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过去的过去

李锦何;柳

娶了一个同频道的女人

30岁，我离婚了。但拥有一套房产、一间公司，小有积蓄、离异无孩的我，硬件条件足以抵消二手男人的身份。所以，离婚后的单身生活并不难，难的是那些千方百计想让我结束单身生活的亲朋好友，拜他们所赐，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亲，不记得第几次相亲，认识了晓月。

晓月小我5岁，大学毕业，私企中层白领，丰满漂亮，活泼开朗。与我一样爱看科幻电影，爱旅行，宠物是卷毛泰迪犬。我们第一次见面便聊得不亦乐乎。我喜欢她，认为她是调节我单身生活的最佳人选。

于是，早上相亲，下午我就约晓月吃晚饭看电影，并且送了她一个最新的名牌挎包。

晓月拒绝了我的礼物，很认真地解释：“一、我对奢侈品不感冒；二、无功不受禄；三、我不喜欢随便收男人的礼物。但是，我觉得你各方面都不错，咱俩又是同一频道的人，不妨先处一段时间，合适就结婚，不合适就分手，行不？”

我的心一动。我所认识的年轻漂亮时髦的女子，不少都虚荣爱贪小便宜，以各种借口向男人猎获奢侈品，并以在微博微信上晒奢侈品为荣。然而，无论是长相还是收入都比她们更高一筹的晓月，却如此朴实坦诚、自尊自爱。顿时，我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然后，随着交往的深入，晓月给了我更多的惊喜。

晓月不仅惊得了厅堂，也萌得了厨房，一手好厨艺让我那帮时不时来蹭饭的单身哥们儿啧啧赞叹，对我羡慕嫉妒恨的不行。我对晓月更加爱慕了。我知道她不是完人，但她对我来说是完美的，娶她为妻并与之天长地久的念头与日俱增，加之双方父母催婚，于是结婚了。

婚后，女儿的出生给我们带来很多欢乐。更让我欣慰的是，晓月婚后留给我足够的空间，在我和客户、朋友在一起时，从来不干夺命连环call的事情，无比信任我、欣赏我。总之，年轻漂亮、懂事识大体的晓月，为我描画了幸福婚姻的现在、未来。我还有什么遗憾？绝对没有。我只有对她对家庭的热爱，幸福得无以言表。

同一频道的自私

那天是周日，中午，一个客户来电话约我打高尔夫。傍晚，我回请客户吃饭，在去酒店的路上，客户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和同事从北京来广州出差，想见见客户。客户和我一说，我又是热情好客的主，便招呼着一起吃饭。

几个大男人在一起，除了谈生意便是谈女人。那位新朋友显然喜欢拈花惹草，谈起女人来肆无忌惮，我非常不喜欢，但又碍于客户的面子，只能听着。

边吃边聊中，姓陈的新朋友提到一个女人。

老陈快言快语地说：“这女人非常漂亮，是北京一所大学的学生，大三时去我的公司勤工俭学。我觉得这么漂亮的女人挣那点工资太可惜了，便提出包养她二年，没想到她答应了。她又温柔又聪明，我教她理财、炒股，她赚了不少钱。二年后，我想和她续约，她不同意，说要去加拿大自费留学，开始新生活。我不喜欢勉强别人，漂亮女人也多得是，于是给了她一笔钱就放她走了，后来就再也没她消息……”

老陈为了证明那女人到底有多漂亮，一边说还一边打开手机相册：“你看，就是她！漂亮吧？”

然后，我看见了晓月，精致的妆容，奢华性感的服饰，更让我震惊的是她手里端着的白兰地酒杯，她怡然自得地冲着镜头笑，旁边的老陈则搂着她，猥琐地亲着她的脸。

那一刻，我差点没有晕倒。与此同时，曾经参加过我婚礼的客户，冲我惊呼：“哎呀，这不是你老婆吗？”

老陈吃惊地看了看我，突然猥琐地笑了起来，说：“原来她说的新生活，不是去加拿大，而是来这里嫁人了……”

没有人能体会我的尴尬和愤怒。我揍了老陈一顿，却毫无胜利者的喜悦，一路驱车狂奔回家，冲着晓月连珠炮地说了她和老陈的事情，质问她：“为什么隐瞒我？为什么欺骗我？你到底有多少张画皮？”

晓月先是大吃一惊，但抵不住我的再三逼问，说了：“那时我还年轻，虚荣拜金，老陈给我的钱是我乡下的爸妈靠种田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我便答应了他。”

“那两年，虽然我衣食无忧，但是心里并不好过。身边的女友们都知道我的身份，表面不说什么，后面不知说了多少闲言碎语。男人们则以为只要给钱，我就可以随时出卖自己。”

