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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茜·弗雷泽的女性主义福利思想评介

2014-12-03戴雪红

东岳论丛 2014年8期
关键词:弗雷泽福利制度福利

戴雪红

(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46)

作为美国当代著名的女性主义批判理论家,南茜·弗雷泽不仅目睹了美国福利制度的变化及其对女性的影响,并且积极参与了有利于女性的美国福利改革。正如凯特·贝德福德在一次对弗雷泽的采访中(2008)所写的:她是最早思考当男人的工资停滞不涨甚至已婚的中产阶级白人女性被期望参与有偿劳动时,社会应该如何保障照顾劳动的供给的女性主义思想家之一。关于这个主题,她还进行了一个女性主义思想实验,这个实验对女性主义的选择进行了仔细的描述,并关注了其实践运用的问题”①。在对福利制度的考察和反思中,弗雷泽从女性主义视角对资本主义福利国家深层次结构性和制度化的性别不公进行了批判,并参加了一些改革福利制度的组织和活动,让人们意识到福利制度明显的性别歧视性以及福利的减少对女性造成较严重的危害,表达了女性对福利制度改革的主张。

一、背景:美国福利制度的历史沿革及其对女性的影响

美国从建国初就强调个人独立自强和勤劳致富,在20世纪20年代以前,政府对福利放任不管。但是至20世纪30年代,针对经济萧条和大量失业,罗斯福实施的新政专门制定了一些福利措施作为缓冲来保障人们的基本生活和促进经济复苏。二战结束后直至整个60年代,约翰逊总统发出“向贫困开战”、走向“伟大社会”的号召,随着社会反贫困斗争高涨、福利权运动的兴起,福利的参与者人数和范围,福利支出规模及其占GDP的比重都空前扩大,美国进入了福利膨胀的时期。但是至70年代后,沉重的福利负担使美国福利政策一直处于调整和收缩中。首先是里根总统放弃了福利国家的传统做法,接着,克林顿总统于1996年签署了《社会福利改革法案》,他们的共同做法就是把福利与促进就业联系起来。此后,布什总统通过减税、社保个人账户制度等推进福利私有化以减轻政府的福利负担。在当代,如何既保障福利的普惠性又保持它的长久性,是奥巴马政府面临要解决的问题。

美国福利制度几经变迁,其中最具代表性和影响比较大的是“对抚养未成年儿童家庭的补助”(AFDC)与“个人责任与工作机会权衡法案”(PRWORA),它们分别代表扩张型和收缩型的福利政策。在不同的福利政策下,女性都会直接受到正反两方面的影响,女性与福利有着密切的关系。

AFDC于1935年实施,主要是帮助贫困家庭提供资金救助,此项目的受益者有很大一部分是单亲母亲,一方面是因为离婚率的提高使得单亲母亲家庭增多;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处境更容易陷入贫困而又不易摆脱困境。克林顿总统于1996年签订个人责任与工作机会权衡法案(PRWORA),其目的是把福利作为一个维持生活和工作培训的过渡中介,最终实现救助者的独立自救,其中以贫困家庭临时救助(TNAF),替代了原本的未成年儿童家庭的补助计划(AFDC),原本以现金救助为主的公共救助体系转向以就业救助为主的体系②。这种福利也称为“工作福利”,是一种取代传统社会福利制度的模式,主要是针对具有工作能力的人,帮助其就业,或是培育其工作技能。“工作福利”对受助主体的女性同样做出了专门的规定,例如“各州可向未婚青少年母亲提供救济金,前提条件是:18岁以下的母亲必须住在家里或另一个由成人监护的地方。同时在孩子出生12个星期后她必须参加高中的学习,或其他教育、培训项目”③。在服务范围内的受助者必须接受强制就业。这些给接受新福利救助的女性带来了工作的压力,一方面,她们面临着照顾小孩和外出工作的两难矛盾,如果在规定期限内不出去工作,将会失去救助的资格,但出去工作又没人在家照顾小孩;另一方面,女性经过TNAF项目培训找到的低廉工作往往不足以维持家庭生活,而她又失去了补助以至于比不工作而接受福利的状况更糟糕。

