离得有多远?上学期间,家人与我通电话,不小心说漏嘴,我才知道你十一月就住进了医院,而且几次都快要被鬼门关拽走。偶然得知,一位邻居家的爷爷与你病况相近,只为等见孙女一面,孙女从外地回来,他终如愿以偿,三小时后,他满足地走了。那种强大的力量支撑他见到了孙女,那么……你呢?肯不肯再坚持一下,等到再见我一面?

过年前,我带着无限的祈求回到家。我也终于见到了你。我进了病房,徘徊在床四周,却始终不敢上前瞧你。远远地,我看到氧气管、吸痰管、胃管、尿管、心电图仪这些大小、颜色、粗细各异的管子和线,交叉凌乱地安在你身上,我问自己,我是离开了有多久?记得刚离开时,你的脸不像现在这般因消瘦而深陷,你再不能睁眼看我,再不能将我的手握得生疼,再不能自己翻身,就连腿和胳膊也因长期卧床而再也不能伸直。我猜你现在,只怕都没有一百斤吧?近一米八的个头,全身只耗剩下皮和骨,我轻抚着你的手,看着那深深,深深凹陷的手背上的骨骼,连带血管也陷进输液针头无法触及的位置,那么,你一天十三瓶液体,是怎么输进去的呢?我问姐姐,她拉开你的衣领,又是各种管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向那些管,它们有个很专业的名字,“锁骨下静脉穿刺”,我第一次见到,除了手背脚背和头,居然也可以输液的地方。现在的你,几乎就是植物人了,仿佛只有心电图仪器上那微微起伏的波纹,才能证明你还在。那么多的管子和针头,日复一日的输液维持,你不能吃喝不能睁眼不能动……这究竟是让你受的什么罪?我怕疼,所以不敢想象你被针和管子插满全身时的痛。我游泳怕呛水,所以不敢想象当白色糊状的营养液以输液的方式输进你鼻子里插的胃管时的恶心和难忍。姐姐许是实在不忍见你受的这般罪了吧,和姑姑说道:“有时候我真想不要救姥爷了,让他走了算了……”我看到你那样难受,我不愿让你遭罪,更不愿让你走,我强忍着,可是眼睛变模糊,鼻子变酸楚,到最后脸被眼泪蜇到疼。我以为我会很坚强,可一旦提及你和奶奶,我就会哭到睡着,又从梦里哭醒。

我有时在想,如果感情没有这么深,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悲痛呢?

十六年。你和奶奶养育了我十六年。不是父母,却有比父母更深的感情。你们教我走路,教我说话,教我写字,上学的学费你们来出,还会买来街上新奇的小吃来让我解馋,猛然惊觉,现在的我已经二十岁,你也病成这般模样,奶奶却还省吃俭用,用你们微薄的工资为我攒出一万元的大学学费,一叠一百元,那颜色红得鲜艳,我知道,钱上有你们的血汗,希望和浓浓的爱。多好,你们爱我,但不惯我。我出生时你已六十五岁,我慢慢长大,你悄悄老去,等我变成熟,变懂事,你的脑萎缩却一天天严重。你的身世让我骄傲,你幼时凄苦,吃百家饭长大,靠自己的努力当兵参军,还是五十年代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只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你从不向家人讲述你打仗或是受伤的经历,我们能了解的,也只有你脸上两寸长的如干涸河床般子弹弹片所留的疤。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思想了,我能写作了,我能将你传奇的一生记录下来了,可是可是,你却不能再说话了……

我知道你在受着一种我们无法体会的痛苦。可是,只是,还是,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让你陪着我的日子,只有二十年。我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即使是打,也不忍问到有关你的事情,多希望没有你的消息,这样,我就会以为,是好消息。所以我现在知道你仍在,你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让我更快乐。

爷爷,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只但愿有来生。若是有来生的话,就请让我做你的母亲,让我好好爱你照顾你,来报答你对我这生生世世无法忘去的恩情……

(责任编辑 冯雪峰)

段礼明,女,1992年出生于山西太原。2011年考入重庆文理学院,《重庆文理学院报》记者团首席记者,永川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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