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诗人成长记
2014-11-27江婉琴
江婉琴
蕊念大学时剃过两次平头,冬天戴个有麻花辫的天蓝色帽子,走进人堆、默默摘下,像是要获得一种个性上的认可。好多同学惊呆了,连食堂里打菜的大叔都一下子记住了这个萝莉面孔板刷头的女孩儿。在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曾用一句甜甜的“大哥真辛苦”在食堂换到一个不小的鸡腿。
蕊那会儿爱诗,她上课从不带教材,但一定会带自己的诗歌本。中文系的课堂,遇上没诗性的老师,她要么睡觉,要么创作。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蕊不紧不慢,眼睛里有水,清澈灵动,嘴角上扬,声音软软:“老师,我不太清楚诶。”再有脾气,也灭了一大截。但也有一针见血、言语犀利时,多半和诗有关,老师连连称赞,大概想着这姑娘是可造之材啊。
私下里,蕊总自嘲是伪诗人——看得不多写得更少,不认识诗人,也不入圈子。话音似乎刚落,蕊就和年轻诗人Y走到了一起,甚至把Y带到课堂来旁听,分分钟都要在一起的样子。Y高中毕业,彼时所在企业倒闭,理所当然地做起了自由撰稿人。自由撰稿人差不多除了自由一无所有,只是让蕊的诗歌本丰富了不少:里面有她倆各自的诗,还有合作的。
10年后,Y拿了国内诗歌大奖,我看到新闻,发短信过去刺激她,她只回三个字:哈哈哈。没有任何感慨,因为做了母亲,忙得脚不沾地。
当我们忙着结婚生子的时候,为了表达对自由生活的眷恋,总会找一个身边反其道行之的对象来崇拜,蕊在我这着实充当了好几年这个角色,所以后来我又用了好几年来适应她的闪婚、为人母。我们再见面,蕊儿子3岁,萝莉面孔还依稀可辨,曲线身材却一去不复返了。她说她已不再读书,连报纸都不看,才变成现在这副死样子。我知道,她连儿子零食都要亲手制作,视防腐剂为天敌。这和我记忆中那个可以两天不洗脸、拿着泡面碗来我们寝室讨开水的女孩儿判若两人。她笑着讲:“我现在五天不洗脸都可以,自己吃什么也无所谓,给儿子做个早饭真是头大。”作为过来人,深感这种母爱的泛滥与纯粹,和她从前的诗人特质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孩子入托后,蕊的生活回到了正轨,她开了微信,并坚持每天说几句真话。最近她去广州自费参加培训,微信里写道:“我老是要求自己全然投入,一点点信息都不要错过……”瞬间满血复活的蕊还贴了一张与导师的合影,和我上次见到时又不太相同:衣衫郑重、肤色暗淡、笑容浅浅,趋向于知性中年人的模样。
(李三山荐自《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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