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终点的美军空袭

张宁

上任之初便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的奥巴马，2011年年底宣布从伊拉克撤军，这是他执政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以结束不名誉的战争、挽救军人生命来获得支持率，是他乐意为之的。现在，不得已在同一国家再陷战争泥潭，这使他十分不情愿。

3年后，美军的空袭又回来了。

美国总统奥巴马8月7日晚宣布，已授权美军对“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ISIL）目标实施定点空袭。但奥巴马也强调，这是有限度军事行动，美国不会被拖入另一场战争。有评论者则将这样的军事行动，称之为“快闪战争”。

再度军事介入伊拉克乱局，或许并非奥巴马的初衷，但在“伊黎”武装呈席卷之势的关键时刻，空袭成了美国不得已的选择。尽管出现这种乱局，美国有着脱不掉的干系。

“有限”介入实属“无奈”

这不是一场低廉的战争，重返，或许更加昂贵。

2003年至2011年长达8年多的伊拉克战事，耗费美国大约3万亿美元，造成4000多名美军士兵阵亡。

这场战争更使美国威信下降。有关这场战争正当性的争论至今仍未停歇。近期多项美国民调显示，大多数美国人认为自己的国家在阻止伊拉克的暴力冲突方面并无责任，反对干预的意见占据主流。奥巴马在推进空袭决策过程中，面临巨大的国内民意阻力。

伴随国内反战呼声高涨的，还有美国实力缩水和财政预算减少。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的军费开支使美国深陷债务泥潭，财政赤字的剧增进一步冲击了国际经济圈对美国偿债能力的预期。受此影响，美国不得已收紧军事支出。与此同时，美国还在大张旗鼓“重返亚洲”，美军再度介入伊拉克的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形势不等人。重新介入，确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间节点。与美国国内对军事干预存在诸多限制相伴的是，伊拉克形势正在急剧恶化。“伊黎”武装一路摧城拔寨——控制伊拉克最大的摩苏尔水坝、抢占一向有“战乱中的桃源”美称的库尔德自治区首府埃尔比勒、被“伊黎”武装视作“异教徒”的雅兹迪人则面临屠杀险境，局势有全面失控的危险……

更令美国感到急迫的是，美驻埃尔比勒领事馆及工作人员的安全，已面临直接威胁。库尔德人势力一直是美国保护和扶持的中东样板，库尔德地区的失守将不可避免地影响美国在整个中东地区的利益。

犹豫再三后，奥巴马政府不得不选择出手。

白宫消息人士透露，早在今年6月，“伊黎”武装在伊拉克北部攻城略地之际，奥巴马便开始考虑如何动作，他早已下令把“乔治·H·W·布什”号航空母舰紧急部署至海湾地区，以应对伊拉克可能升级的危机。

然而，两个月之后，这场“没有时间表”的空袭行动姗姗来迟。“挤牙膏”似的决策过程背后，是美国政坛的多方博弈和角力。

受中期选举临近的形势影响，共和、民主两党间关系出现阶段性紧张，在诸多议题上双方拒绝妥协，导致多项决策流产。因此，即便奥巴马提前作出预判，选择以军事方案介入伊拉克，这一提案显然难获通过。奥巴马只能选择在国会休会期间下达空袭命令，有意绕开国会。

上任之初便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的奥巴马，似乎较为在意自己的和平形象。2011年年底，奥巴马宣布从伊拉克撤军，这是他执政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以结束不名誉的战争、挽救军人生命来获得支持率，是他乐意为之的。现在，不得已在同一国家再陷战争泥潭，这使他十分不情愿。

不一样的立场，一样的批评

几乎没有人怀疑，空袭并非“速战速决”的解决方式。

美国媒体报道，有白宫官员劝谏奥巴马勿让美军在对抗“伊黎”武装中打头阵。美国知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专家认为，假使伊拉克政府军从内部开始瓦解，美国实施更多军事援助均将失去意义。此种情形下，美政府应考虑如何使美国损失最小化，接受并着手应对伊拉克可能出现的分裂局面。这表明，伊拉克政府军几个月内的弱旅姿态令华府各方对介入伊拉克饱含顾忌。

而且，重新选择战争手段，加剧了执政党民主党内部的矛盾。前国务卿希拉里接受《大西洋月刊》采访时，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口吻对奥巴马外交政策的“失败”进行了抨击。她认为，美国目前在伊拉克的困境，正是奥巴马一贯不作为的结果。在野党共和党的反对声浪则丝毫不出人意料。

作为美国共和党重量级人物，现任亚利桑那州参议员的麦凯恩曾经是奥巴马首次竞选总统时的对手，习惯发表和奥巴马政权相左的观点。

麦凯恩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说，空袭比什么都不做还要糟糕。他认为，空袭行动是“一切可能回应中最软弱的”，“实际上毫无意义”。麦凯恩呼吁，对伊拉克和叙利亚境内的“伊黎”武装人员同时采取更为严厉的行动。他认为，当“伊黎”武装人员可以在叙利亚和伊拉克两国自由行动时，单纯对伊拉克境内目标实施打击起不到作用，不可能真正有助于解决“伊黎”问题。

空袭会是终点吗

尽管美军空袭旨在帮助伊拉克稳定，但空袭之后伊拉克发生的情形并未令人乐观。

在巴格达，伊拉克总统马苏姆任命了新的总理人选阿巴迪，但拒绝卸任的总理马利基动员安全部队，抢占首都巴格达各战略要地。

另一担忧是，美国空袭伊拉克可能导致“伊黎”武装大规模复仇行动。“伊黎”武装已经借助网络回应美方：“今天你们轰炸伊拉克，明天就轮到你们的西雅图。”

在遭到美军数轮轰炸后，“伊黎”武装号召全球支持者攻击美国。这一复仇叫嚣并非自我吹嘘，目前大批“圣战者”正从“基地”组织转投更为激进和更有战斗力的“伊黎”武装组织。有分析人士认为，“伊黎”武装比“9·11”前的“基地”组织更加危险。

一些“伊黎”武装支持者已经宣称将对美国展开大规模报复，要在世界任何角落袭击美国人和美国使馆。

“伊黎”武装对美国的报复或许尚停留在喊话阶段，但其对“异教徒”的报复已经成为血淋淋的现实。“伊黎”武装8月10日宣布，为报复美国空袭，他们将屠杀300个“异教徒”家庭。

美军联合参谋部作战部主任梅维尔将军说，空袭虽有利于延缓“伊黎”武装扩张，为库尔德安全部队重新集结争取时间，但“有限”空袭毕竟效果亦有限，难以真正削弱“伊黎”武装力量。

很少有人相信，空袭会是终点。

现阶段，美军最主要的任务是遏制“伊黎”武装对雅兹迪难民的暴行。然而，当空袭对制止暴行不起作用，剩下的可能选项是什么？

有关伊拉克局势，唯一令人欣慰的一点是，多国努力摒弃意识形态和战略利益的冲突，共同为维护该国稳定而努力。这其中，包括美国、土耳其、伊朗、叙利亚等诉求完全不同的各方，尽管它们在具体措施上肯定各有盘算。

而“伊黎”武装极端的宗教与政治目标、血腥的手段，使其不能真正集结有效的同盟。伴随各国干预程度的升级，“伊黎”武装或许将会迎来困境，但困兽犹斗，其后的战斗也可能更加血腥。空袭自然大大减少了美国军人的伤亡，但更多的伊拉克人，无疑将在未来的冲突中丧生。

（苏兰荐自《环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