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离婚”未遂的后遗症

苏格兰独立以失败收场，拯救了卡梅伦的政治生命，结束了萨尔蒙德的部长生涯，英镑走高，股市回暖，人们的生活逐渐回归正常。但是，这场公投给苏格兰社会和英国政治带来的后遗症，仍在发酵。

苏格兰独立失败，各方反应不一

9月19日，当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她位于苏格兰阿伯丁郡的私宅巴尔莫勒尔城堡醒来时，欣喜地得知，她仍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国家元首。

女王当天发表声明称：“现在，我们向前迈进了。尽管我们表达过不同意见，我们仍对苏格兰怀有共同的爱，正是这份爱让我们团结在一起。”

公投结果出炉几小时后，苏格兰地方政府首席部长萨蒙德大方地宣布了失败：“多数苏格兰人决定，现阶段，不成为独立国家。”“我接受这个结果，并呼吁所有苏格兰人接受民主投票的结果。”英国媒体称，萨蒙德的表态绵里藏针，而那根针就是三个字——“现阶段”。

苏格兰独立公投结果公布的当天早晨，萨蒙德宣布，将在11月辞去苏格兰首席部长和苏格兰民族党领袖的职务。他主导苏格兰政坛已经10年。

宣布这个消息时，萨蒙德眼眶泛红，称虽然卸任而去，但“独立之梦不死”。公投前，卡梅伦也曾在全世界观众面前上演了相似的煽情戏码。短短两天时间，在电视屏幕上红着眼圈哽咽的人，和在电视前“得意地笑”的人，就换位而处了。

9月19日清晨，避免了“心碎而死”的卡梅伦，给“在一起会更好”的领导人阿利斯泰尔·达林打电话，赞扬他“反独运动组织得好”。

公投结果宣布的当天，英镑已经反弹。英镑兑美元汇率达到了两个星期来的最高值。当天，英国股市一片繁荣。

在公投前最后的游说阶段，一些苏格兰金融机构号称，如果苏格兰独立，就把总部搬到伦敦。如今，这些机构省了搬家的麻烦。但《每日电讯》报称，很多公司对苏格兰的信心受到了难以修复的伤害。

独立派“不算完”，和解有待时间

公投虽然结束了，但独立之路还在继续，或者说，在一部分人身上继续。而和解，更需要时间。

9月21日上午，苏格兰首府爱丁堡阳光灿烂。著名的圣吉尔斯大教堂的钟声回响在爱丁堡上空，教堂当天举办了关于和解的弥撒，劝说在公投中投下“是”和“否”的苏格兰人“一笑泯恩仇”。弥合对立，是苏格兰整个周末的主题。

教堂外，分裂的痕迹仍随处可见。苏格兰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塑像底座上，被人用粉笔密密麻麻地写上了支持独立的口号。而教堂外墙上，也有多处有关独立的涂鸦。英国广播公司（BBC）称，教会希望，宗教活动能帮助人们跨越公投的分歧，找回“共同的价值观”。

包括公投前辩论双方的领袖在内的近千人，出席了圣吉尔斯大教堂的和解弥撒，但更多的人没出现在教堂中。75岁的居民威尔逊告诉BBC：“麻烦的是乔治广场那些忠于独立的人，我们普通人根本不需要和解。”

同样是9月21日——因独立公投失败宣布11月下台的苏格兰地方政府首席部长萨蒙德一直被看作独立派的“领头羊”，当日，他的反扑来得异常猛烈。他在21日接受英国天空卫视新闻台采访时，指责英国政府欺骗苏格兰民众，扬言“独立计划继续，苏格兰可能在不经公投的情况下宣布脱离英国”。

他表示，“伦敦的政治家在这次公投中欺骗了苏格兰人”，并指责公投前夕曾向苏格兰人保证大幅放权的英国三大主要政党党魁在投票后开始“反悔”和“食言”。

英国三大主要政党之前承诺“只要苏格兰不独立，将获得更多权力”，如今公投结束，首相卡梅伦却宣称苏格兰扩权得视宪政改革而定。萨蒙德怒批英国三大政党的承诺“虚情假意，是独立运动最后几天的绝望之举”。他宣称，“苏格兰人的独立梦想不会就此停止，当前的公投只是迈向独立的路径之一，下一次就不会通过公投程序，而是直接宣布独立。我们正在讨论独立的时间表和方法”。

虽然萨蒙德的言论在英国引起震动。英国《独立报》次日就援引格拉斯哥大学法律教授亚当·汤姆金斯的话称，“萨蒙德的言论完全与民主背道而驰，单方面宣布独立是非法的，也是疯狂的”，是“对苏格兰人的侮辱”。苏格兰工党领袖拉蒙特批评萨蒙德痴迷于独立运动，罔顾苏格兰的民意。但其实萨蒙德并非无的放矢。

英政府内讧已露端倪

苏格兰独立的危机有惊无险，英国政客的精力迅速从“共同留住苏格兰”转移到了内部斗争。

19日，卡梅伦在就公投结果发表的讲话中，承诺在英国各地进行“权力下放的革命”。这一承诺激怒了保守党，称给苏格兰特权，就等于让英格兰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美国《华尔街日报》评论文章称，卡梅伦的承诺将激起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效仿，改变英国的宪政结构，结束“中央集权”。英国《每日邮报》称，伦敦市长约翰逊在公投结果公布后，第一时间站出来指责卡梅伦在挽留苏格兰时做出了“鲁莽”的承诺。

