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蜂儿

李开周

三两糯米，半两莲子，糯米淘净，莲子去皮，先用糯米熬粥，再把莲子放进去，搅匀以后，趁热吃。这道粥在宋朝叫做“莲实粥”，温中补气，强身健体，颇受老年人欢迎。

三两山药，半斤莲子，山药晒干，莲子去皮，一起捣成细末，再掺点儿甘草粉和龙脑香，滚水冲匀，空腹饮用。这道汤在宋朝叫做“轻素汤”，解烦热，消暑气，据说还有壮阳的功效。

半斤羊肉，半斤粳米，一两莲子，一张粉皮。羊肉焯净，切成细丝；粳米蒸饭，摊开放凉；莲子去皮，还要挑芯；粉皮切成四方块，铺到碗里。然后把羊肉丝用食盐、香油、姜末、花椒腌一腌，跟米饭和莲子混合，搅成馅儿，挖到粉皮上，裹成头盔，上笼蒸熟。这道食品叫做“荷莲兜子”，它不是药膳，是宋朝小吃。

宋朝人喜欢莲子，他们用莲子入药，用莲子煮粥，用莲子做馅儿，也用莲子加工饮料。南宋杭州有一道饮料叫“莲芡熟水”，就是用莲子粉加蜂蜜冲泡的加料凉白开。

莲子在宋朝的消耗量应该很大。北宋开封东城曹门外有一个莲子加工基地，产自山东梁山泊的莲蓬被一船一船运到开封，由这个基地加工成鲜莲子、干莲子和莲子粉，再分销各地。

大概正是因为宋朝人非常喜爱莲子，所以他们给莲子拟定了一个爱称——蜂儿，意思是莲蓬的形状就像蜂房，而莲蓬里的莲子就像蜂房里那些粉嫩多汁的蜂蛹。宋朝士大夫写诗填词的时候，“蜂儿”这个爱称出现的频率要比“莲子”多得多。晏殊的《渔家傲》说：“宿蕊斗攒金粉闹，青房暗结蜂儿小。”他描写的是蜜蜂采蜜吗？NO，是莲子生长。曾几的《食蜂儿有感》有云：“解苞颜有喜，入口齿生津。海错休胶列，山肴且不陈。”这首诗不是讲蜂蛹有多么好吃，而是在描述剥莲子的过程（解苞）和吃莲子的快感，曾几觉得莲子非常好吃，连山珍海味都不能比拟。

莲子好吃，剥起来太费工夫：从莲蓬里剥离出莲子，还得去皮，也就是剥掉莲子外面的那层硬膜，最后还得轻轻切一刀，用牙签把莲芯挑出来，不然味道苦涩，影响口感。宋朝人管剥好的莲子叫“拣蜂儿”，“拣”是宋元白话，有加工处理的意思，跟日语中的“料理”同义。

编辑_赵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