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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窥·身体与权力:美国电影《红字》中的身体叙事

2014-12-10张宝国

电影评介 2014年15期
关键词:红字斯特原著

张宝国

电影《红字》剧照

美国作家霍桑(Hawthorne)的小说《红字》(The Scarlet Letter)发表100多年,至今仍然引起广泛的关注。通过检索近几年发表的相关文章,笔者发现,2010年以来国内学者大多数从以下几个视角审视这部作品:新批评(如象征手法和文本结构分析)、空间叙事、宗教、超验主义、原型理论、女性主义或生态女性主义等。而从身体叙事视阈解读这部小说,包括解读据此改编的影视作品的文章基本没有。

在当前的影视作品中,我们随处可见女性的身影,丰乳肥臀、靓脸酥胸充斥银幕,她们一个个直接用身体叙事,迸发出野性的诱惑和“美杜莎(Medusa)”式的狂笑。这种身体的叙事不仅通过文学影视新作展现出来,而且通过对传统经典的文学作品改编得以体现。在这种文化语境下,本文拟以电影《红字》(1995版)为文本,探讨这部作品如何体现身体叙事,作品中的身体,尤其是女性身体是得到了人性解放(emancipation),还是对女性身体进行了“过度的”消费(over-consumed)。[1]

一、身体叙事

自从17世纪莎士比亚(Shakespeare)借哈姆雷特(Hamlet)之口喊出“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动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以来,附着在人身体上的人性在英国文学中得到了最具经典的赞美。随着当时对中世纪黑暗宗教势力禁锢的冲破,赞美人性、歌颂人性变成了英国最具代表性的文学话语,身体随之也进入了文学领域。经过18、19两个世纪的文学演变,到了20世纪初期,尼采在继承文艺复兴时期先辈人文思想的基础上,再次把“压抑身体的理论推翻”[2],再次把人的身体、尤其是女性身体从禁锢中解放出来,身体理论由此在西方正式兴起。在尼采这一哲学观点影响下,法国当代著名女性主义小说家西苏(Cixious)在20世纪70年代最早提出“身体叙事”、最早践行这一理论。通过“美杜莎的笑声(The Laughter of Medusa)”一文,西苏指出“妇女必须通过她们的身体来写作,必须打破摧毁任何隔阂、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3]其后,美国当代著名女性主义小说家肖瓦而特(Showalter)也倡导女子要把女性身体及差异“刻入”到语言或文本当中。她们认为在对男权社会秩序的挑战中,女人除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其他武器;女人只有通过自己的身体才能让男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西苏和肖瓦而特看来,枷锁一旦被粉碎,女人的身体便会发出最强音,便会深刻地表达出女性自身的思想。

结合西苏和肖瓦而特的这些观点,我们不难看出身体叙事所反衬出的是千百年来女性那“一直被锁住的巨大身躯”,这个身躯如同女性文学那样,一直淹没在男性文学海洋中,一直是裸露一角的沉没的“亚特兰蒂斯(Atlantis)”。并且,这个身体因为“有无欲望”而负罪,因为“欲望太热烈或太冷淡”而负罪,因为“太母性或没有母性”而负罪。如今,女性要从男权的牢笼中解放出来,通过作品来书写自己的身体。

所谓身体叙事,是指一种突出描写人,尤其是女性裸体或半裸身体的艺术表现形式,是作家及影视作品主创人员对身体理论的具体践行。身体叙事常用在小说和影视作品中,影视中的身体叙事常被导演用来重构原著的文本意义,是重新组建文本意义世界的最重要的艺术手段。

二、电影《红字》中的偷窥

身体偷窥或凝视、窥视是身体叙事艺术手法在影视中最直接的体现。偷窥的客体一般为女性的身体,偷窥的主体一般是男性作家或男性摄影师,偷窥的具体目标往往是最具女性特征的隐秘部位,如胸部、乳房、大腿、臀部及其他。借用周蕾的话,男性对女性身体的偷窥被称作“凝视女性胸部的‘窥视主义’”。她举例茅盾的小说《虹》第55页中对女性身体的描绘“梅女士脸颊上现在又闪耀着鲜艳的红光。何况她的胸部曲线又是颤动得那样美妙……雨点忽又变得又大又密,因而,梅女士到了地方,单旗袍早已淋湿,紧贴在身上,掬出她那尖耸的胸部来”。[4]

电影《红字》中的身体偷窥则主要集中在该作品前60分钟内,主要表现为:1.女性对男性身体的偷窥(13'30″-16'05″),即女主人公海斯特(Hester)在红色小鸟的吸引下,顺着林中小路来到河边,无意中撞见牧师蒂姆斯代尔(Dimmesdale)在河里裸泳,她本可立即回避,但她却没有走开,反而驻足凝望了好久。因而,无意撞见就演变成了典型的偷窥;2.女性对女性身体的偷窥(37'30″-38'44″),即海斯特在家中沐浴被黑人女仆无意中撞见而演变成的女仆对女主人美艳身体的偷窥;3.对男女性爱的偷窥(50'30″-52'55″),即牧师蒂姆斯代尔与海斯特在仓库里进行男欢女爱时被黑人女仆无意中撞见而演变成的女仆对男女性爱的偷窥;和4.女性身体欣赏、自慰与被看(51'40″-51'50″),指长镜头(近2分钟)全方位展现的海斯特在家中沐浴的情景:同时包括黑女仆撞见男女性爱场面而诱发她自己对性爱的渴求,回到房内抚摸自己身体以求得快感。需要指出的是,尽管笔者对《红字》中的偷窥作了分类,但是就实质而言,无论男和女,尤其是女性身体,无论白与黑,黑人女仆与海斯特一样,都是观众偷窥的客体,她们都是被看的“他者”(other)。

偷窥是电影与原著重要的一个区别。原著较为保守,而影片却大胆开放,进行大尺度身体叙事:牧师河中裸泳、女主人公海斯特在家裸体沐浴,对女性裸体长时间(镜头好几次长达约2分钟)、全方位展示(包括海斯特的胸部、大腿、臀部等)。这种大尺度身体叙事极易引起争议:它究竟是人体美的展示(pretty)?还是赤裸裸的色情表演(erotic)?是女性身体的解放?还是对女性身体的过度“消费”?

