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记
2014-12-03陈丽萍
陈丽萍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作为深受《大话西游》熏陶的80后,看到这个身穿白色铠甲,低首闭目,盘腿而坐,一手下握,一手上托把金箍棒放平的大圣雕塑,猛然就想到了这段话。虽是入定,却感觉他内心是悲伤的,心里充满疑问、不解,无比苦闷却找不到答案。这哪里是《西游记》里那个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这分明是紫霞仙子逝去后痛彻心扉的至尊宝。因为悲伤,因为无可奈何,只好“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这尊大圣入定的雕塑是85后雕塑家王瑞琳的毕业作品《迷·藏》,对于这样的解读,他觉得没问题:其实艺术家的制作初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从作品中看到什么。就像《迷·藏》的作品解释:“不是所有的疑惑与不解都需要探寻究竟,偶尔将它们埋藏,也许是最好的答案。”
一念起,天涯咫尺
2010年,25岁的王瑞琳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毕业。《迷·藏》做的是儿时心中的英雄,“小时候觉得孙悟空战无不胜,长大后发现他身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那么无敌。”
就像做雕塑,他从学画画就开始接触,可等到自己从事这行,才发现不容易。毕业至今,短短四年,同班同学已“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人还在坚持做雕塑。谈及此,他语气平淡, “大家都是学艺术的,肯定不缺少创作热情。主要就是资金问题。”虽然近年来雕塑艺术逐渐受到重视,关注这块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但相对其他艺术,雕塑的限制还是太多,昂贵的制作、大量的时间、宽阔的场地及多人的协作。
每个环节,都需要资金支持。没有资金,生存都成问题,谈何创作,而艺术创作最忌讳浮躁,需要平心静气。
刚毕业那两年,王瑞琳过得很艰难。没有名气、没有资金、没有场地,他也曾迷茫过,到底要不要坚持下去?他甚至为自己做了一件雕塑:一群马,像石头一样叠在一起,除了最顶上那匹站着,其它的马或躺或靠或被压得喘不过气。可仔细看,每匹马的神态都不一样,或倔强倨傲、或大惑不解、或心不在焉、或六神无主……站在最顶上那匹看似威风凛凛,却偏着头,满腹疑问。
坚持两年后,他终于签约了画廊,并参加了在全国农业展览馆举办的“2012年艺术北京博览会”,两年沉淀的作品“马·戏”系列在博览会上一炮而红,收获无数赞誉。这些骏马,或弓起身子,头贴脖子;或趴在地上,鼻孔放大;或一黑一白,紧紧相拥;或全身蜷缩在一起,好似婴儿;或两马贴脖而坐,两两相望……不管什么姿态,均活灵活现,每一匹马都满腹心事,想要找人诉说。尤其两两相望的那两匹,委屈的小身板,迷离的小眼神儿,恨不能马上将它们搬回家,夜深人静时,让它们俩好好说个痛快。
作为新人,他的作品定价不到十万元,尽管如此,还是得到藏家大力追捧。一年后,新作品定价已经翻了一番。随后他的作品频频在各种展会上亮相:“空眸”中国雕塑实力22人展、CIGE 北京展、ART 北京展、2013 中国雕塑年鉴展……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理想,有时就在一念之间。
雕塑的生命
《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王瑞琳的大型雕塑《逐梦记· 方舟》系列很好地诠释了“鲲”之大:高寒山区从蓝鲸背部延伸开去,从平原到雪山;抹香鲸走得平稳,雪山融冰,化做一池雪水;座头鲸背上,一座仙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树木葱郁,峭壁悬崖,是蓬莱?是须弥?
当你看着空中的风吹过,你便知道它唤起了雕塑的生命。从前不懂,当看到王瑞琳《逐梦记· 方舟》后,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三只大鲸鱼,每只鲸鱼背上,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梦幻般的鲸鱼方舟,优雅的东方美学,充满禅意和远古传奇的独特气质。
作品铸造于满世界谣传 “2012世界末日”之际,作者将鲸鱼化为方舟承载山河,并提出了一个命题:“是否只有到了末日我们才追问生命的价值?”
