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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

2014-11-28李喜春

山西文学 2014年12期
关键词:麻袋母亲老师

李喜春

逆风时,你当奋力前行,歌唱着。

1

我本来不想要你,可你命大,活下来了。

母亲说这话时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偌大的窑洞里,一盏十五瓦灯泡从窑顶吊下来,悬在炕沿上方,灯口地方罩着一张发黄的白纸,灯光聚到灯下,母亲手里的活便亮了些。针在头发里一划,鞋底上一扎,顶进去,抽出来,拉尽,抻紧。母亲手快,出活,而且做得好。她身边的藤筐里,整整齐齐码了一排鞋底。这一轮做的是棉鞋,家里大小八双脚。母亲夏天就开始打袼褙了,白天上地做饭洗衣喂猪,晚上就着小灯泡,一直要做到半夜。她说,宁叫鞋等脚,不叫脚等鞋。母亲一辈子不示弱,日子再艰难,总要让我们穿得干干净净,齐齐整整,就是补丁,也要补得周正端庄。

我趴在炕沿上写作业,这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听母亲说过了,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

母亲看我一眼,过去都是好年光,没觉着就长这么大了。

那时一看又是个女子我就不想要,都五个女子了,你奶不在了,你爹在大队,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人家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长大能干活,能顶门楼子,要女子有啥用。

我打断母亲,爹说他有五个小棉袄,一辈子不冷呢。

噢,他不冷了,把我挣死,母亲嗔怪道。我不想要你又不敢说,趁他出去,把你放在炕眼上,拿褥子一蒙,连头带脸。做着饭心里不安,过一会儿停下手里的活,听听你的动静,有时好像听见你动了一下,心一松,没事,过一会儿再听,又没声音了,心里咯噔一下,大概没气儿了吧。我不敢看。听见你爹脚步声进了院子,我才忙忙急急赶紧做饭。你爹进到屋里,先到炕上去看娃,我心又扑通扑通。就听他呵呵地笑,看这小东西也知道炕眼儿暖和,脸都睡红了。我一听,心咚一下落到腔里,这娃命大,世上该有她一碗饭。

母亲纳完一双鞋底,掰平整了,码在筐里,又拿起一件半成的棉裤。你腿怕凉,妈先给你做棉裤,不要套子,是新棉花,穿上腿热,你去年的套子我撕了给你姐她们添上。

母亲又回到刚才的话上,那年月,谁家孩子都多,不想养也没处送,生下来就压在尿桶里或是晚上拿出去,往野地里一扔,一夜就没了,叫狼叼跑了。

一个僻静的高崖下,一块荒地里。孩子的尸体早没了,只有几片零星的小布片。据说这孩子是邻家婶子的。她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每次生下来都是女儿,趁夜抱出去扔了,就在孩子不绝的哭声中离开。这哭声只能招来狼,狼把孩子吃了,连骨头渣都不剩,几点布片散落在地里,昭示着撕扯的痕迹,让人想见暗夜里狼的残忍,孩子的无助与挣扎。我看得心惊胆战,后背一阵阵发毛发凉。再见到邻家叔叔,我忽然想到那孩子,偷眼看他,死死地盯一下,再盯一下,感觉他就像一只狼。他却依旧亲热地喊我,拿我的小名开玩笑。

母亲说,命大的孩子命硬,命硬的孩子会克大人,我就在你身边围了一圈炉灰,有灾事你自己揽着。

母亲一语成谶。

一岁时,我开始学走路,扶着炕沿从这头到那头。晚上睡觉,我爱把腿跷到母亲肚子上,拿下去,又跷上来。一天晚上,她感觉肚子空空的,便把我的腿往她肚子上一放,滑下去了,再放上来,又滑下去了。她叫醒父亲,两个人轮番试验,我的腿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抱到卫生院,医生一摸我的手,你孩子全身都麻了,一检查,腰上肿起鸡蛋大的一个硬块。诊断结果,脊髓灰质炎,就是俗话说的小儿麻痹,而且是最严重的,估计得终生瘫在床上了。

刚刚站起来的我又回到几个月前。母亲把我放在小板凳上,走到哪里就把板凳和我搬到哪里。晚上做完针线活,躺在被子里,摸了我的腿,揉,捏,拉,摇,弯回去,伸开来。怕筋缩了,怕肌肉萎缩了,怕脚趾弯曲了。每一夜,困极了的母亲都是手里握着我的脚睡着的,半夜醒来,眼睛没睁开,先习惯地揉捏起来。

如果这样的心力付出能换来我的健康,母亲心中就还有星火。眼见着,我是永远无法站起来,哪怕是最简单的小便,我都要喊着母亲,妈,我要尿。一个枣木板凳,被我磨得光光的、滑滑的,板凳周围,一尺见方,那是我可以活动的最大范围。