“那两年，我没有自尊，没有真正的朋友，孤独寂寞，明白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人生选择。所以，后来我决定离开北京开始新生活。”

“我遇见你时，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是一个全新的、自力更生、自尊自爱的职业女性，所以才没有把我的过去告诉你。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也没有欺骗你，我爱自己，爱你，爱家……”

晓月断断续续地哭诉，我的心却一直往下沉，愤怒和失望交织，不禁怒骂她：“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隐瞒，我就知道你在婚前不告诉我这事的行为很自私！你太让我失望了！”

晓月低头抹泪，沉默，突然冷不丁地说：“你背着前妻去夜店找应召女郎，前妻一气之下离开你的事，婚前不也瞒着我么？”

心里一沉。两年来，我和晓月的恋爱和婚姻，给我们带来不少共同的朋友。晓月一定是从某个朋友处知道了我的过去。

那时，我刚创业，一些应酬不得不应付，有几个客户特爱泡夜店。一天，我和一个客户又去夜店喝酒，没管住自己，酒醉后和客户招来的应召女郎做了苛且之事。前妻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隔三差五和我吵，搞得亲朋好友们人尽皆知，而且每当我和客户、朋友在一起时便夺命连环call……如此种种，消耗掉了我对婚姻的所有热情，只好离婚。

那是我人生中仅有的一次错误，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遇见晓月之后，我一心只想好好过日子。

晓月却说：“既然你我都犯过错，都有心把错误遗忘，都在努力做全新的自己，努力开始新生活，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过去，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原谅我？”

我冷笑起来。

这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码事。她被别的男人包养了两年！那男人还是我认识的！自尊与愤怒，令我一想起那两年的她便想吐。不，她的过去比我的更龌龊！她在这时候拎出我的过去，用过去交换过去的方式请求原谅，不是变相威胁是什么？她简直在给我的愤怒火上浇油。endprint

我想抽她，巴掌举起来，却看见她的泪眼，心一软，巴掌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突然，晓月抱住了我，说：“现在的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真的爱你，爱这个家，真的！”

晓月扒在我的肩头上，哭得似泪人。女儿大概没看见晓月哭成这样，吓坏了，也扑向我，哇哇大哭起来。母女俩的哭声，尤其是女儿扬着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把我的心都搅碎了，愤怒也被搅得奄奄一息。

我承认我终究不是心狠的家伙，长叹一声，搂住了晓月和女儿。

给时间一点时间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一切仿佛又都变了。

我每天准时上下班，应酬也减少了。晓月仍然殷勤体贴，仍然给我留下足够的空间。但我却不再感觉到幸福，因为我发现我们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真的咽不下那口气。她聪明漂亮，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却选择了让人不齿的生活方式，以至于我被人嘲笑羞辱。

我看晓月越来越不顺眼了。打扮得漂亮了，便怀疑她背着我向别的男人卖弄风情。偶尔她穿一两件高档服装，我便忍不住含沙射影她的钱不干净。

总之，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怨恨，无法正眼看晓月一眼，不再同床，不再拥抱，甚至懒得和她说话。

一天晚上，晓月突然对我说：“我知道你放不下我的过去，如果你放弃我，我会成全你。但是，无论结果如何，请你至少给我留一点自尊，不仅因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也因为我是真的爱你爱这个家。”

说完，她转身而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发愣，脑子一片空白。

当晚，我在客房里睡觉，睡梦中被一阵抽泣声扰醒。睁开眼，房间暗淡无光，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赤足循声而去，卫生间有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看见晓月坐在马桶上，捂着脸，低泣着。

我退回客房，再也无法入睡。

我不否认也不怀疑晓月对我对这个家的爱。

结婚初期，我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婚前积蓄拿出来给我；我母亲比较挑剔，前妻和我母亲的关系很差，但晓月能够和我母亲相处甚欢；她总是把家里一切大小事物打理的妥妥帖帖，从不让我操心……婚姻中，晓月给予我很多快乐与幸福。即使她在遭受到如此冷遇的情况下，也只是默默地承受，坚守婚姻，给自己和婚姻希望。我知道，只有热爱丈夫热爱婚姻的女人，才能心甘情愿做到这一切。

扪心自问，如果我不知道晓月的过去，她在我心目中真的就是一个好妻子、好女人。而我呢，在遇到晓月后，也从原来的放荡不羁变成了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这大概正是不堪的过往带给我们的成长吧。我们因为犯过错，所以更懂得珍惜。

既然如此，不如接受“过去”，再放下“过去”。

我相信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可以清理我们的心，让我们对过去释怀。我决定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到来。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和晓月会走出阴霾，让这个家重新充满欢声笑语，不枉曾流过的泪、付出的代价。

编辑/刘柳endprint