作品灵感却并非来自于“世界末日”。而是毕业那年,王瑞琳跟着老师去西藏做雕塑,接触到的坛城曼陀罗。在佛教弟子手里,坛城构图井然有序,方圆相间,几何结构精密,俨然世界的缩影。经过大半年研究探索,作品才得以出炉。大千世界,便浓缩到鲸鱼背上。“当然了,‘世界末日论或多或少影响到作品的制作。”
王瑞琳从不否认生活对于作品的影响。在他看来,艺术是很私人的事儿,灵感基本来源于成长经历、个人感受和生活激发。
《逐梦记·雀》便非常私人。“这个圆乎乎的小鸟是我媳妇儿。”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在我心中,她就是这个样子。”相爱几年,想着给媳妇儿做个雕塑,习惯做动物的他,便将媳妇儿化作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呆鸟一枚。虽然身材滚圆,五官还是相当可爱的,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很是娇憨。就是不知道他媳妇儿看到自己变成这般圆润的“菜鸟”后,王瑞琳晚上有没有跪搓衣板。
就像他的老师蔡志松所说:中国许多雕塑家技巧、技术都掌握得非常好,就是把技巧、技术转化为艺术的能力比较弱。王瑞琳无疑不在此列,独特的艺术线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带着他创造出难以想象的瑰丽画面,却又不失空灵古拙,尤其“逐梦记”系列,总觉得深呼吸一口,就能啜到一口“仙气儿”。有藏家称赞:既被学院派承认,又深受年轻人喜爱的作品真心不多,对待这样的艺术家应该像大熊猫一样珍惜。听到夸奖,王瑞琳有些不好意思,“受年轻人喜欢,是因为我本身也是年轻人,想法一致。至于学院派认可,我本来就是学院派啊。”
不是陶瓷,是铸铜
细看王瑞琳的雕塑,发现他只用了一种工艺——铸铜彩绘。第一眼看到的人,多半会以为是陶瓷,线条如此柔和流畅,质地更是细腻光滑。之所以选择铸铜彩绘,是无数次尝试的结果,因为它“好呈现、好保存”,其他无论木质、石材或金属都难以经受时间的冲刷。铸铜部分用的是流动性更好的青铜,再经过数层打磨喷漆绘制,呈现出独一无二的质感。铸铜彩绘的过程并不轻松,前期绘图、泥塑,中期修铜,后期喷漆、彩绘,全是王瑞琳一个人独立完成。还要和铸造厂沟通,守着工人铸铜……不算前期灵感设计,仅制作一件作品,其周期至少需要两个月。
不过,他并不时常泡在工作室或铸造厂。而是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刷朋友圈、打游戏、旅行……该玩就玩,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这要归于他初次独立创作时,为寻找灵感,给自己定下的无数艺术拷问。那段时间,整理思维成了他主要的工作,但越是努力就越是没有结果。他惊觉创作道路不应该是这样,于是放下拷问,开始从生活的偶然中寻找灵感。
“艺术创作的魅力在于收获偶然的过程,捕捉偶然出现的美。生命本身和合无常,也遍布偶然,艺术也越是偶然就越发绚烂。”一场美梦、一个回眸,甚至一团泥巴,都可能激起情绪,成为创作灵感。如今,王瑞琳的作品已有“马·戏”、“逐梦记”、“迷·藏”三个系列,不管卖得好不好,他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作品也只设定为8个版,卖得好与不好,也都只有这8个版。“如果迎合市场,就不是作品,而是产品。”坚持下去,做最真实的自己,把最真的情绪融入雕塑,观众才能读到感情。
古拙与现代相映,童真与脱俗相拥——这是收藏界给出的评价。每个年轻人都会怀揣一个关于自己的梦,或许它并不清晰,但却指引着你前行。关键,看你是否能坚持下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