我没问过母亲当时是否后悔让我活下来,也许她根本无暇去想。我倒是常常想,不如当初没有这个生命。

2

每个人来到世上,凡有幸活下来,自然都有一碗饭,只是这碗饭,有人吃得舒坦,有人吃得艰难。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粮食短缺,加之我们村全是梯田,收成总是不好,人们出工都没劲,常常是上地铃响了半天,大家才拎着衣服,一边往胳膊上套袖子,一边打着哈欠从门洞里走出来,无精打采地朝着无希望的田野走去。一个个身影从门前经过,母亲却没有走的意思。队长特意走到我们院子里,喊一声,会妈,上地了。母亲应着,哎,一会儿就来了。队长走到门口,回头看我一眼,又对着忙碌的母亲喊,快走啊,老不上地一家子吃啥呢。

村人最期待的是年终分红分粮。大人小孩注了兴奋剂一般亢奋起来。男人拎着麻袋,小子跟在身后,女孩子也去凑热闹,一贯懒洋洋的村庄霎时喧腾了,千军万马赶赴前线似的。其实每个家庭也分不了多少,分得多的一麻袋就装完了,得了冠军般神情庄重,却掩饰不住激动,死沉的麻袋压弯了脊背,还从麻袋的压迫下歪起头,一迭声地招呼不断。

母亲拎个麻袋,出门前拢拢头发,抹下袄袖,拍拍裤脚,抻抻本就平整的衣襟,嘱咐一句,看着锅里,气上来把柴退了。

我们一溜儿坐在窑前矮石阶上等着,直到昏暗爬上院墙,巷道里人声渐稀,就听见母亲响彻全村的嚷嚷,我分的是公家的粮食,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给我,共产党坐天下不就是让人都有吃的吗,我孩子多咋啦,长大了不都是劳力吗!母亲气咻咻地一路嚷回家,扔了麻袋,坐在门前依旧气愤不平。

天彻底暗下来时,父亲高大挺直的身影从远远的土门进来,不紧不慢。母亲看见父亲回来,又嚷起来,不给分粮食,说我们一年到头没人上地没工分,没工分我又不分红,总不能连粮食都不分,我一家把嘴挂起来啊。父亲不接话,捡起麻袋出了门,很快,他扛着半麻袋粮食回来了,母亲从他背上接下来,抬进后窑,这才下锅吃饭。

我低头吃着饭,心里惴惴的。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我拖累母亲不能上地,才让她受此屈辱。我的牙软软的,每咬一口,都下了很大的决心,费了老大的力气,犹豫着艰难地咽下去,每一次吞咽,都像是一次生死抉择。吃?还是不吃?不吃,分明是给母亲添堵;吃,又像是犯罪。我连带的别人都没饭吃,这世上哪里还该有我一碗饭。

我只能极力地把自己缩着,缩到谁都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人。我努力地缩小着,想缩成一只飞虫,轻轻悄悄地飞走,或者,就在家里自由地飞来飞去,不用吃饭,不用穿衣,不用母亲抱来抱去。

劳动吃饭,自食其力,一个最简单的生存之道,于我却像一个遥远的梦。

3

有人问,生活是什么,答,生下来,活下去。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如当头一棒,暂时的,父母都有点措手不及,从乡医院回来,他们继续抱着我,也抱着希望,到处寻医问诊。他们热切的目光投向每一个医生,他们的心情随着医生的脸色忽上忽下,忽热忽凉。但无一例外,所有的医生最后都无奈地摇摇头。每一次宣判,都是一次酷刑,每一个希望之后,都是更加深入的绝望。

我依旧无忧无虑,浑然不觉,饿了要吃,困了要睡,睡着了偶尔会抽泣,大概是梦到医生又在用针戳我的腿,试探我疼不疼,还有没有知觉。母亲看我一眼,长长的叹息弥漫在昏暗的窑洞,沉重如雾,化不开,挥不去。院子里,春天的阳光那么新鲜,那么亮堂,却照不进昏黑的窑洞。父亲的眉头拧成一个坚硬的疙瘩,如铁。

左邻右舍的叔叔婶子来了,陪母亲叹息一回,伤感一回,摇摇头,娃以后要受恓惶。邻家叔叔也来了,左看看,右看看,半晌说了一句话,去找老师(原名师太怀,太原人,中医世家,尤擅针灸)试试。父母如梦初醒,是啊,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师是我出生前一年下放到我们村的,冥冥之中,似是天意。母亲说,要不是他,你哪里能站起来,更别说走路了。

