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Wmatrix的 《红楼梦》两英译本文体对比研究

左尚君，戴光荣，2

（1.福建工程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2.澳门大学 中国 澳门 999078）

在中国文学史上，《红楼梦》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影响遍及世界，被翻译成英、德、法、俄等多种外语，成为世界优秀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对 《红楼梦》翻译的研究大多从修辞格、诗词对联、判词、人名等方面切入，研究者根据自己的经验，选择例句进行分析阐述。因为掌握的数据有限，虽饶有趣味，却缺乏应有的广度和深度。为此，笔者搜集了两个影响面比较广的英语译本，即由杨宪益夫妇［1］和英国汉学家霍克思 （D.Hawkes）及其女婿闵福德 （J.Minford）［2］翻译的两个英文全译本，这两种英译本在英语国家中知名度非常高，使得 《红楼梦》在全球拥有数千万读者。［3］采用语料库分析软件Wmatrix，对两个英译本进行深层次标注并作对比分析，探讨两译本呈现出的不同文体特征，以期为 《红楼梦》的翻译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一、翻译文体研究现状及其局限

国内小说文体学研究专家申丹教授指出，“文学翻译这一领域本应十分适宜进行文体研究，但将文体学应用于文学翻译的尝试至少就英汉两种语言来说较为少见”。［4］随着翻译学的发展，尤其是描写翻译学 （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的学科发展，翻译文体已成为研究关注的对象。翻译文体是指翻译文本在各种限制性因素的作用和影响下所表现出的规律性语言和非语言特征，这些特征的出现，都取决于译者所做出的各种选择。［5］20世纪90年代，不少学者尝试把不同的文体概念应用于翻译研究，其中又以Juliane House为代表，她设计的模式可以描写原文语言和语境的特性，对原文与译文进行文体比较，从中得出关于两者之间的文体对应程度的详细报告。［6-7］

不过，大部分研究极少研究文体，这种状况随着语料库在翻译中的运用得到改善。Mona Baker认为，正如手拿一个物体一定会留下手模一样，译者生产出一段译文时，也一定会留下个人的痕迹。［8］她认为译者风格指的是某个译者的语言特色，属于译者个人的语言习惯。在这个层面上，风格不是有无创造性的问题，而是一种个人倾向性选择的问题。［9］

在西方传统上，译者是隐形的，［10］因此，传统翻译研究中很少关注译者文体。近年来这一格局发生了变化。Hermans指出，翻译文体清楚地表明 “在译本中有另一个声音 （other voice），即译者的声音”，其实译者的声音体现在译文的字里行间，只是有时可能完全隐藏在叙述者的背后，使读者无法觉察到它的存在罢了。但译者有时会 “冲出语篇层面为自己说话，甚至用自己的名字，例如在译文后的注释中用第一人称解释所述的问题”。［11］Baker也指出，语料库翻译学研究有助于研究者区分译语文本与非译语文本的文体差异，方便检测译文与非译文文本的相似性与差异性。［12］肖忠华和戴光荣认为，在目的语文化中，译文文本可以形成一种有别于译入语母语的语篇系统，具有独特翻译文体特征。［13］为了打破这种只重译文和原文 “文体对应”的研究局面，Baker尝试利用语料库调查文学翻译中译者的文体，并希望在此基础上探讨影响译者文体的社会文化因素。［14-15］利用语料库对一些难以捉摸的、不引人注目的语言习惯进行描述、分析、比较和阐释，通过数据证明译者的烙印确实存在。Baker认为，要建立一套有效的界定与评价译者文体的方法，需做更大范围的调查研究。就翻译而言，“文体”这一概念还包括译者对所译文本类型的选择、翻译策略的选择以及译者所运用的前言、后语、脚注、文内解释等方法。研究某个译者的文体，必须把焦点对准其典型的表达方式，必须抓住译者运用语言的特点及其与他人不同的语言习惯。总之，Baker认为，文体研究应该关注的是译者个人偏爱的表达形式和重复出现的语言方式，而不是个别的或一次性的偶然例子。［16］因而在译者风格研究中，独特表达方式的量化统计成为归纳译者风格的有力工具。