美国的福利改革不以降低社会不平等为目标,而重视与依赖现象相关的个人行为问题。美国的福利救助政策虽然帮助女性解决了很多问题,也给她们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一是对女性身份的污名化。里根总统就曾创造了一个污蔑性的绰号“福利皇后”来诋毁那些每天努力挣扎、以便摆脱她和她的孩子所面临的生存困境的女性。二是女性能力提升的限制。女性能找到的工作是服务性工作;待遇很低,不足以养活一家人;另外,她们面临照顾小孩和外出工作不能兼顾的困境。三是女性贫困化的加剧。比如女性单亲家庭的增多,使这些女性面临的经济负担更重;女性花大量时间和精力从事的家务劳动是无酬的等等。四是福利的减少对女性的不利影响更大。美国的福利从20世纪70—80年代以来,一直处于收缩趋势。福利救济的减少使得女性这个主要受益群体的补助直接减少了;同时福利措施中女性从事的服务工作也相应减少了,这意味着女性受到双重打击;并且女性没有足够的技能和机会在短时间内弥补福利减少的损失以实现自立;家庭补助和服务的减少也意味着女性从事的无偿家务劳动也增多了。

二、对资本主义福利制度的性别二分法的批判

弗雷泽指出,美国福利制度的设计就是性别二分法和双轨制的。福利中的社会保障子系统,特别是针对男性有薪工人的失业保险,不仅是对男性劳动及其养家能力的保障,而且是对男性在家庭的主导权威和身份尊严的维持;相反,女性在有薪工作中占少数,其领取失业保险的更是少数。20世纪80年代末,“女性领取失业保险的人数下降至38%,这个数据是基于女性和男性个体而不是家庭成员的对比”④。女性假如从家政服务和兼职工作中失业了,或者作为孕妇、保姆和色情工作者的失业,这些都没有资格获得失业保险;并且女性工资及其附带的失业保险金向来只充当补贴家用的次要角色。因此,很多情况下女性享受的福利不是根据其独立的人格身份而是基于她在家庭中的角色。如在退休保险中,女性受益者占了大多数,其中约一半的人是以作为丈夫的妻子或无酬家庭成员的名义而非基于自己的工作领取的,但男性却只会以自己是工作者的身份而不会以丈夫的名义领取养老金,所以,弗雷泽指出:“这个社会保险系统是两性的或双性同体的;它被区分为两方面,一面是基于家庭的‘女性的’福利,另一面是基于市场的‘男性的’福利。因此,它的结构也是性别规范和性别预设的”⑤。

弗雷泽认为,对于接受福利的女性,其附加的许多问题对她们也非常不公正。女性接受福利不是基于她的公民权利和公民身份,而是由于在市场的失败而对国家财富的依赖,并附带一些不公平条件。女性的(救助)项目如AFDC和食品救济券是羞辱性的并伴随着严格的监控,接受福利的人也是接受施舍的人。另外,在领取福利的形式方面,男性是以现金的方式,他可以再自由地进行消费和选择,但女性接受的是食品券等实物或者是以教育、医疗服务的形式,她们成了国家服务的顾客而非自主的消费者。公共服务与相应的市场服务相比,遭到了严重贬低,以致中产阶级中的大部分人以及只要有能力的人拒绝接受这种救济。女性对福利的接受还伴随着对国家政策的服从。

弗雷泽指出,福利国家的福利制度安排是男女分离的和不平等的,对女性非常不利。许多福利系统是二元对立的和性别化的,它们包括两种基本项目:一是“男性的”社会保障项目,专门使主要的养家者受益。如失业保险和社会保障(退休养老保险)只对男性有薪者有利,并且是以男性个人的公民权利身份给予的;二是“女性的”救济项目,针对没有男性养家者的家庭。如AFDC、食品券和医疗补助等,则基于女性在家庭中妻子或母亲的身份而给予,常常以低质量的实物或服务和以施舍的姿态给予,并且强加给女性一些不合理的服从条件。

三、对女性福利依赖之说的批判

依赖一般被认为是人生中一种不完整的状态,而产生依赖则是一种主观状态。当依赖总是与被动性和对经济援助/福利的自我毁灭式的长期依靠相伴而生时,即为“福利依赖”——被狭义地定义为“个人失败的羞辱性标志”。政策专家已经普遍认同福利依赖是有害的,它会侵蚀人们自我支持的动力,还会培养甚至加重底层心态,从而孤立和污名化福利接受者⑥。

弗雷泽和琳达·戈登(Linda Gordon)在一篇著名的文章——“‘依赖’的谱系:回溯美国福利国家的一个关键词”中,对此现象作了一种女性主义的回应,对支持依赖概念的意识形态进行了解构。她们追溯了“依赖”一词的谱系,从它的含义和发展脉络中揭示了后工业社会中“依赖”所暗含的性别意味,并从美国的“福利依赖”中挖掘出了它的性别指向,并对此进行了批判。

