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之后,女性怎么办
2014-11-25蒋方舟
蒋方舟
很多情况下,当主妇还是当事业女性,并不取决于女人自己。
这段时间,我在看一部日剧,叫《昼颜》,讲的是日本主妇,在白天老公出去工作之后,和其他男性发生婚外情的事。一对主妇,结为互助小组,彼此掩护。我还同时看了一部叫做《满足》的美剧,讲的是实现了“美国梦”的家庭,妻子在老公上班之后去找应召男郎。用批判的眼光看,这两部剧都“教唆女人出轨”,可从更具建设性的角度去看,它们提了一个问题:中产实现之后,怎么办?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怎么办?
这仿佛是《安娜·卡列尼娜》在21世纪的重演,大理石灶台、木质地板、孩子老公都离开后空荡得听到回响的家。女人无法从这种一马平川的“幸福”当中获得满足,更糟糕的是,无法获得自身的价值认同:我,不认同我;我,无法解放我。
所以,尝试去“懂”新女性,是个好命题。
很多情况下,当主妇还是当事业女性,并不取决于女人自己。日本战后为促进消费与生育,掀起“妇女返家”的高潮。“家庭妇女”受到政府的鼓励和保护——比如太太也出去工作,且收入达到某个标准,那么丈夫就要付更高的税款。而同时期的中国,妇女被当作男人看待,呼唤她们投入火热的革命建设。
半年之前,我去日本,问一位内阁审议官如何解决人口老龄化的问题,他说要号召女性重新投入社会。而此时,中国反而越来越希望女性回厨房。
千万不要妄下“女人时代来临”的结论,2010年,中国城市女性的就业率由1990年的77%下降到了61%。在现实世界里,女性依然被男性塑造,甚至“女强人”的形象,也是被男人主导的环境所塑造。
但是,在互联网的世界,女性获得了重新定义自己的机会。除了相亲,你不需要知道其他用户的性别;一个高中少女和一个成功男性政治家、商人具备同样自由表达的权利,前者或许还有更多的听众。
我讨厌把“新女性”等同于“事业女性”——电视剧里演女强人的演员总是昂头皱眉翻白眼。在我的理解当中,“新女性”是互联网女性,是具有自我定义能力的女性。她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是“暖男”,不是飞檐走壁上刀山下火海的教授,不是被当作老弱病残去关怀,不是帮她开门给她让路,更不是被当作问题解决,她们需要的是更多元的价值认同:作为独身者、作为单亲母亲、作为离异女性。
互联网给了女性机会,也在更新着女性。互联网时代驱使着人们越来越快地、焦虑地前进。焦虑所伴随的一定是反思:对于生活方式的反思。而在能力上越来越接近甚至超越男性的新女性,愈加急迫地要求得到更舒适且更有尊严感的生活方式。
日本作家村上龙有本书叫《所有的男人都是消耗品》,那么女人是什么?女人是奢侈品。女人也爱奢侈品。何谓奢侈?昂贵、花哨、可炫耀的、满足欲望的,就代表了奢侈吗?爱马仕总裁写的《奢侈》给这个词重新下了定义:“拿出时间好好做事情,拥有自己当下的时间,分享自己宝贵的时间……那是一种浓度,一种机会,一种价值。如此才能开始为奢侈下定义。”
如今,刻板的女性形象正在被挑战和悄然改变,洗衣粉广告里的家庭主妇形象,开始由男性所替代;汽车广告里的驾驶者,不再是成功男士,而是变成了年轻女性;脸书网首席运营官桑德伯格穿着红裙出现在《时代》封面上,封面语为:“不要因为她的成功而恨她。”而这些,仅仅是开始。
(兰花草荐自《读报参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