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青春河：大叔让我爱回头

如意

鲜衣怒马的年龄，女大学生孟依凡，爱上了中年大叔高雄飞，为此她决绝地和男友赵岩分手，还休学给高雄飞患精神病的妻子做起了全职陪护……这份荒唐而狂热的感情最终将走向何方？目前就读于英国伯明翰阿斯顿大学建筑系的孟依凡向本刊记者详述了这段不羁之恋。

邂逅大叔，青葱岁月爱转角

认识高雄飞是2011年7月。我在宁波理工学院计算机系结束了大二的课程。因为家境不好，暑假我在校园外学府路上的“一家美食”快餐店送外卖勤工俭学。一天傍晚，店长将一张纸条递到我手上。上面写着：环湖南路康欣园小区2栋1单元401室。那时我不知道，这个地址将改写我的人生。

我提着印有“一家美食”字样的餐盒按响门铃，但室内久无动静，就在我准备离开时，门开了，一个中年大叔探出头来，递给我一张一百块的纸币后伸手来接饭盒。突然“哐当”一声，一个玻璃杯擦着他肩膀飞来，重重地砸在我的鞋上……紧跟着是女人尖利的呼号……大叔饭盒也来不及拎，返身进了屋。我则惊呆在原地。大约过了三分钟，他才出来狼狈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道歉。”我顿时对他有几分好感。这时我才认真地看了看他：眉目清秀、气质儒雅，像我喜欢的明星梁朝伟。而他也在打量我，眼神起初是随意、温和的，很快却流露出几分惊讶，似乎还有欣喜。此时，屋子里再次传出女人的尖叫。中年大叔又赶紧冲了回去，一不小心被椅子绊倒在地。我去扶他，他却朝卧室里一指：“麻烦先帮我看看我妻子！”我赶到卧室，看见一个中年妇人下半身瘫倒在床沿，呻吟着。我连忙将妇人搀回床上，妇人怔怔地看了我一会，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还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停地叫：“囡囡……”直到大叔进来，哄了她好半天，我才得以脱身回到快餐店。

第二天中午，大叔开车到店里接我吃饭。聊天中，我得知他叫高雄飞，45岁，是宁波绿田化工公司的总经理。当年考取了浙江大学，却因家境贫困没能就读，后到处打工。16年前他偶然进入化工行业，辛苦打拼有了如今的公司，妻子还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却没想到，2010年全家去普陀山旅游时，在S328国道往王台立交方向行驶时遭遇车祸。女儿当场身亡，妻子抢救过来后便下半身瘫痪，又因难以承受女儿噩耗而失忆，并患上间歇性精神分裂。出院后高雄飞先后给妻子换了十几个保姆，刚请的保姆又被吓走了。新保姆要两天后才来，所以高雄飞只能请假在家里照顾她。“我辛苦点不要紧，可怜的是她车祸后就再没有笑过了，直到昨天看到你……”高雄飞停顿了下接着说：“我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请求，希望你能每天中午给她送一份外卖。另外你没事时，多去我们家陪陪她，可以吗？”我条件反射般地想到，和精神病人相处是很可怕的，但我还是爽快地答应了。我无法抵挡他的眼神，那样温和、恳切、疼痛……我对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敬意：现在还有几个男人，特别是有钱男人，能这样对妻子不离不弃呢？！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赵岩。赵岩是我男友，和我是校友，高我两届。父母都是公务员。毕业后在杭州高新开发区的济民生物制药公司工作。在同学们眼中，我是得到男友呵护的幸福女孩。只有我知道他脾气有多糟。每次我俩有矛盾时他从来不让我，还特别小心眼、爱吃醋。有一次我们在饭馆吃饭，就因为我多看了一个帅哥服务生几眼，他竟气急败坏地起身跑了……如果是我瘫痪在床，他会像高雄飞这样不离不弃吗？

