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默尔病理”说的中国现实意义
2014-11-28赵伟
赵伟
“包默尔病理”说的中国现实意义
赵伟
要鼓励制造业甚至整个工业部门技术创新、提高劳动生产率,就得为这些部门即将“甩”出来的职工找到新的出路
产业转型升级是中国经济必须迈过的一道坎,这一点不仅日益清楚,而且日益紧迫。说到产业转型升级内涵,各方耳熟能详的说法有两个:一个是结构转换,跳出传统产业搞新产业。围绕这个内涵,沿海许多地区各出奇招。其中一个形象的提法是“腾笼换鸟”,意在把老的双低(低技术+低附加值)产业挤走,而引进新的“双高”(高技术+高附加值)产业。另一个是提升产业效率,其中技术创新是个重要抓手,从国家部委到各省市产业主管部门,再到各类国有大企业,围着这个抓手出台了不少政策,弄了不少的“项目”,花了特多的投资。
政策和投资的技术创新效果先不要去讲,我在这儿的问题是,如果一个行业真的发生了技术创新或曰技术进步,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不难推断,立马发生的无疑是效率提升,表现当是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再接下去,当是裁减人手因而减少就业机会。一般的情形是,技术创新因而技术进步都带有一定的劳动节约型偏向,以资本替代劳动。鲜有“希克斯中性”的技术进步例子,即同时增加资本和劳动需求的那种技术进步。与这一进程同步发生的,则是技术进步行业产品价格的下降,因为投入要素的效率提升了,因为单位产品成本下降了,价格必然跟着下降。对于参与市场竞争的企业而言,只要投入产出效率提升,降价也能赚到预期利润。这当是常识。
反过来看,那些未曾发生技术进步和创新的行业,则不难发现,它们的相对规模不仅不会缩小,反而可能会趋于扩大。原因在于,未曾创新因而未曾发生技术进步的行业,劳动生产率不会增加,无法用资本替代劳动。其单位产品的生产成本也不会下降,因而产品不可能降价。最终结果亦不难推断:整个经济系统中,未曾创新行业的就业和产值相对规模将趋于扩大,其产品的价格将趋于上涨。
比较这两类行业技术进步与其相对甚至绝对规模变化之间的因果联系,便不难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现代经济与产业系统,哪个部门率先发生技术创新,率先提高了要素生产率,其就业规模、产值规模便可能率先收缩。相反,那些未曾创新和技术进步的行业,以就业和产值衡量的相对甚至绝对规模则会增加。
上述现象最早为美国经济学家包默尔所留意到。包默尔在上世纪60年代基于美国产业发展与结构变化的数据研究发现,二战后不到20年间,美国制造业行业的技术创新和自动化,虽大幅度提升了该产业的要素生产率,降低了几乎所有工业品的单位制造成本,但其结果却是,制造业作为一个主导行业的相对规模大为收缩,在整个经济系统中的就业和产值比重双双下降。与此相反,服务业的规模却得以大幅度提升。而服务业内部许多行业未曾发生技术进步,无法以资本替代劳动,典型的是教育、医疗保健,以及政府服务等。最极端的例子要数文化部门,拍电影大片依然要用大量“群众演员”,演奏古典音乐依然需要一定规模的乐队!即便发生了信息技术革命,这些服务部门需要的人手不但未曾减少,反而增加了。后来的经济学家把包默尔揭示的这种现象,以及据以提出的非平衡增长理论,称作“包默尔病理”。
“包默尔病理”所描述的,实际上是欧美先行工业化国家以往产业转型升级走过的一种“常规”路径,这种路径被经济学家称作部门间“非平衡增长”路径。最有趣的非平衡增长表现,是率先发生技术创新的部门的相对规模会收缩,这和企业层面的现象相反。在企业层面,哪个企业率先创新,哪个企业就有可能率先做大、做强。
就中国产业转型升级的现实选择来看,“包默尔病理”说的现实启示是,要鼓励制造业甚至整个工业部门的技术创新,激励这些能够创新的部门提高劳动生产率,就得为这些部门即将“甩”出来的职工找到新的出路。最大的出路莫过于服务业,尤其是那些没办法进行技术创新,因而无法以机器和电脑等现代技术代替人的服务行业。就这个视点来看,时下中国产业转型升级的重头,当在于调结构,调结构的重头,当在于为那些伴随传统产业压产收缩而游离出来的劳工一族辟出新的就业行业。
浙江大学经济学教授、博导、浙大CRPE首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