当下，基于语料库的方法是通过不同维度大量统计分析，从宏观上描述翻译文本的特征，但仅从词频统计和词频分布等维度出发，忽略意义的考量，不可避免地给翻译文体研究留下了不少盲区。随着语料库技术的发展及翻译研究方法的不断完善，翻译文体研究可以从更深层面上进行探讨。本文就利用语料库分析软件Wmatrix，在统计词频、词频分布的基础上，增加语义范畴这一维度，对世人关注的 《红楼梦》两个英语译文文体进行深层次探讨。

二、《红楼梦》两英译本文体特征数据对比与分析

语料库用于翻译文体研究，最突出的优势就在于借助各种标注软件，能实现对语料库文本特征的深层标注。语料库标注的层次，将影响到研究的深度与广度。随着语料库技术的发展，尤其是标注技术的进步，当前已经有多款语料库软件能帮助研究者开展深层次的语义标注，从而为深入探讨翻译文体特征提供更好的帮助。本节将以 《红楼梦》的两英语译本作为对比素材，借助Wmatrix在线语料库分析工具，对这两个译本进行如下方面的标注，即词性标注、语法标注以及语义标注，对词频、词性、语法以及语义范畴进行对比，从而深入分析两个译本的文体特征。

本研究所采用的Wmatrix系统由英国兰开斯特大学Paul Rayson博士研制。Wmatrix是一个在线语料库分析与语料对比系统，能实现在线词性标注、语法标注以及语义标注 （POS，Grammatical ＆Semantic annotation），能提供语料库词频统计数据和进行关键词索引 （KWIC concordance），生成词表及关键词表 （wordlist，keyword list），还能提供统计工具 （包括对数似然率log likelihood，简称LL）等。①Wmatrix网址:http:／／ucrel.lancs.ac.uk／wmatrix2.html

将 《红楼梦》的两英语译本整理成纯文本格式，通过申请Wmatrix系统账号，对两个英语文本进行在线标注 （有选择性的标注我们所关注的范畴）。下面来看Wmatrix在线语料库分析系统为我们提供的几组对比数据。

（一）词频数据与 《红楼梦》两译本的不同风格

Wmatrix在线语料分析系统对两个英语译本进行词频统计，得出截图，见图1。

图1 霍克思译本与杨宪益夫妇译本词频对比图

为了更直观地比较两译本在高频词使用方面的差异，把霍克思译本的前20个高频词列举出来，与杨译本进行对比，得出统计数据，见表1。

表1 两译本前20个高频词的对比

从表1数据可看出，霍克思译本前三个高频词为人名 （即Bao-yu，Xi-feng，Dai-yu），数据显示杨译本为零。事实上，杨译本中对应的这三个人名用的不同拼法 （即Pao-yu，His-feng，Tai-yu）。其他人名，如 “袭人”，杨译用拼音Xiren，霍译用Aroma（如 “话说袭人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杨译本为 “When Xiren saw the blood on the floor her heart failed her”，而霍译本为 “A cold feat came over Aroma when she saw the fresh blood on the floor”）。这不同的翻译，反映译者不同的翻译策略，为适应不同的译语读者。杨宪益使用拼音翻译人物名称，反映译者忠实于中国文化，译文坚持 “求信”的翻译立场。霍译本中将汉语原文中的很多人名加以意译，把人物名字的含义翻译出来，这种方法能让英语读者更好地理解红楼梦，也能更好地理解曹雪芹利用人名隐含意义的真正内涵。

（二）词性对比统计数据与 《红楼梦》两译本的不同风格

两译本中词性分布情况的对比数据，见图2、表2。

图2 霍克思译本与杨宪益夫妇译本词性统计数据对比图

表2 前20个高频语法项目对比

续表2

从表2可看出，霍克思译本相比杨译本，更多地使用介词、连接词等功能成分。这里以that为例，两英译本中使用that的差异非常明显 （5993:3106；LL＝310.84）。关于that，有学者专文探讨过它在英语译文与英语母语中的差异，认为英语译文中that的使用远远高于英语母语，译文具有一种明晰化趋势。［17］而相比杨译本来说，霍译本中的that使用也存在一种明晰化趋势。