卡梅伦表示，他打算将苏格兰的改革与取消英国议会中苏格兰议员对英格兰事务投票权，以及英格兰的改革结合起来。这个提议让工党措手不及——苏格兰是工党的票仓，英国议会中的苏格兰议员多数是工党成员。

21日，卡梅伦对《每日邮报》说，工党领袖必须解释，“当苏格兰的税收问题由苏格兰议会决定时，为什么苏格兰议员有权对英格兰的税收进行投票”。工党领袖米利班德立刻告诉《观察家报》，卡梅伦正在瓦解赢得公投的“统一联盟”。“我们花了两年时间才保全了国家统一，现在应格外警惕会造成‘在议员中分三六九等的解决方案。”

英国《每日电讯报》称，苏格兰独立公投还是给英国留下难以抹平的后遗症，各政党对分权立法程序和内容开始相互指责。保守党希望在向苏格兰分权的同时，也向英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下放包括税收在内的自治权，实现准联邦制；工党希望更加缓慢和渐进式的放权；自民党批评卡梅伦政府不应把向苏格兰放权的过程与英国其他地方分权相联系。英国议会不少议员认为，三党党魁在恐慌中未经党内协商就匆匆做出关系到整个国家宪政体制的承诺，有些太草率……endprint

无论英政府内部如何内讧，面对萨蒙德的犀利指责都必须否认，且随后坚称一定履行承诺。

英国广播公司分析，英国面临越来越复杂的局势，有很多潜在争议，这个过程有可能给英国带来大规模的宪政改革。爱丁堡大学政治学教授查理·杰弗里表示，公投将重新开启英国其他地区争取权力下放的辩论。

公投或将改变英国油气游戏规则

查理·杰弗里或许真的一语成谶。尽管苏格兰未能实现独立，但仍对英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实力、苏格兰本地区发展、欧盟内部民族独立运动发展乃至国际秩序构架等诸多方面产生深远的影响。

此次公投是源于历史因素、基于英苏双方经济利益分配矛盾而进行的一次地区范围内民族自决活动。苏格兰地区对联合王国政府的权力分配和财政政策多有不满，其中“地区无核化”政策、赋税分配政策、加大苏格兰议会自治权限、北海油田分配等问题成为矛盾的焦点。

萨蒙德指责英政府欺骗的根源来自于9月15日英国三大政党领袖签署的一项保证协议，承诺在苏格兰不独立的前提下，向苏格兰下放更多的权力，希望以此来挽留苏格兰。其中包括承诺苏格兰议会将获得更广泛的权力，三大政党就下放权力的进程和时间表达成一致；保证英国各个部分公平地分享资源；国家医疗体系的资金支出由苏格兰政府决定，并维持“巴奈特方案”的分配方式。

这三条放权协议对最后时刻挽救联合王国至关重要，但也为公投后局势的发展埋下了伏笔。而如今在苏格兰民族党党魁萨蒙德的欺骗指责之下，英国政府既然保证信守之前的承诺，那么未来局势发展的重点将转向苏格兰议会和联合王国政府如何就进一步“放权”来进行谈判博弈。在上述三条放权协议中，第二条对英国石油行业影响颇大，很有可能将直接影响北海油田利益分配和归属问题，从而直接影响英国石油行业未来的“游戏规则”。

北海油田巨大的石油资源曾是苏格兰独立派敢于叫板联合王国政府的重要筹码。

根据之前萨蒙德的独立提案，苏格兰希望以苏格兰和英格兰目前的渔业作业线为双方分割界限，这样英国90%以上的油气资源就会被苏格兰占有。此前，英国政府为了防范因为独立而伤及英国金融业，而命令苏格兰皇家银行和劳埃德银行尽快搬迁至伦敦。“分家”时，流动资产的确容易被转移，但油田、矿藏、炼化基地设施等不动产是难以“搬家”的。因此双方或将借助这次公投表决结果的“良好”契机，全力争夺这些高价值的不动产资源。

北海油田的归属、利益分配和控制权问题不仅牵扯到英国石油生产和炼化行业，而且还有可能牵扯到北海布伦特原油这个重要的全球石油期货基准价格标的物。虽然独立失败的结果避免了苏格兰占有北海油田绝大部分权益的“严重后果”，但随后的放权谈判仍然有可能会让未来的苏格兰议会对北海油田施加影响。如果苏格兰地区政府可以“染指”北海油田，就可通过财税政策直接影响布伦特原油的成本，从而带动影响普氏报价体系和挂靠北海布伦特石油计价的其他石油现货品种的合约价格，最终导致全球石油价格变动，直接对全球能源供应、金融市场和大宗商品市场产生重大影响。

另外，如果放权谈判使苏格兰地方政府可以获得控制北海油田产量、开发计划和出口流向等生产领域的权利，将直接影响英国的能源供应状况。

除了上面两个方面影响，如果未来苏格兰地方政府获得更大自主权之后，可以自主推行“无核”政策，那么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在苏格兰境内的英军核基地，苏格兰境内的放射物处理工厂也将会受到影响。这样的话英国核电站的燃料就得另寻出路，从而影响英国目前的核电建设进程，甚至会影响英国未来的能源结构规划。

公投结束了，但这是真的结束吗？不，也许一切刚刚开始！

（综合摘编自《青年参考》《中国石化报环球周刊》《环球时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