我开始每天中午给高雄飞的妻子送饭。我发现，虽然他家来了新保姆，但他还是经常在家陪妻子，和她聊天、看电视、给她喂饭。有一次我还看到他给她剪脚指甲，他把她的脚举到眼前，细致地修剪、清理；她呵呵地笑着，拨弄着他已经有白发的头发……阳光从窗户外面洒到他们身上，那么温馨美好……我突然就有点嫉妒他的妻子，凭什么她已是半个废人还能拴住如此优秀的男人，温柔、多金、忠贞？！

也许是得益于高雄飞长时间的精心照料，也许是因为我这个“女儿”的出现，高妻的状况有了极大好转。每次我去他家，她都捧着我的脸端详半天，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囡囡，囡囡……”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她丈夫的好感正愈来愈强烈。甚至不经意地就把他和赵岩比较。和年轻的赵岩相比，中年的高雄飞那么完美，有魅力……怪不得有“大叔”情结的女孩越来越多。

错位之恋，此情无关风与月

2011年9月，大三开学后，我虽不再给高家送外卖，但仍会经常跑去他家，名义上是陪他妻子，实际上是为了见他一面。尽管我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喜欢，但还是不自觉地表现出来。

2011年11月末的一个周末，赵岩来宁波看我。当天，我们在银泰百货一层的西餐厅吃饭时，我竟然把他的名字喊成了“高雄飞”。赵岩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那么老也看得上，口味真重啊你！”他对高雄飞的轻蔑让我心头火“腾”地蹿了起来，我爆发了：“我就喜欢他怎么了？他是老，可比你好一千倍！”

我们就这样唇枪舌剑，用最刻薄最毒辣的语言攻击曾经亲密的对方。当天晚上，赵岩搭火车回了杭州，然后给我发来分手短信。我冷冷地回复了四个字：求之不得。就这样结束了我们长达三年的感情。我并没有太多的伤感，甚至觉得解脱。因为我终于告别了那种乏善可陈的鸡肋般的恋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一段热烈的、诗意的感情，去爱一个真正值得我爱的男人。

但我很快发现，自己错了，高雄飞根本就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2012年6月下旬，高雄飞从香港回来，给我带来了一个古奇的白色手包。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件奢侈品，我带着忐忑和兴奋接受了。在我理解，这个小手包就像爱情信物。但高雄飞只是说：“我出差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老婆。”然后进了妻子的房间。我的心瞬间黯淡了。但我还是不死心，当晚给高雄飞发了一条短信：“大叔，我和赵岩分手了，因为我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可高雄飞迟迟没有反应，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回信：“一段能失去的爱，说明它本来就不是为你准备的。”我反复推敲着这句话，试图解析出话外音，但还是失望了。难道他一点也察觉不到我对他的感情？还是因为他有所顾忌，只能和我保持应有的分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这样的疑问折磨着。我只能更频繁地去他家，更细心地帮着照顾他妻子，希望他有所打动，回应这段感情。endprint

2012年7月初，高雄飞赴东南亚考察项目，时间长达一个月。在那一个月里，我每天下课后就匆匆赶到高雄飞家，帮助保姆买菜做饭，陪他妻子聊天。高雄飞回国后，对我很是感激。同时他告诉我，他和东南亚那边的一个公司谈了几个合作项目，以后可能要经常出国。我问：“那你太太怎么办？你就不能经常陪她了。”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他的眼神让我心痛，那一刻，我很冲动地做了个决定：休学一年，替高雄飞照顾妻子。

我很快以身体不适为由到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我告诉母亲已进入实习期，可以不用上课了。忙于生计的母亲一点都没有怀疑。我又以同样的理由告诉高雄飞，并告诉他打算到他家里专职陪护他妻子，边工作边为考研做准备。怕他生疑，我还故意提出希望他可以将我的工资开高些，让我攒些钱供以后读书用。高雄飞很爽快地答应了，开出了每月3500元的高薪。

没想到此后我却陷入了一种双重生活。一方面能有更多时间和高雄飞相处，使我深深地沉浸在幸福的幻觉中；另一个方面，我又无时无刻不感到煎熬。特别是当高雄飞回国后，好像是为了弥补经常出国没能照顾好妻子的愧疚，他更多时间陪妻子。他对妻子越好，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就越重，可我也就越感到痛苦。