三、电影《红字》中身体与权力

尽管《红字》原著与电影存有较大差异,但毕竟影片的改编基于原著本身,其主要故事情节还是共核的,即年轻貌美的少妇海斯特先于丈夫只身一人到达北美新大陆,寻求新生活。期间她偶遇风流倜傥的牧师蒂姆斯代尔,不久二人坠入爱河,长期性压抑的海斯特欲望得到了释放,并有了爱的结晶:女儿珠儿。东窗事发,为了保全牧师,海斯特独自承担后果,承受来自宗教方面的惩罚:锒铛入狱、衣服上佩戴鲜红的耻辱性的标志A字,并进行高台示众。海斯特所佩戴的红色A字,固然在众多评论家眼里代表或象征了这样那样的意义,如“通奸(adultery)、能力(ability)、天使(angel)”等;但就实质而言,海斯特所佩戴的红色A字表明当时宗教势力对她身体行使的惩罚权力。

关于身体与权力的互动意义,福柯(Faucoult)早在1999年就指出“一切权力都是围绕身体展开的,权力不断控制着身体,身体上留下的烙印和标志都变成了权力的档案,成为了权力的见证。”[5]据此,不难理解,身体一旦冒犯了权力,权力就会惩戒身体,甚至摧毁身体,在身体上留下烙印,让身体演变成权力的符码(code),古今中外,无一例外。比如,中国古代对犯人的凌迟和车裂;中西方的绞刑,如伊拉克的萨达姆(Sadam)被美军绞刑;阿拉伯人对小偷的砍手剁足;中国古代对犯人(如宋江和武松等)额头刺字。具体到《红字》,海斯特所佩戴的红色A和牧师胸口处出现的红色A均属此列,如前所述,是宗教权力对二人身体的控制或“训诫”。并且,在漫长的历史中,男人凭借手中的权力,一直控制着女性的身体,集体占有着女性的身体,对女性的举止行为,言语着装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男人通过手中的权力将女性一直界定为“次要的(secondary),劣等的(inferior)”,由此束缚女性的身体、压抑女性的声音。女性受压抑常常表现为两个极端,即“抑郁闷骚型(conform outside and conflict within)”和歇斯底里型(Hysteria)。肖邦(Chopin)《觉醒》(The Awakening)中的艾德娜(Edna)属于前者,《简爱》(Jane Eyre)中的疯女人伯莎(Bertha)则属于后者。而《红字》中的海斯特兼而有之。表面上她属于抑郁闷骚型,贤惠、文静;但实际上她属于歇斯底里型,难怪她的名字与此吻合:Hester VS Hysteria,她一旦爱起来从压抑中解脱便狂涛巨澜,一发而不可收。

一旦长期受到压抑,女性必然会觉醒、反抗,必然会发出最强音。这正是女性主义文学产生的社会基础。电影《红字》对原著的改编,增加身体叙事,让海斯特展示自身的美,实际就是让海斯特把自己的女性身体从以宗教势力为代表的男权束缚中解放出来,自主身体,以身体为武器同男性权力进行斗争。正如前文所述,枷锁一旦被粉碎,女人的身体便会发出最强音,最能表达女性自身的思想,在解放自身的同时影响男性、拯救男性。从这个意义上讲,电影《红字》正是导演罗兰· 杰夫(Roland Joffe)在1990年代受后现代女性主义思潮深刻影响下的产物,剧中的“大团圆结尾”[6]不仅表明海斯特自身得到了解放,而且还拯救的男性。笔者认为,这正是电影改编原著的意义所在。影片中的身体叙事展示了海斯特具有野性诱惑女性的身体之美,大团圆结局彰显了女性的伟大与对男性强大的救赎功能。这也是被重新组建的文本意义、是被重新建构(reconstructed)的“家园世界(spiritual home)”。[7]

结语

综上所述,电影《红字》不仅可以从新批评、空间叙事、宗教、超验主义、原型理论、女性主义或生态女性主义方面解读,而且更可以从身体叙事角度解读。从身体叙事视阈看,影片对原著的改编,增加了女性裸体的展示,改悲剧为“大团圆”式的喜剧,彰显了女性的身体之美,是对男性权力的反叛与消解,发出了女性的最强音。不仅女性自己的身体得到了解放,而且也影响了男性(导演)、拯救了男性(Dimmmesdale)。

[1]李东.“身体叙事”影视文化的性别批判[J].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6):23.

[2]杨曙.女性主义身体叙事在话语影像中的表达嬗变[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1(4):35.

[3]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M]//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16.

[4]周蕾.妇女与中国现代性[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12.

[5]福柯·米歇尔.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三联书店,1999:26.

[6]林树明.身体叙事及色情文学的性别倾向批判[J].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4):23.

[7]焦小婷.《土生子》中的身体叙事阐释[J].外语研究,201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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