（三）从语义范畴对比看 《红楼梦》两译本的不同风格

文学翻译过程中，许多原语中的语义范畴可能在译文中无法保留，或需要采用替换等策略进行传译。利用Wmatrix系统对两个英语译本的语义范畴进行对比分析，得到数据，见图3。

图3 霍克思译本与杨宪益夫妇译本语义范畴对比图

为了更加直观起见，我们统计了前10个语义范畴，见表3。

表3 前10个高频语义项目对比

从表3可看出，在如下语义范畴对比中，两译本差异非常明显。它们分别是:感官 （Sensory:Taste）、语言交际 （Speech:Communicative）、语法标记 （Grammatical bin）、形状 （Size）、不确定性 （Seem）、时间 （Time）、程度 （Degree）等。就语义的不确定性方面来看，霍译本在这方面相比杨译要欠缺。其原因可作如下推测，《红楼梦》中许多文化项目，对于杨宪益夫妇来说，应该是轻车熟路，甚至是小菜一碟，但是对于英国人霍克斯、闵福德来说，就有点挑战性了。因此，霍克斯、闵福德在传译过程中无法像杨宪益先生那样，对中国传统文化项目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样一来，译者的痕迹就在译文中体现出来，语义标注提供的数据，为研究提供了很好的证据。

再来看两英译本在语篇衔接方面的差异，数据显示霍译使用更多的衔接手段，从而使得译本更加贴近英语母语。这也间接说明英语重形合，汉语重意合。［18］还有更多语义范畴方面，两译本都存在差异，限于篇幅，这里不再展开。

三、结论

《红楼梦》的语言特色、文体风格及其众多的文化蕴含，都是译者试图移译的内容。然而，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翻译目的，不同的需要伴随着不同的翻译策略，从而形成不同的文体特征。本文尝试通过语料库分析软件Wmatrix，对 《红楼梦》两个英语译本进行词频分布、语法以及语义范畴三个维度标注和分析。对这些标注进行统计分析，语料库数据显示:霍译本在语篇明晰化衔接方面，相比杨译本来说要明显得多；在语义范畴方面，两译本存在的差异也很明显。这是因为两译本的译者文化背景不同，翻译策略不一，从而造成译文语言的特色各异。

［1］YANG H，YANG G.A Dream of Red Mansions（tran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s Press，2010.

［2］HAWKES D，MINFORD J.The Story of the Stone（trans.）［M］.Harmondsworth:Penguin，1973-1986.

［3］张映先，张人石.《红楼梦》霍克思英译本中避讳语翻译的伦理审视 ［J］.红楼梦学刊，2010（2）:306-322.

［4］申丹 .文学文体学与小说翻译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1.

［5］黄立波 .基于双语平行语料库的翻译文体学探讨——以 《骆驼祥子》两个英译本中人称代词主语和叙事视角转换为例［J］.中国外语，2011，8 （6）:100-106.

［6］HOUSE J.A Model for 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M］.Tübingen:Gunter Narr，1977.

［7］HOUSE J.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A Model Revisited［M］.Tübingen:Gunter Narr，1997.

［8］BAKER M.Towards A Methodology for Investigating the Style of A Literary Translator［J］.Target，2000，12 （2）:241-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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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VENUTI L.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M］.New York and London:Routledge，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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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BAKER M.Patterns of idiomaticity in translated vs.non-translated text ［J］.Belgian Journal of Linguistics.2007（21）:11-21.

［13］肖忠华，戴光荣.汉语译文中习语与词簇的使用特征:基于语料库的研究 ［J］.外语研究，2010（3）:79-8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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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BAKER M.The Role of Corpora in Investigating the Linguistic Behaviour of Professional Translators ［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rpus Linguistics，1999，4 （2）:281-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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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OLOHAN M，BAKER M.Reporting that in Translated English:Evidence for Subconscious Processes of Explicitation ［J］.Across Languages and Cultures，2000，1 （2）:141-158.

［18］连淑能.英汉对比研究 ［M］.增订本.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