2012年12月的一天，高雄飞妻子突然嚷嚷头疼，他连公司也顾不上去，帮她按摩头部，一按就是整整一个小时。随后他让我做了碗蛋羹，可他妻子却死活不肯吃。他见状赶紧接了过来，亲自喂她吃。她每吃一口，他就在她脸上亲一下，就像哄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我在旁边看着，羡慕、压抑、委屈、酸楚都涌上心头，眼泪不能控制地掉了下来。高雄飞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我冲口而出：“你可不可以不当着我的面对她那么亲热？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让我沮丧的是，高雄飞竟然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好像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想到了离开，但又无法完全放下。就在我进退两难时，意外发生了。

2013年1月的一个周末，高雄飞去公司了。我有事请了一天假。只有保姆一个人护理高妻。高妻要吃汤圆。保姆一口一口地喂她吃。也就在此时，保姆接到表姐的电话，为了不打扰她，走到卧室外面和表姐讲电话。等她回到卧室时，出现了非常恐惧的一幕：高雄飞的妻子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她惊慌失措了拨打了高雄飞的电话就吓晕过去……等保姆醒来时，高雄飞妻子则因吞咽汤圆时被噎住，窒息而亡……

如果我那天没有请假，悲剧就不会发生。我也因此充满了自责和难以言说的内疚。我的内心也不断强化这个“假如”。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几天后，我以病好为由，提前中止了休学，搬回了学校宿舍。但我会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还找机会去见他。

见他时，他完全像变了个人，孤单、憔悴、脆弱，他需要温暖，需要依靠，而我也需要他！我开始千方百计地安慰他，约他看电影、喝茶，搜肠刮肚地给他讲各种有趣的八卦。但他都是被动地回复我。让我感觉他像一个失去家的孩子，我心酸又心疼……

2013年1月末的一天，高雄飞却主动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帮他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家。但那天他在公司有事，我一个人收拾房子。忙到晚上十一点，实在太累，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在给我盖毯子。我睁开眼，发现高雄飞的脸就在我面前大约半寸的地方，他久久地注视着我，目光有些茫然和疲惫；他的气息扑到我脸上，如此亲近……我冲动地捧他的脸，然后闭上眼睛……然而，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一把推开我的手，怒喝一声：“干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然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就反身进了卧室，扔下目瞪口呆、连哭都觉得没有脸的我。他的表情对我充满了怨恨和不可原谅！难道是我害死了他妻子吗？难道他不知道他妻子的死我已经够内疚自责的了吗？那晚之后，我们断了联系。我从来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那他当初干吗要我护理他妻子，还要对我那么好给我幻想？就在我陷入痛苦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前男友赵岩。

爱如水晶，两个男人的圣洁高度

一周后，赵岩到学校找到了我。我们分手后，他辞职去了英国伯明翰阿斯顿大学留学，想用距离和时间冲淡失恋的伤痛。然而却始终忘不了我，最终他决定回国找我，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英国。

我拒绝了他。让我没料到的是，脾气一向暴躁的他却没有生气，而是说：“我知道你不会立刻答应，但我有信心说服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尝试重新开始好吗？”他告诉我，为了我，他特地向学校申请了探亲假，他知道我马上在实习期，希望能去他的家乡杭州工作一段时间。

他的诚恳将我打动，再想想和高雄飞那份基本无望的感情，我答应了他，这也算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吧。就这样，2013年春节过后，我来到了杭州实习。来杭州的第一天，赵岩约我吃饭，饭后我们在西湖边散步。天有点冷，赵岩很自然地将外套披在我身上，不断有路人打量我们，目光是欣赏的，恬淡的。我突然想到我也曾和高雄飞一起出门，大家都会用很异样的眼神望着我们，而高雄飞自己也特别谨慎小心，生怕别人误会。直到这时，我才体会到，能在阳光下随心所欲多么好，能被所有人接纳的感觉多么好。

我们开始隔三差五约会，渐渐发现赵岩变得成熟了很多。4月18日是我生日，他还陪我一起去商场挑礼物，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赵岩还不止一次提到从前，说自己那时候太不懂事。“我真的很爱你，也许正是因为对这份爱太认真了，人总是处于焦虑状态，所以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乱来……”

