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文化委员会与英国文化外交

汲立立

英国文化委员会与文化外交决策机构依据权力制衡的原则，既相对独立，又密切配合，在英国文化外交实践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委员会在发掘本国丰厚的文化资源的基础上，通过开展语言教育事业、留学培训服务、英语图书和信息资料输出，以及文化艺术交流普及等举措向海外实施文化辐射，以赢取全世界精英和青年人对英国文化的了解和尊重。

临危受命——英国文化委员会成立

成立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英国文化委员会最初的名称是“不列颠对外关系委员会”（British Committee for Relations with Other Countries），不久后即更名为“英国对外关系协会”（British Council for Relations with Other Countries），1936年正式改为“英国文化委员会”（British Council）并于1940年接受英国皇家宪章授予的永久独立地位的荣誉，将其机构宗旨设定为专门负责英国对外的文化交流活动，1993年又获得追加授权。尽管英国文化委员会在建立之初只有数千英镑的经费，最新的数据表明其年收入已经接近8亿英镑，成为英国文化外交准官方机构中最具规模和影响的跨国文化组织。

英国文化委员会成立之时，英国正陷于内忧外患的困难时期：一方面，两次世界大战严重削弱了英国“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基础，特别是二战之后兴起的民族解放运动更是加剧了英国殖民体系的瓦解。面对殖民地日益高涨的要求自治的政治意愿，英国政府为了能够延续其影响而被迫于1931年制定并通过了《威斯敏斯特法》，以法律的形式承认英殖民体系发生的改变，标着着英联邦的正式成立。鉴于控制能力遭到削弱，英政府急于加强经济和文化联系以保持其影响，此时建立英国文化委员会是有其政治意义的。另一方面，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侵蚀，英国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方面都表现出难以掩饰的颓势，雄踞国际社会霸权地位光辉也日渐淡漠。当时欧洲其他大国，特别是法国和德国都已经开始关注利用文化传播提高国际形象，在世界各地开办语言学校，推广民族文化，也取得了相当的成绩。英国政府这时意识到文化资源的国际政治功能，迫切需要建立相关跨国文化组织进行英国文化的宣传工作。当时引起广泛争论的《迪·阿伯伦报告》和《乔治·威斯特会谈报告》突出强调了与其他国家建立文化关系，加强文化影响力的巨大价值，并直接促成了英国文化委员会的成立。

一臂之距——英国文化委员会与英国政府

鉴于英国开展文化外交工作晚于其他欧洲大国，英国政府对英国文化委员会给予了格外的关注和支持，陆续颁布了一系列相关政策规定，将海外语言教学工作看成是与政治外交、经济外交和军事外交之外第四类重要的外交形式。英国政府认为，英语教学和培训工作在传播英国文化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其深远的国家利益实用性。

按照官方表述，英国文化委员会是一个在国家注册，经过皇家宪章授权的非营利性组织，但实际上，英国文化委员会与英国政府的关系十分紧密，其活动也始终保持以与国家外交决策相一致，以国家外交利益为导向。组织关系上，英国文化外交委员会隶属于英国外交部，日常活动设定与外交部的政策方针相配合；经费来源上，外交部从英国文化委员会建立之初就一直给予其政府拨款支持。（见表2、表3）

表1 英国文化委员会2012—2013年度英语教学统计数据

表2 英国文化委员会2007—2013年度经费来源一览表（单位：亿英镑）

表3 英国文化委员会2011—2015资金来源规划一览表（单位：亿英镑）

由此可见，政府资助成为英国文化委员会除自身经营收入之外经费的重要来源。虽然这部分经费占这一非官方跨国文化组织资金总额的比例在逐年减少，但仍然可以对英国文化外交的文化项目设定和政策执行导向方面发挥影响作用。因此，学者茅晓嵩指出，“可以清楚地看出英委会的宗旨是增强他国民众对英国的文化认同和政策了解，以赢得他们对英国外交政策的理解与支持。而其实质是在英国外交部领导下的、受各国驻外使领馆直接控制的、进行文化外交的准官方文化组织，是英国政府进行文化外交的载体和公众外交的工具。”

战略设计——英国文化外交主力军

英国文化委员会明确宣称的战略目标是，“通过在全世界范围内不同人群间的知识和观念交流，增进世界人民与英国的联系与信任。委员会认为，处在当前这个人口众多、充满危险同时又魅力无穷的世界里，英国的未来取决于生活和工作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人群的协作，而这些又以不同人群的受教育程度、相互理解、尊重和信任为基础。”（Our vision, purpose and values.）此后，英国文化委员会组织开展了各种文化交流项目、推广英语教育、出版图书制品、提供留学服务等活动，都是以具体实践贯彻上述组织基本原则。

2006年，英国文化媒体体育部会同英国文化委员会、英国外交和联邦事务部共同制定了英国对外文化政策，其核心是：“加强英国与世界各地文化机构互利、持久的伙伴关系，并继续开发新的可持续发展的文化机构，利用这些机构打造英国有知识、高技能的文化部门，并要保持这一部门世界公认的领先地位，通过这一领先地位以及英国独特文化价值合作伙伴优势，优化文化产业的国际影响，重塑英国正面形象，以实现其对公共外交的影响。”文化大国英国对外发展文化关系主要通过以下方式开展，即以英语教学为纽带、以文化交流为桥梁、以海外留学为契机、以创意产业为旗帜、以网络媒体为平台等增强各国民众，特别是精英和青年一代对英国文化的了解和尊重。