首先,弗雷泽指出,“依赖”一词从古就存在着,它在逐渐发展流变中与女性联系在了一起。在前工业时期,依赖主要指从属意义上的依赖,在等级社会中是很普遍的现象,那时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是“依赖”的,因此不会感到耻辱。“前工业社会中女性的依赖较少性别特定性;它与处于从属地位的男性的依赖相类似,只是在依赖的程度上有所增加。而儿童、仆人和老人也处于多重依赖关系之中”⑦。在工业社会中,自现代工业资本主义的圈地运动、工厂的出现后,依赖对不同的人具有了不同的含义,其中“贫民”、“殖民地居民”和“奴隶”、“家庭主妇”的依赖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而一些工艺者、农民失去了他们的“自力更生”机会,薪资劳工成为社会的常规。其后由于18、19世纪工人运动取得的一些成果,所谓“经济独立”开始成为主流的生活状态,因此当每个人被要求“自立”,便只有从事“有薪工作”的形式。白人男性则被认为是能赚取家庭工资、具有公民权的人,他们的依赖就是耻辱的、反公民权的。对于女性而言,“由于雇佣劳动造就了(男性白人)的独立,因此需要女性(白人)在经济上处于依赖地位。这样,女性从‘配偶变成了寄生虫’”⑧。所以,在工业社会,依赖特指某些女性的“好”依赖。到后工业社会,之前的法律的、政治的和经济的依赖都丧失了合法性,人们的依赖都是自己的失败造成的。“其中越来越多相对富裕的女性要求能够像男性一样独立;而一种更具污蔑性的且仍然具有女性化特点的依赖含义,则与那些被视为不正常的、多余的群体联系在一起”⑨。在后工业社会的“平等竞争”中,处于弱势的女性很容易地成为了主要的依赖主体。

`其次,弗雷泽揭示了美国福利依赖的特定女性含义。现代社会普遍建立起来的福利制度本是为了消除人们对他人的依赖,但它却产生了对福利本身的依赖的现象,这在美国是遭到抵制的,且它又有着女性对福利依赖的特定含义。弗雷泽指出,美国赋予“依赖”一词道德贬义的倾向,强调其无权状态,使其充满了耻辱色彩;结果改变了女性的社会依赖和法律依赖的含义,使其显然低人一等。特别是美国的福利双轨制,使得福利救济的主要接受者女性比社会保险的主要受益者男性更容易陷入一种消极被动地位,后者是作为一种权利,而前者却被看作是对福利的依赖。特别是在美国失业率和离婚率高的情况下,许多女性不得不靠国家救济维持家庭生活,因此,弗雷泽指出:“‘依赖’是个意识形态术语。在当代美国的政策话语中,它通常是指那些贫穷的、有孩子的女性状况。她们既没有一个男性的家计负担者,也没有充足的工资维持家庭生活,而只能依靠一个吝啬的、在政治上不受欢迎的政府计划,即失依儿童家庭补助计划来提供经济支持,……在当前的讨论中,‘福利依赖’的说法在人们的印象里就是‘福利母亲’:经常是指不受控制的性存在中年轻的黑人未婚女性(甚至可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⑩。

最后,弗雷泽驳斥了女性因懒惰等原因情愿依赖国家福利的观点。弗雷泽认为,大多数接受福利救助的美国女性并不想依赖福利而是想摆脱它。其一,美国对女性的福利救助的苛刻条件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依单身母亲经济能力与道德表现对其福利资格进行审定,是其福利规范的主要原则。‘适宜的家’、‘代父条款’和‘可就业的母亲’是凸显此类评判标准的典型条规,为诸州普遍实践。这些侵犯个人隐私的做法令接受福利援助的单身母亲不胜其扰”⑪。其二,女性接受福利附带接受的要求和恶名也是违背她们意愿的,如接受AFDC项目服务的女性必须参加一定的工作培训和社区服务,必须在一定时期内找到工作,她们还顶受着不好的名声和歧视。其三,福利救济并没有使女性的处境有多大改善,福利津贴并不能满足人们的基本生活所需,“由于低收入人群和贫困的美国人通常缺乏工作所需技能,因而不得不从事报酬低的工作,结果是工作收入往往不能满足他们基本的生活需要,他们仍然处于贫困的边缘”⑫。大部分接受AFDC的福利救济的家庭仍然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四、对资本主义福利制度的矫正