他的话让也让我陷入了沉思，我也曾很认真地爱过赵岩，他不仅家世良好，而且开朗自信、充满活力，像阳光一样让人觉得舒适温暖。他后来会变成那样，难道我没有责任？特别是我们走到分手的地步，我更是难辞其绺，不是吗？！这是我第一次反省从前，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我其实从来就没有放下赵岩，我们是彼此的初恋，一起度过那么多青涩而甜蜜的时光。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爱我，并且在真诚地为我改变，只要我愿意，我们就能继续这份甜蜜……

2013年5月，赵岩回英国继续学业。临走前，我去他家里吃告别饭。在他房间上网时，我无意中发现他的笔记本电脑里竟然有大量署名“高雄飞”的邮件。我马上叫来了赵岩，让他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endprint

我这才知道，那年赵岩赌气去了英国后，写了封电邮痛骂高雄飞。因为他们之前见过面，互换过名片，所以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让他意外的是，高雄飞很快就回了信，高雄飞写道：“对于你们的分手，我感到特别遗憾和抱歉。但我要说的是，我和她的关系，并非你以为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更确切点儿，我和我的妻子一样，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她不仅长得像我女儿，性格也像……像这样的女孩已经不多，请你一定要珍惜，就算她对你有误会，也不要轻易放弃……”起初，赵岩觉得这样的邮件很虚伪，有些反感。而且那时候他也很恨我，觉得我背叛他、抛弃他，不值得他继续付出。可之后，高雄飞持续有邮件寄来，随时向赵岩通报我的动向，告知我的需要和困境，并再三向他提到我对他妻子的细致照顾，赞扬我是个本性好的女孩……在其中一封信中，他写道“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她，因为有恨就意味着还在爱。那么，为什么不试试重新开始呢？世界很小，小到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只有彼此；世界又很大，大到一不留神就把对方弄丢了再也回不来……”赵岩渐渐被打动，也愿意找机会和我重新开始……此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直到时机成熟后，赵岩及时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问了赵岩那个深藏我心里的疑问：既然高雄飞对我没有半点意思，为何还要同意我去他家打工，而不早早掐断我的幻想？赵岩告诉我，那是因为高雄飞知道，那时候的我正处于特别狂热的时期，心理上无法承受那种重击，否则很有可能胡乱找个男朋友填补空虚，那样会很危险……所以直到他回国的前夕，高雄飞才借故让我去家中收拾房子，然后突然变脸、“迎头痛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将我“逐出家门”。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两个男人联手演的一出戏！赵岩的话让我如梦初醒。那一刻，我的心既甜又涩，既痛又暖。我从来没有想到，高雄飞竟然对我如此用心良苦。

2013年6月，我接受赵岩的安排，报考了他所在的伯明翰阿斯顿大学并被顺利录取。2014年5月，我登上北京飞往英国伯明翰的班机。高雄飞特地到机场送我，他笑着对我说，我有一个秘密，现在可以说了——后来我其实也喜欢上了你。但我明白，我们真的不合适。而你对我只是年轻时对成熟男人的一时冲动和迷恋而已，所以我不敢拿自己的半生去赌，更不敢耽误你的半生。他又说，再说一个秘密吧。我也曾喜欢过自己的女老师。那时就那样，越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越觉得神秘，越想要冒险，并且不断被自己的疯狂感动，变本加厉地投入……每个人都曾这样年轻，生命里都曾横亘这样的青春河，直到出现一个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将你泅渡到幸福的彼岸，你才会明白，那所谓的爱只不过是年少轻狂……

在他温和的声音里，我哭了，又笑着更正他的话：“将我泅渡到彼岸的人不是一个，是两个。”是的，他们一个理智地拒绝和引领，直到我走向正确的方向；另一个真诚地原谅和包容，等我重新回头………正是这两个同样美好的男人，共同成全了我的幸福。

在接受知音记者采访前，我已和赵岩订婚，婚礼打算于今年圣诞节举办。高雄飞将出任我们的证婚人。而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也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祝福他，永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