村里人都叫他老师,我便叫他老师伯。

老师伯刚到我们村时,村里人颇为轻蔑地说,好人不下放,下放没好人。队长来和父亲商量怎么安置下放人员,他一脸难色,你说给他派个啥活,一个看病的,又是城里来的,啥都不会,可没个事情做也不行。父亲沉吟一会儿,人家是个有文化的人,就别让他干活了,还当他的医生吧。

老师伯宽厚圆润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的笑意,见了谁都认真地打声招呼,点点头,笑一笑。

村人大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他,能扎好的他从不开药。尤其是给一个妇女看好了十几年的偏头疼,又使一个乳房结块疼得要命的小媳妇起死回生,村人从此刮目相看。再见,远远地就招呼,老师,吃了没,我家还有饭。看过病的人家更是热情,老师,母鸡刚下了几个蛋,先给你。老师,看你衣服上烂个洞,脱了我给你缝两针。

给我看病,老师伯用的是梅花针。

一岁多的孩子最怕见医生,何况天天去见。我从心底里对早饭深恶痛绝又心怀恐惧,每天早上,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听着风箱呼嗵呼嗵的声音,想着这声音永远都不要停下来,想着锅里永远都不冒气。看到哥哥姐姐放学我就紧张,他们一放学就要吃饭。母亲喊他们把我抱过去,我沉着身子使劲往下坠,母亲走过来,不由分说把我抱到饭桌旁。我吃得相当慢,不断挑三拣四,父亲极其耐心地由着我,我和他的两只碗不断在饭桌上换来换去。母亲匆匆吃完,麻利地收拾了饭桌,再也由不得我磨蹭。她弯腰抱起我,我便直着嗓子嚎哭,死命地要推开母亲的身体。

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老师伯打开一只小木箱,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我立刻被漂亮的盒子吸引了,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抱着他递过来的盒子,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块方形的东西,我看到老师伯安静而迷人的笑容。吃吧。我轻轻一咬,又香又甜,这便是传说中的饼干。七十年代,一盒饼干是多么贵重稀罕,尤其在偏远的小乡村,几乎见所未见。

老师伯先是把我腰里鸡蛋大的一个肿块扎下去,母亲说,那个肿块不下去,你下半身就不能恢复知觉。然后是头皮针,梅花针密密麻麻扎在头上,老师伯用手不断弹敲针柄,梆梆梆,梆梆梆,敲出一个个黑黑的血珠。

每天晚上,母亲烧了滚烫的水,把一种叫透骨草的药泡在盆里,热敷,水太烫,我常常挣扎着要挣脱,却被母亲紧紧按住。她说,每一次看你受罪,心里都跟咽刀子一样,但心不狠不行,那时不受罪,以后要受一辈子罪。

4

感谢命运,它对我微笑了。

老师伯给我针灸的同时,建议父母让我加强锻炼。父亲日思夜想,终于给我设计了一个三轮车。底座是三角形,每个角装上轮子,靠怀里一侧用两根竖棍撑一横棍,作为扶手,从三角形顶端到扶手中间用一根斜棍连接,起固定作用。我连扶带推,车子往前滚,我跟着往前走。三岁,别人都满世界疯跑戏耍,我才开始蹒跚学步。我的世界就是我家的院子,从这头到那头。

老师伯的梅花针,父亲的三轮车,使我能够与命运握手言和,虽然留下终身残疾,但我站起来了。

七岁那年,背着书包,我也上学了。

命运的大手无情地捏碎了我的健康,我却在不幸之余赢得了最幸运的结局。

童年的小伙伴许是从小习惯了我的身体,记忆中,没人骂过我,没人欺负我,更没人因此不和我玩,跳格子时,甚至没人嫌我身体不好拖了后腿。

年幼无知是罩在头上的一把伞,暂时地,遮挡了命运真实的面孔,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小伙伴的出现。

那天中午,天很热,我一个人去村外溪边玩。那里有一眼泉,水汩汩地冒出来,形成一条不大的溪水,涧两边的人家都在这里洗衣挑水,水清清的,浅浅的,很凉,很美。几个男孩在嬉戏玩水,一个陌生男孩问我,你卖洋火吗?我没听懂,疑惑地问,什么?几个男孩哄地笑了。接着,这个男孩领头,他们背课文一样齐声诵道……(此处略去几句话)那个顺口溜我只听了一遍就牢牢记在了心里,像楔入心灵的一枚钉子,起初是汩汩的鲜血,后来就与心长在一起,不疼了,却永久留存。