英国文化委员会的工作大体可以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发展语言教育。委员会在世界各地建立办事机构和教学中心，为海外学生制定和教授英语语言课程，以及与英国文化和语言相关的其他课程；收集管理关于语言教育的资料和信息，提供关于教育的专业咨询服务；根据语言教学形势，为英语语言教学机构提供市场策划和宣传方案。语言教育是英国文化外交的一个亮点，也是英政府特别关注和支持的对外文化工作领域。二战刚刚结束不久，英国政府就组织独立委员会对英国文化委员会在海外进行的英语教学和情报收集工作开展调查评估，汇总成著名的《德罗赫达报告》，报告称，“掌握了英语这门语言，就会反过来希望阅读英文书籍，同英国人交谈，了解英国的生活方式或其他领域。事实上，英语知识在今天已经是学习各门科学和技术分支学科的关键，是学习英国文学、历史和政治体制的关键，英国文化委员会在各地开设的分支机构或者派出的人员，同那些在大学、政府部门以及其他社会机构中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进行直接的接触，来自英国的电影、书籍、杂志、戏剧也不断地被送到他们的跟前，这些活动有利于国外人士更好地了解英国。”（The Report of the Independent Committee of Enquiry into the overseas Information Services.）从这份报告可以看出英国文化委员会的成立有着很深的政治、经济背景，委员会开展的英国教学活动带有浓厚的官方色彩。《德罗赫达报告》是英国确定海外语言推广战略的标志性文件，报告从战略的高度评价英国的文化和语言教育事业的深远意义，将语言推广与国家外交政策、与国家经济利益相联系，从政治上表明英国政府的支持态度。以此为标志，英国语言教学和推广工作被定义为关系到增强英国国家实力的核心利益要素之一，被正式列入国家发展战略框架之中。

第二，留学培训服务。委员会通过遍布世界的分支机构组织当地的青年和精英人士赴英留学培训；加强与当地外事机构、科研机构、政府、团体以及个人的教育合作交流联系；资助各国开展与英国教育有关的研讨会、教学项目、科研课题等国家性教育活动。以英国文化委员会为纽带，英国政府为海外留学生制定了丰厚的奖学金计划，以帮助更多的青年学生和各领域精英顺利完成在英国的学业。考虑到赴英留学的费用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相当的经济负担，英国政府、高等院校、科研机构以及相关教育国际组织和民间机构都纷纷设立种类和金额各异的奖学金项目，为许多有留英深造计划的求学者解除后顾之忧。其中影响较大的奖学金项目有“志奋领”奖学金、英联邦奖学金、马歇尔奖学金、英国9/11奖学基金等。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07年至2012年《经合组织教育指标概览》统计数据可以看出，英国凭借其优质的教学质量成为继美国之后第二大留学生招收大国。

表4 2005—2011年各国招收留学生比例变化情况（单位：%）

第三，英语图书和信息资料输出。英国文化委员会在海外建立图书馆和资料中心也是英国输出英语图书和信息的重要途径。通过在全世界各地提供英语图书查询服务和借阅服务，召开各类主题性图书研讨会，英国将大量教材及相关英语读物输出到各国英语学习者手中，为他们不间断提供最新最全面的语言学习信息和咨询服务。以英国文化委员会为例，该组织在各国建立的学习中心已经形成网络化的信息共享平台，特别是各地图书馆和信息中心还有针对性地对书籍内容进行控制，利用专业、兴趣和阅读习惯对特定群体施加影响。全面的咨询服务，丰富的图书和信息资源吸引了大量英语爱好者在这里学习交流，大大提高了英国文化委员会推广英语的效果和本机构的影响力。

第四，文化艺术交流普及。委员会是英国从事国际文化艺术交流的重要机构，它将国际文化交流内容分为电影、文学、音乐、视觉艺术、戏剧与舞蹈、创意经济、建筑设计与时装几个板块，集中英国的创意人才和专业工作团队组织开展国际文化艺术交流项目，还设立为自由艺术家早期创作提供发展资金和发展机会的艺术家国际发展基金。英国文化委员会下设的电影委员会的作用是利用英国文化委员会的全球网络将英国电影、英国电影制片人与国际观众联系起来。他们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国际合作伙伴共同开发包括当代英国电影策划在内的富有想象力的电影项目，邀请各国电影工作者和电影专家召开主题性的节日庆典、研讨会、大师班、工作坊、英国、欧洲电影周和电影艺术节等一系列活动，并在各国派驻代表。例如为柏林、戛纳、多伦多、圣丹斯等重要电影节提供服务，代表英国参与欧洲电影推广项目（European Film Promotion, EFP），为2012年推出英国电影短片支持计划（Short Support Scheme）提供经费支持。

英国文化委员会历经70多年的发展，分支机构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已经在110个国家设立了191个代表处，拥有超过7000人的员工团队在全球范围内开展推广英国文化的活动。高度的国家使命感、成熟的运作机制和充满创意的文化活动使得英国文化委员会在塑造英国形象，推行英国文化外交实践中发挥着独一无二的作用。英国文化委员会的成功经验可以为同样身为文化大国的中国文化外交提供有益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