(一)女性福利中的赋权:社会公民身份的获取

社会福利学者指出,“公民身份”是享受社会福利政策的前提或必要条件。然而在西方国家传统社会福利政策的理论基础及设计架构中,“公民身份”概念隐含了强烈的歧视性。“在美国,公民身份的概念仍倾向于以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为中心。社会权利(如穷人获得帮助的权利)的合法性则往往被认为是多余的东西,而在欧洲,社会权利被赋予了具有感染力的平等主义色彩”⑬。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女性主义福利学家对于“公民身份”的论述,迥然不同于主流社会福利的观点。女性主义者则指出,要达到差异的平等,“公民身份”不但应该包括政治权利,更应包含“社会公民身份”和“社会权利”。社会权利包括收入维持、由国家资助的教育和公共卫生体系等,在公民身份概念中居核心地位,帮助定义实质性的公民福利被赋权的范围与品质,同时也经常是更广泛的福利争论与斗争的焦点所在;社会公民身份也许是公民身份中最具争议性的部分。女性主义评论家强调指出,社会权利对于女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们削弱了私人领域中的家长制权力,强化了女性作为政治公民的地位。

弗雷泽对资本主义福利国家,特别是美国的福利制度对女性的歧视和不公进行了深层次的批判后,也尝试着提出一些相应的主张,如赋予女性获得福利照顾的权利等。弗雷泽认为,由于女性的贫困等不利处境是社会的、制度的和他人的原因,而不是其个人的原因造成的,因此女性获得福利援助也应是一种权利。按照需求和贡献来分配福利,都缺乏明确和公平的计算方法,存在着潜在的性别歧视,而按公民权利则是最民主和平等的,这就需要赋予女性在福利中的权利。

弗雷泽对比了欧洲和美国的福利制度,认为前者是基于普遍公民权的福利制度,而美国继承的是英国的济贫方案的福利,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对贫困主体的女性福利上,因此在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出现了全国福利权组织,专门帮助女性申请福利,“全国福利权组织中的女性将她们与福利体系的关系视为积极而非消极,视为要求权利而非接受施舍。……消除福利依赖要依靠福利权利”⑭。因此,弗雷泽主张赋予女性福利方面的社会公民身份和社会权利,可以使得她们表达出自己需求后,能把它变成女性权利而不是救济或施舍,从而可以获得福利权利的合法化。

(二)一个女性主义思想实验:普遍性照顾者模式

弗雷泽分析女性在资本主义福利制度中遭遇被贬低和忽视的原因时,不仅把它归于福利制度的缺陷和不同性别的权力不平等外,还找到了一个被忽视的现实基础,那就是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照顾劳动和家务劳动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不付酬的和无价值的劳动。“一般而言,这种依赖/独立二分法,以及雇佣劳动处于统治地位的关键性结果,是女性无酬的家务劳动和养育劳动的遮蔽与贬值”⑮。

要处理女性的无酬劳动问题并不容易,因为没有一个核算女性家务劳动的方法和给付报酬的主体。弗雷泽设想了两个替代家庭工资的模式:第一种模式是“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倡导此种模式的以美国的自由女性主义为代表,即通过国家提供托儿所等服务以促进女性的就业,也就是把部分家务劳动转移出去,试图将女性进一步从照顾者的责任中解放,使得女性得以和男性一样参与全职就业活动。在男女参与劳动力市场就业的同时,家务劳动则由国家与市场中承接而成为主要的提供者。不过,一方面,并不是每个女性都能够适合和愿意从事与男性同等的工作,另一方面这些社会化的家庭劳动的从业者仍然绝大部分是女性,并且她们的劳动报酬和社会评价较一般工作偏低。第二种模式是“照顾者平等模式”,倡导此种模式的以西欧的女性主义为代表,即由国家给照顾者津贴来弥补照顾者在家务劳动的付出,并支持她们在家务劳动之外的兼职工作,但这需要巨大的公共津贴和相应的福利保障。

弗雷泽认为这两种模式虽然在消除女性贫穷和对女性的剥削上有良好贡献,但在实现性别公平的七个原则,包括反贫困、反剥削、收入平等、休闲时间平等、尊重平等、反边缘化、反大男子主义等方面都不令人满意。“她指出,第一种模式难以消除劳动市场性别阶层化现象;第二种模式则无法去除照顾工作次于劳动市场就业活动的性质。“而且,两种模式都未能促进女性像男性一样充分参与政治和市民社会。两者也都未足够重视与女性相关的实践,从而要求男性也进行这些实践;两者也都未要求男性做出改变”⑯。总之,以上两种模式都未能充分处理好后工业时代面临的困境,陷入平等与差异的两难境地;只通过经济独立的手段,女性并未能真正摆脱性别不平等的待遇。