那声音跟在身后,像无数利剑扎在背上,我想快快逃离,却怎么也走不快。我踉跄的背影让他们愈加兴奋,声音越来越高。六月天,我却感觉脸上贴了一层霜,冰凉冰凉,脑子一片空白,胸腔里满满的,愤恨,委屈,无奈。第一次感觉到心的跳跃,突突突,咚咚咚,似乎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但我没哭。当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消失,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经历了一场刀光剑影的杀戮,左躲右闪,终于逃了出来。

那天晚饭后,大家在院门口乘凉,那个陌生的男孩被他爷爷带着,来我家串门。母亲亲热地叫他小九,还给他拿了一块烙饼,他一本正经地答着母亲的问话,小口吃着手里的烙饼,完全没有了中午的嚣张和肆无忌惮,时不时地瞟我一眼,他怕我已经给母亲说了或者将会给母亲说。但我从不给最亲的人诉说委屈,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不幸福。

这件事如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残缺的,畸形的,扭曲的。这种尴尬和屈辱于我才刚刚开始,后来的生活中,这样的状况一再出现,当然,多数时候是孩子,他们无知所以不懂得掩饰。其实我知道,成人眼里,有着更为复杂的内容。

当我们看到生活中遭遇不幸的人,总会暗暗庆幸,多亏不是我,或者再假设一下,如果是我,我就不活了。甚至有人疑惑,他怎么还能活下去。我想说,看到比我更不幸的人,我也这样想过,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人对于不幸的承受几乎是没有底线的,尤其这不幸成为一种常态,你也就慢慢适应并习以为常,只要能度过初期的天塌地陷。所以这世上真的没有抗不过去的痛,当你绝望而又无力改变时,不要挣扎,也不要倒下,你只慢慢去等待。

5

感谢父母,他们没有让我恃病而娇。

火麦连天,秀女下床,我也不闲着。母亲让我在家做饭,但我不喜欢,我爱跟着大人上地。父亲由着我,还给我磨了一把小镰刀,我兴冲冲地去了。

学着他们的样子,弯腰,左手撸一把麦秸,右手一割,镰刀划过,麦秸纷纷,有无限的快感。可惜没一会儿,我腰酸腿乏,加之本来不方便,一个趔趄蹲到了新割的麦茬上,屁股扎疼了,手扎破了,只好狼狈地退到地头,看他们挥镰如舞,也挥汗如雨。但第二天,我还会嚷着要去。

我真正能胜任的是剥花芽,掐花顶,逮虫子。棉桃开始生长时,最怕下面的芽枝,芽枝一顶,正枝上的五六个棉桃就落了,所以不能有丝毫松懈,旧芽刚剥完,新芽就上来了,一轮一轮,直到七八条正枝上棉桃累累,但紧接着还得掐顶,以保证棉桃硕大饱满,开出的棉花才会朵大绒长。这期间还要逮棉铃虫,绿色的虫子趴在叶背上,软软的,滑滑的,我不敢用手捏,揪一片老棉花叶,包了虫子,一挤,啪一声,虫身爆裂。这几样活我都能做得很好,这是母亲说的,她说我比姐姐们都能干。

点豆子,锄地,栽红薯或白菜,凡能干的农活,我都兴致勃勃地去参加。父亲每次往地里拉粪时,我都爱跟着,为的是回来可以拉空车,大大的平车,长长的辕杆,拉起来感觉很威风。父亲对我从不说不能或不要。他跟在后面,不疾不徐,遇到小坎儿,也不急于上来搭把手,看着我憋足了劲推过去,他又悠悠地跟在后面,像看着一个能干的儿子。

父亲是真的坦然。

集镇离我们村有七八里,逢会时,父亲骑着自行车去采买东西。长到跟自行车高低时,我想自己推车,父亲把车子给了我。路上赶集的人很多,每每走过,都侧目而视。我忽然就意识到大家关注我的原因了,脸哗地红了,心又突突地跳起来,再没有勇气前行一步。我回头找父亲,却见他背着手,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走到我跟前,乏了?不乏。不乏走。我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推着车一摇一晃继续走。那些关注的目光探头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如芒在背却假装没看见,假装镇定,但心中早已坍塌成一片废墟,瓦砾块块,荒草肆意。

父亲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我心中不禁埋怨,父亲怎么这么迟钝?他就看不见别人都在看我吗?他不嫌我丢人吗?

长大后,无数次经历着类似的场景,我总是想起父亲坦然的神情,悠然的气度。

写下这篇文字时,恰逢骨折。类似的病痛于我并不陌生,每一次,我都会在最初的日子里懊恼烦躁,甚至厌世轻生,但慢慢的,又在无奈中习惯,在习惯中平静。养好伤,继续上班,接着生活,好了伤疤忘了疼。

是的,请忘了曾经的疼痛,奋力前行,歌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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