弗雷泽认为要使性别公平成为未来的现实,唯一的道路是努力通向一种结合前两者优势的第三种模式,即“普遍性照顾者模式”,此种模式大致上可以瑞典为代表,它预示着工作、照顾与福利制度的彻底重组。“普遍性照顾者模式”旨在通过将女性的生活模式变成男女两人的共同模式来消除性别化了男女隔离,其根本是父母共同承担育儿与养家;通过结合另外两种模式的优势,解除了照顾与挣钱之间由于性别所造成的对立。“它将当前相互独立的行为融合起来,消除其性别代码,鼓励男性也从事这些工作。然而,这无异于将整个性别制度进行重构”⑰。在现阶段,这种模式将可以促进性别平等,因为在这一阶段的女性已经或正在融入挣钱者的行列中。这种模式还解构了不同劳动的性别区分及官僚化的公共机构与家庭的对立,克服女性包揽无偿家务劳动,实现男女共担,最大化地达到性别公平的七个原则之间的平衡。此外,弗雷泽强调发展“普遍性照顾者模式”的福利国家有一个重要的政策关键,亦即只有抑制贫穷单亲母亲逃避就业,和男性就业者推卸家庭照顾责任的搭便车现象,才能瓦解传统的性别角色分工和消除贫穷女性化的现象。“普遍性照顾者模式”将重新建构一个能够整合赚钱养家、家庭照顾、社会参与、和私人休闲的公民生活世界,它让所有的男性和女性公民平等参与付酬工作、家务劳动、政治生活和休闲娱乐活动,从而达成真正完全的性别平等,这就是弗雷泽设想的后工业福利国家的前景。但这一思想实验的最大缺点是没有提出一套具体的测量指标。

五、小结

在探求实现性别公正的路径上,弗雷泽明确指出,当代资本主义福利制度并不能解决女性面临的种种问题,相反,由于资本主义福利制度本身的性别歧视以及其所造成女性对福利的依赖等,会使女性陷入贫困化;福利制度的附带条件也影响了女性的政治参与,因此,资本主义福利制度不利于实现性别的公正。针对资本主义福利国家中福利制度对女性产生的不良影响,弗雷泽对女性福利依赖的污名进行了批判,提出要赋予女性获得福利的社会权利,建立普遍性照顾者模式,指出真正能达成性别平等的福利国家模式,必须同时让男性也参与照顾的活动与责任。由此,弗雷泽希望男性也能做出改变,与女性共同承担无酬家务劳动。这些都将有利于女性摆脱制度上和现实中的福利不公,真正实现女性与男性在社会工作和福利援助方面的平等。尽管弗雷泽所想象的性别平等模式,并未完整地在哪一个社会落实,但她的模式实际上已经蕴含在当代女性主义的政治运动中了。

[注释]

①Kate Bedford and Nancy Fraser,Social Rights and Gender Justice in the Neoliberal Moment:A Conversation about Gender,Welfare,and Transnational Politics,An Interview with Nancy Fraser,Feminist Theory,2008,vol.9(2):pp.225 -226.

②杨立雄:《不情愿的福利国家与金融危机美国福利模式解析》,《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2年第5期,第19页。

③徐再荣:《当代美国的福利困境与福利改革》,《史学月刊》,2001年第6期,第143页。

④⑤Nancy Fraser,Unruly Practices:Power,Discourse and Gender in Contemporary Social Theory,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9,p.150,p.151.

⑥韩克庆,郭瑜:《‘福利依赖’是否存在?——中国城市低保制度的一个实证研究》,《社会学研究》,2012年第2期,第150页。

⑦⑨⑩⑭⑮⑯⑰南茜·弗雷泽:《正义的中断:对“后社会主义”状况的批判性反思》,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3页,第131页,第130页,第150页,第153页,第63页,第65页。

⑧Hilary Land,The family wage,Feminist Review,1980,6,p.57.

⑪吕洪艳:《20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福利危机探微》,《历史教学》,2011年第10期,第65页。

⑫甫玉龙、刘杰:《美国贫困问题研究专家哈瑞尔·罗杰斯访谈录》,《世界历史》2010年第3期,第145页。

⑬莫里斯·罗奇:《重新思考公民身份:现代社会中的福利、意识形态和变迁》,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版,第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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